楊信將一筐土石倒下山坡,然后抬頭看了看天色。
太陽已經落山,天光暗淡,即將殺黑。
泥灰和著汗水勾調成的泥殼下,此時楊信的臉,比之午間時候成熟了不止十歲;沒人知道,短短一個下午,楊信的壽命減少了十余年。
換來的,是此時體內洶涌澎湃的力量——真正圓滿的屯田功!
或者已經不能稱之為屯田功,而是楊信再度進行深化、改良過后第三版功法。
不同于第二版改良的屯田功,第二版屯田功去掉了壓榨生命力的特性,第三版功法則是在初版的基礎上加以深化,其榨取生命力的效率更高百倍,對榨取而來的生命力的運用效率也更高百倍。
所以才能在短短一個下午的時間里,榨出相當于十余年壽命的生命力,并把這門功法推進到真正圓滿的境地。
功法:屯田功(第三版)圓滿 相對應的,精炁神三項數據,也有了大幅度的變化。
精:10(白)
炁:10(白)
神:20/∞(金)
不得不說,神而明之的強大天賦給予了楊信常人難以想象的悟性。在屯田功本身蘊含的所有信息構筑的基本框架之下,楊信將之深化到了這門功法的理論極限。
把一個沒有修煉任何功法的正常健康青壯年男性的身體基本數據定為‘1’,那么付出十余年壽命,修成圓滿改良版屯田功的楊信,則有了十倍于健康青壯年男性的精、炁數據。
他的力量、體力、反應、敏捷等等都超過常人十倍。
在都不使用武器、甲胄的情況下,打幾百個正常人都只等閑。
而神屬性增進最多,那是因為精、炁屬性的增長,讓楊信的身體能承載更高的神屬性運作。因為他本身的神屬性無窮大,精、炁屬性提升,給了神屬性更多發揮的土壤。
“時間差不多了。”
暗暗盤算著,楊信輕輕吸了口氣,然后狀作疲敝模樣,丟下竹筐,捂著肚子向不遠處的監工走去。
看楊信捂著肚子蹣跚走來的模樣,監工揮了揮鞭子,斜睨道:“片刻將下工,忍著。”
如果楊信這個時候給他跪下,他就會露出爽利的神態,然后楊信再哀求幾句,他就會準許楊信去解決生理問題——歷來如此,這些人最喜歡看別人跪在他們面前的卑微模樣。
楊信近前,躬身作卑微狀,道:“李君容稟,小人不是要出恭。”
勞苦大眾之間,互相稱呼隨意,但對于這些‘高高在上的人’,則必須稱‘君’,這樣可以令他們得到一種飄然的快意。
尤以面前這種最低級的‘吏’,最是在乎這個。
當然,不稱君也可,但得防著被報復。
讓做最重的活兒,或者想拉屎拉尿的時候不予準許,亦或者在‘犯錯’的時候被他手里的鞭子用盡全力的鞭打,打的死去活來。
楊信低眉順目道:“我知道李君不是常人——這里的活兒實在太累,我想發回芍陂淤田。”
監工聞言,頓覺可笑,他拿鞭子點了點楊信的額頭,道:“你想回芍陂淤田?”
蒼頭黔首,牛馬豬羊而已,還敢提要求?!
楊信連忙道:“我知道李君不是常人...”
這里的監工,大多是中小豪強出身,而面前這個李監工,就楊信這些天觀察所知,地位比其他的監工高一籌。
說:“我有一件家傳的寶物,愿意獻給李君。只懇請李君憐我苦累,把我發回芍陂。”
李監工一聽,臉上的輕蔑頓時一收,目光在楊信泥殼覆蓋著的臉上流轉:“你一個蒼頭,哪來什么寶物?”
楊信連忙道:“李君請聽我說——我家也曾是河北的大戶,雖然南遷時遺失了很多財貨,但還有一件壓箱底的寶貝。”
“哦?”
李監工心下轉動不已。
他知道,這批被發來九江勞役的蒼頭,多是曹丞相當年擊敗袁紹之后俘獲、強制南遷下來的河北之民。
其中大戶、豪強不在少數。
他頓時心動——李監工并非普通的地方豪強出身,他是寒門出身;祖上曾出過兩千石的大官,只是后人不肖,家業衰敗,已難以為繼,以至于他堂堂寒門,竟然只能在這里做一個監工。
若家中有珍寶,找對人獻上,又豈止區區一個監工?
雖然對眼前這個蒼頭口中所說的‘寶物’存有疑慮——即使河北大戶,又能有什么珍寶?但到底心存一份希冀。
便這里,他心中陡然生出了一抹殺機。
蒼頭黔首,有什么資格擁有寶物?!
卻聽到楊信說:“我父母已故,家中再無親眷,因此將寶物隨身攜帶——我將之藏在一個隱秘之處。李君若答允將我調回芍陂,我這就領李君取寶。”
李監工一聽,頓時把心中剛剛生出來的殺機壓下去。
他原想就地這里拿下楊信,直接奪了他寶物,簡單利落。但現在聽楊信這么一說,分明寶物被他藏在某個犄角旮旯,不在其住宿之處。
到底寶物重要,先答應這蒼頭,等取了寶物,再排整他不遲。
于是便笑道:“既然你有此心,我怎么能不應允呢?前頭帶路,把你家傳寶物取來,我掌掌眼。”
楊信立刻滿臉堆笑:“李君請跟我來。”
便如小廝,在前引路,下了山坡,轉過樹林,來到僻靜處。
因為有李監工相隨,倒是沒被山下的甲士阻攔,一路順風順水,來到樹林后面。
楊信在一顆大樹下站定,輕輕吐出口氣。
此時天色即將殺黑,樹林里光線暗淡,李監工見楊信止步,頓時心下歡喜,卻見楊信一個轉身,探出手來,閃電般,他竟然反應不及,就被楊信一把捏住了脖子!
楊信全然不見了之前唯唯諾諾的模樣。
他冷冷的看著李監工,說:“多謝你將我順利帶出來!”
李監工此時渾身麻痹,楊信的手捏住他脖子的時候,便阻斷了他的血脈循環、脊柱聯系,使他的大腦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
基于屯田功蘊含的關于筋脈、穴竅及人體相關的種種知識,楊信完全理解、領會,才能做到這一點。
而且李監工并不比此時的楊信強大。
其精炁屬性,最多三四點,即使強殺,也不過一招。
聽到楊信的話,李監工終于明白過來,他艱難的看著楊信,眼中既羞惱又驚恐。
羞惱的是,他堂堂寒門,竟然被一個蒼頭黔首騙了!
驚恐則是害怕被楊信殺死。
“放心,我不殺你。”
楊信琢磨著差不多了,就信手把李監工丟在了地上。按照截斷血脈的效果計算,李監工需要兩分鐘時間才能完全恢復正常。
楊信蹲下來,解了李監工的佩劍,并趁他渾身麻痹,沒有感覺,不著痕跡的在他身上幾處要害穴竅的位置動了動手腳。
這才起身,提劍在手,說:“你作為監工,放跑了我,追究下來,你也不會有什么好下場。如果你夠聰明,就應該知道幫我隱瞞。”
他說:“至于怎么隱瞞,我想你心里有數。”
這里不直接殺了此人,楊信是有考量的。若這里直接把他殺了,最多明天就會露餡。以曹賊勢力的嚴苛,必定因此牽連甚廣。一旦查下來,與楊信一起做工的張三等人,乃至于跑來給楊信報信的周二虎,都不會有好下場。
當然,李監工也會遭殃就是了。
而且發了海捕,會給楊信的回家之路,造成巨大的阻礙。
所以這里不殺他,為免責,李監工只能幫楊信作隱瞞。
只需隨便找個理由,就算用‘被狼叼走’了這樣的理由,也能遮掩一段時間。
當然,李監工還是會死——這廝當時流露出的那一抹殺機,其中惡意,以楊信神屬性的強大,那是纖毫畢現。
這人高高在上做派,又心懷殺機、惡意,平素待楊信等做工的黔首又極其苛刻,動輒鞭打,不把人命當回事,短短二十余天就有三個人被他打成重傷,最后死在宿營之中。此等兇惡之輩,楊信怎會真饒他性命?
方才在他身上作了手腳,以楊信對屯田功的理解,這手腳作的不著痕跡,李監工必不能察覺;但七天過后,暗手爆發,此人必死于血脈枯竭之癥。
最后看了李監工一眼,楊信轉身鉆進樹林,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