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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留在大辰。
這是倉廩足內心真正的想法。
通過命星的震蕩,安靖能清晰地了解倉廩足的想法。
倉廩足本就根骨悟性俱佳,在諸多災劫之子中,僅次安靖和白輕寒。
他當年是北疆武院門生,雖然因為種種原因最后退院而走,但他心中,始終都有一個遺憾。
——我真的不如武院的那些人嗎?
——如果我還留在武院的話,家里的人是不是也可以得到武院的庇護?母親是不是不會死,父親是不是不會受傷,大伯他們是不是不會失蹤于霜林?
——究竟是我有問題,還是大辰有問題?
他總是這么想,總是這么想。
不過倉廩足的心中,其實早就得出了答案。
——是大辰有問題。
他要留在大辰。
不是為了加入,而是為了旁觀。
倉廩足想要搞明白,大辰這一國家運轉的方式。
他想要搞明白,為何在明明最講規矩的國度,卻仍然有人可以忽視規矩,隨意扭曲這個國家的法度,摧毀自己得以生存的根基。
北疆武軍,就是一個很好的路子。相對獨立,上升渠道也足夠高。顧云止是個有能力,有野心,也敢賭的老頭子,跟著他可能會輸,但絕對不會停滯不前。
大哥,我知道你厭憎大辰,我也厭憎。只是你眼中見不得臟東西,不愿同流合污,但我不介意 聊起故鄉,你總是會疑惑,為什么之前還國泰民安的大辰,突然就變成現在這樣?明明前些年,哪怕是村里的二傻子家都可以偶爾吃肉,置辦新衣,那種平安喜樂的氣氛猶在眼前,怎得突然一夕之間,就頹敗到了吃一口熱的都難,得去啃草根的地步?
我也疑惑大哥你總是想得很多,似乎早就有了答案,你似乎一眼就能看穿大辰為何會走至如今的境地…但我想不明白,我得去搞清楚只是…我現在不僅僅是我自己我還是兄弟們的領隊 我若是留在大辰的話,肯定也有一些師弟師妹想要留在大辰…我能夠給自己做決定,但我…我有點不敢…我不怕死,我一點也不怕,我只是害怕…
——害怕背負起其他人的‘命’。
——所以告訴我吧,大哥。我該如何抉擇?
——若是你的話,讓我和葉祁一同去明鏡宗等伱,我就毫不猶豫地去等你。那樣雖然有些遺憾,但我也輕松,也不認為這是一個壞選擇。
——若是你讓我隨自己的意愿,那我就按照自己的想法留下,而其他想要留下的人,我就咬牙背負他們。
安靖緩緩睜開眼睛,他眸光微起,帶著些許感慨:“居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嗎…阿倉。你也找到了自己生命的意義,自己想要的道路?”
“你成長的好快啊。”
雖然只是短短的幾句話,短短的一些片段回憶,但災劫之子們的情況已經非常清晰。
隨著倉廩足覺醒命格,他也入了顧葉祁祖父,北疆指揮使顧云止的眼中。
這位大概率已經在神京留名,授箓拜將的老人,很是欣賞倉廩足這位敢打敢拼,上戰場做偵查也毫不畏懼的小子,所以想要將其留在手下好好培養為心腹。
倉廩足自是有些心動,對于這位一心練武,且曾在武院呆過的少年來說,軍陣生涯就是他所向往的。
而且,依靠這條道…他說不定能搞清楚,為何北疆守軍面對北蠻一觸即潰,對霜劫的處理也十分不上心,甚至可以說放任。
另一邊,顧葉祁就更加簡單了。
她作為顧家如今殘存的唯一血脈,如今是不能呆在大辰了,顧云止會趁著還沒有敵人發現顧葉祁之前,就將其送至塵黎五宗。
原本,顧葉祁將會去五宗中最強的泰冥宗,但因為安靖最近的舉動,知曉安靖已是明鏡宗人的顧葉祁怎么想都只可能選擇明鏡宗。
顧云止在這方面不會太糾結,倒不如說,同樣對安靖很感興趣的他,大概率就是安靖在北疆的行動可以聯絡的力量之一,安靖去找母親,安置母親的過程,若是有他幫忙,肯定事半功倍。
顧云止肯定也是想要留一批有潛力的災劫之子在自己手下培養的,這些已經被魔教確認過潛力,說不定還能出一兩個有命格孩子的人群值得他賭一把。
但同樣,顧葉祁被送去明鏡宗,肯定也有一批人會跟著她。
如此一來,災劫之子就分裂了。
是跟著倉廩足留在大辰武軍,還是隨著顧葉祁去明鏡宗?
安靖覺得,去明鏡宗的人肯定比較多,畢竟自己就在那。但留在大辰的也會有一些,因為對他們來說,哪里都一樣,他們雖然崇拜安靖,但與其去明鏡宗賭一把待遇,不如在已經對他們很好的武軍中繼續修行成長。
而倉廩足有更加長遠的考量,只是他目前的身份,讓他沒辦法輕易作出決定。
“做你想做的。”
安靖直截了當地回答道,他的語氣平靜,帶著勉勵:“若是有人會被你影響,那就代表他應該被你影響。”
“阿倉,你若是想要留在大辰也是好事,因為同一批人就不應該呆在同一個地方,容易被一網打盡。”
“你若是留在大辰,真的成了顧云止顧將軍的心腹,那未來在明鏡宗的兄弟姐妹們如果混不好,也有了一個大辰的出路。”
“反過來說,你在明鏡宗,在塵黎五宗中也有了自己的后路,有什么事,兩邊都可以幫襯,也可以互相做對方不好做的事。就比如說這次我和我師傅遭遇了五宗其他宗門的暗殺,這種事最大的敗筆就是親自出手,而我們若是不在同一個陣營,就可以互相解決對方的麻煩啊。”
“總而言之,做你想做的吧。你我有命星相連,四海天涯都一樣。”
“至于背負他人性命…阿倉。記住。你我都是武者,都有一拳打死他人的力量。自從擁有了這力量后,我們就始終背負著這樣的性命。”
“相信自己吧,若有有緣,我們可以在北疆再見。”
話畢,那微弱的鏈接也快要斷了,安靖果斷地將其斷開,而后哈哈一笑,驅車向東,身影隱沒于雪霧之中。
北疆,武軍駐地。
緩緩睜開眼睛的倉廩足已不再迷茫,而在門口為其護衛的顧葉祁側過頭,等待著他開口言語。
“大哥說,做我想做的。”
抬起頭,倉廩足對顧葉祁道:“我要留在大辰。”
“早說不就完了?”
而顧葉祁失笑一聲:“都和你說了,這是一件小事…我們可是賣了自己的命,又自己選擇了跟隨大師兄脫離魔教的人啊。”
“我們這樣的人,怎會為了這種理由而猶豫呢?與其憂慮這個,不如多想想,到時候假如沒幾個人愿意和你留下該有多尷尬。”
“而且,也要注意自己安全,不然死在戰場,回頭給你掃墓都難。”
“怎么說話的?”
而倉廩足抬起頭,冷哼一聲:“你才應該想想,你若是比大師兄早到明鏡宗,應該靠什么才能站穩跟腳!”
“我可是知道,明鏡宗外門內門競爭十分激烈,你可一定要小心,別在大哥回明鏡宗前就被人趕出外院,最后只能哭哭啼啼地找爺爺!”
“哈,你倒是想得多。”
表面吵架,實際上互相關心的話,顧葉祁早已習慣,至于宗門內外院的競爭,她卻是半點不懼。
這位北疆顧家的末裔微微瞇起眼睛,一道凜然的蒼青蛇瞳一閃而逝:“我倒是很喜歡祖父的那句話。”
“良人亡于德,歹人勝于毒…我愿做良人,但若是有需要…”
“我們本來也就是魔教出身,不是嗎?”
兩人相對而視,如若照鏡子那般,都看出來對方心中的一絲緊張,一絲畏懼,一絲向往…還有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自信。
是了。無論是留在大辰,還是前往明鏡宗,這種足以改變人一生的命運抉擇就在眼前,對于他們這些年輕的少年少女來說,怎么可能不緊張?
但之后,他們都笑了起來。
“能行嗎你?”
“當然。”
朝氣蓬勃,意氣風發。年輕人本就該笑。若是什么事都畏畏縮縮,思前顧后,思慮得失利益,只想贏而不愿意去面對輸,那他們就不是少年人,也活不到現在。
延平元年春,龍尊戰其子于北海。
延平元年春,鐵黎北蠻七日破云中城。
延平元年春,火鳳橫渡穹隆,余耀國的天炬再一次燃起了圣火。
延平元年春,肇判之地天地鐘鳴。
同樣是延平元年春,神命安靖斬宗師于勘明,復歸故鄉北疆尋母。
他已掌握自己的命格,他已破開劫難。
同樣是霜劫,同樣是漫天蒼雪,無盡銀霜,他已能應對,已能忽視,已能戰勝。
雪地之中,騰霜白飛馳,破開一條筆直的軌跡。
現在,他要回到自己曾折戟敗北過一次的故鄉。
而這一次,他會贏。
贏下所有,不留遺憾。
——第二卷,以鏡勘明·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