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國京城迎來了冬天的又一場雪。
紛紛揚揚的白雪在夜色中悄然降臨,將偌大京師蓋上了一層白色的菌毯,家家閉戶,寒風也比往年更凜冽。
清晨。
趙家,屬于趙都安的臥室內。
橫躺在床鋪上的身軀冰冷僵硬,仿佛死透了,沒有半點生機。
可下一秒,趙都安的睫毛顫抖了下,睜開了眼睛,呆板的眸中一點點匯聚光彩,繼而,他撐著被褥坐起身,身軀逐步有了生氣。
“呼…”趙都安瞥了眼屋內熄滅的火盆,嘆息一聲:
“回頭得和公輸天元提下需求,這身體不保溫啊。”
他的神魂剛從宮里飄回家宅,沉入這具軀體。
這是趙都安最近習慣的方式,每次都操控軀體去武功殿,又麻煩,又容易惹人耳目。
他索性將傀儡身體丟在外頭,神魂離體,往返京師與淮水。
這段時日,各地果如預想中逐步停戰,趙都安坐鎮淮水,消化收回的地盤,趙師雄則深入云浮,捷報頻傳。
身為大都督的他有了難得的悠閑時光,每日盡心修行。
此外,也時不時過問下女帝破解手機密碼的進度,可惜這段日子,徐貞觀反復嘗試了許多次,都沒找到密碼。
這令君臣二人愈發悲觀,懷疑是某些觸發隱藏關卡的條件未獲得。
其中一個懷疑,是女帝提出的,她認為沒準等趙都安晉級天人,才會有變化,因為《人世間》本就是天人境才能修行,趙都安屬于卡bug提前進入。
“我有預感,年關前肯定可以晉升世間高品。”
趙都安目光中光亮跳動著。
高品后,就是圓滿,再往上是半步天人,等到了天人就可以盡情雙修…呸,是幫助貞寶解開老徐埋藏在畫中的秘密…
搖了搖頭,感受著身體逐步溫暖,趙都安掀開身上的被褥,邁步往方外走去。
雙手按在門扇上,用力一推!
“嗚!”
細碎的雪屑混雜著北風,吹打在他臉上,令他下意識瞇了瞇眼。
一夜飄雪,趙宅內已是一片素白,好在并不很大,積雪不深。
天光已是大亮,內宅中瞥不見幾個人,只有極少的幾個信得過的老仆人在掃雪。
看到趙都安從房中走出,紛紛停下動作,朝他行禮:“少爺。”
是的。
趙都安雖在外,仍舊以“白面緝司”的身份出現,但他偶爾也會回家住一兩晚。
次數多了,終歸無法徹底隱瞞,索性尤金花定了規矩,內宅中禁止尋常仆人進來。
至于少部分老仆,也被下了封口令,對大郎悄然回家的消息閉口不談。
不過趙都安心知肚明,自己這個馬甲的身份,也藏不了太久,隨著使用次數增加,知道,或猜到的人越來越多…
不過起碼目前,知道趙都安在京城的人,仍屈指可數。
飯廳內。
趙都安推開門時,屋內熱浪撲面,圓桌上早已擺滿了菜肴,尤金花穿著加棉的印花長裙,坐在飯桌邊上。
腳邊是紅彤彤的炭盆。
趙盼則裹著寬松如球的襖子,正怡然自得地逗弄寵物京巴狗。
“吃飯了。”見他進來,尤金花忙起身,殷切地掀開了飯菜的罩子,又去催促女兒洗手。
趙盼老大不樂意:“我都沒用手逗狗,干凈的很。”
美艷姨娘翻了個白眼,熟稔地回懟女兒:“那就去洗腳。”
趙盼:“…”
趙都安笑呵呵看兩人斗嘴,掀開袍子下擺,坐在了飯桌旁。
身為傀儡,雖不需要進食,但他享受這種家人吃飯的感覺。
一家三口干飯過程中,照例聊起城內近期發生的事。
“哥,”發辮在腦后梳成半環的趙盼揚起豐潤不少的瓜子臉,好奇道:
“議和使團是不是快到了?你給我說說唄。”
自徐敬瑭敗亡的消息傳開,京城內氣氛明顯提振。
自青州開始,朝廷連續幾場大勝,更干翻了威勢極大的慕王,這令原本不安的京師百姓們大大意外。
加上趙都安操盤,命人宣揚:敵人都是紙老虎理論。
一時間,外頭且不說,起碼京師民間氣氛昂揚,普遍樂觀,認為等明年就可平定叛亂。
而緊接著,傳開的便是河間王,燕山王兩個藩王,派人來與朝廷和談的消息。
入冬后,百姓們閑來無事,聚集起來難免熱議國事。趙盼混跡京城名流圈中,自然避不開相關話題。
“呵呵,若沒記錯,今日就到了。”
趙都安一邊吃飯,一邊隨和笑道:“別的我沒過問。”
“真的假的?”趙盼一臉狐疑,以大哥的權勢,豈會不知內情?
“吃飯還堵不住你的嘴,不想吃回屋做女紅去!”尤金花捏著筷子,指頭幾乎要頂在女兒額頭上:“今日為娘考校之前教你的花樣。”
考試…趙盼一下蔫吧下去,放下碗,抱起狗就走:
“啊,險些忘記,我和隔壁的寧妹妹有約,先走啦!”
尤金花氣的直瞪眼。
趙都安哈哈大笑。
飯后。
趙都安披上了件披風大氅,鬼魅般從后門離開宅子,騰身躍起,駕馭著這具傀儡,在一座座民居屋脊間跳躍飛奔。
這傀儡雖沒有本體修為,但也非凡胎,趙都安使出輕功,黑色的大氅在白雪中閃動著。
奔行中,朔風將披風拉長,身后也仿佛卷起雪浪。
有人看到時,也只眼前一花,就不見了人影。
沒過多久,趙都安在詔衙后方,靠近梨花堂的院墻外停下,翻身進了高墻。
閑庭信步,朝自己的堂口走。
沿途看到他的零星錦衣,皆肅然行禮,經過最近幾次事件,所有人都明白這位“白面緝司”乃是趙都督的親信。
梨花堂內雖不至于銀裝素裹,但一棵棵樹的枝杈上,也掛著白雪。
風吹過時,樹梢搖動,刮下一層的雪沫子。
趙都安跨步進入堂內,驚訝發現屋子里長桌邊竟然坐著一個人。
鮮紅的蟒袍,微白的鬢角,正是掌印太監,白馬司監孫蓮英。
此時,孫蓮英老神在在坐在屋內,身邊還跟著兩個年輕太監,而錢可柔與鄭老九正給老宦官端茶遞水。
“您怎么來了?”趙都安驚訝道,“沒在宮中?”
孫蓮英以前早認出了他,這會老宦官見他進來,笑呵呵擺了擺手,身后的兩個跟班也就識趣地離開了。
“大人。”鄭老九見狀,也拽著小秘書往外走。
錢可柔不大情愿,往外走的時候,對趙都安低聲說:“這些人來了沒多久,專門等您的。”
趙都安點了點頭,在門口跺了跺腳,抖落身上、靴子上的積雪,跨步進了門檻,將外衣掛在屋內炭盆附近。
關上門,阻隔寒風,然后摘下面具,大咧咧,走到孫蓮英面前,將對方倒好的兩杯熱茶之一拿起喝了口,主打一個不見外。
孫蓮英籠著雙手,淡淡道:“今日沒早朝,咱家便過來坐坐。”
趙都安翻了個白眼,拽了椅子坐下:
“今日使團入城,您怕不是來盯著我的吧?仿佛我會鬧事一樣。”
孫蓮英無奈苦笑:
“你這小子倒會倒打一耙,如今整個大虞朝,誰敢來盯你這個大功臣?何況,這議和一事,你敢說陛下沒安排你盯著?
呵呵,陛下昨晚便說了句,要咱家今早來看你回來了沒,我想著,便與議和有關,說不得,陛下是暗示咱家來給你打下手了。”
趙都安笑瞇瞇擺手:
“快別這么說,今日去城門口迎接使團的,可不是我,而是鴻臚寺卿。”
頓了頓,他認真了幾分:“陛下沒說別的?”
孫蓮英從寬大的袖子里取出一份折子,摁在桌面推給他:
“陛下要我帶給你這個,你要的資料,這次議和使團來的人。”
對于這次議和,趙都安和女帝私下商議過幾次。
定下了基本方針:在不突破底線的情況下,可以適當安撫對方,以爭取戰略的主動。
但前提,還是要看對方有多大的胃口,若是貪得無厭…
按女帝當時的說法,便是:“朕的劍也未嘗不利!”
當然,這是最壞的結果,誰也不想看到談崩。
而既是和談,是談判,那么必然涉及到互相試探對方的底線,一步步拉扯。
女帝身為皇帝,無論于禮,還是談判策略,都不會親自下場。
否則讓堂堂女帝和使團里一些藩王的下屬親自談…朝廷哪里還有顏面?
因此,談判一事,就交給了以董太師為首的皇黨大臣,具體負責接待的,乃是鴻臚寺卿。
然而這只是明面上的隊伍,還有一支在暗中把控和談的人馬,便是趙都安了。
一明一暗,相得益彰。
此刻,趙都安翻開折子,看到上頭書寫的人名和資料,孫蓮英則緩緩說道:
“代表西平河間王來的,乃是河間世子,徐溫言,不過據說這位世子打小愚笨,因而不被河間王所喜,這次過來也只是個牌坊。
真正負責和談的乃是河間王府大客卿,無名無姓的一個馮先生。也是近乎于軍師一樣的人物,頗受河間王信任。”
徐溫言?
這名字還挺雅致的…趙都安嘖嘖稱奇,繼而看到折上文字,眉毛一挑:“這人…”
孫蓮英點點頭,道:
“可根據影衛調查,這個徐溫言大智若愚,疑似裝傻,不可輕視,至于那個馮先生,疑似早已為這個世子殿下效力。”
趙都安笑道:“有意思,有意思,也不知河間王自己知道不。”
孫蓮英繼續道:
“代表鐵關燕山王來的,乃是一位郡主,名叫徐雪蓮。這位郡主在北地頗為有名,為人跋扈乖張,動輒打罵下人,是個刁蠻的人物。”
趙都安不服氣:“比我還跋扈?”
“…”孫蓮英沒好氣道:“你見她,如一粒蜉蝣見青天。”
好家伙,你是會用詞的…趙都安嘆為觀止,仔細看折子,道:
“看來這個徐雪蓮也是個牌坊,真正主事的是她身邊跟著的一位燕山王府的老家臣?”
孫蓮英點頭:
“不意外,和談嘛,總要派個有分量的人過來才行,但又不能派來真正要緊的,以免被朝廷扣押為質子。”
趙都安合攏折子,將其隨手丟進地上的炭盆,任憑火舌舔舐,折子迅速碳化灰黑。
他籠著袖子,“呵”了一聲:
“紙面上的資料沒意思,想摸清楚底細,還得見真人。”
孫蓮英道:“那你不啟程,去看看?”
趙都安半點不急,從桌子底下抽屜里拿出一只棋盤,兩只棋盒,笑呵呵道:
“我和沒興趣大冷天去恭候什么世子郡主,你我先下棋解解悶,我早安排人盯著了,等他們進城門了,咱爺們兩個再去湊湊熱鬧也不晚。”
京城外數里之地,有一座亭名為“十里”。
昨日河間王世子所率領的議和使團本已經可進入京城,但偏偏在城外拐了個彎,從西邊去了北邊,今日特意在這邊等待。
浩浩蕩蕩的馬車隊伍,停在十里亭附近,胖世子徐溫言與馮先生就坐在寬大的車廂內。
底下人點燃了炭盆,在上頭放了架子,燒水溫酒來給世子喝。
“天寒地凍,溫言不如溫酒。”
身材肥胖,外貌有些癡傻的徐溫言抬頭,望向遠處噠噠行來的一支隊伍,笑道:“來了。”
一雙雙眼睛注視下,燕山王使團由遠及近,相較于雖頗具西平特有剽悍氣,但仍舊喜好嘯聚成群的河間士兵。
燕山王賬下的士兵一個個格外高大威猛,數目卻也少了些許。
隊伍中,最引人注目的卻不是那一輛郡主乘坐的馬車,而是馬車旁跟著的一匹半人高的狼。
巨大的北地狼毛發近乎透明,在雪中反射著白色,眸子卻是幽綠色的,脖頸上套著一只巨大的項圈,鏈子另一段,就拴在車轅上。
當兩只車隊靠近,停下,徐溫言主動下車,捧著一壺剛撈出來的溫酒,掛著熱情而癡傻的笑容,主動跑了過去,老遠就道:
“雪蓮妹子,我可等了你好久。”
然后,徐溫言就給那頭朝他齜牙咧嘴,作勢欲撲的巨狼嚇了一大跳,險些跌倒,惹得燕山王府的人一陣皺眉。
車簾掀開。
模樣漂亮,嘴唇卻極薄,氣質跋扈驕橫的郡主一手攥著鐵鏈,腰間插著鞭子,身上穿著襖子,額頭上還掛著一串寶石頭飾,這會站在車上,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冷笑:
“好幾年不見,徐溫言你還是這般呆傻。怪不得你爹讓你來和談,也是廢物利用了。”
此言一出,河間王一邊的軍士皆是面露怒色。
穩住身形的徐溫言卻一臉憨厚笑容,仿佛壓根沒聽懂諷刺的意思,雙手捧起一壺酒,獻寶一樣遞過去:
“我在家里讀書,也沒什么事,不像別的弟弟忙碌,這次就我來了,本還覺得寂寞,得知雪蓮妹妹與我一般無事,也來了,我歡喜的很。”
徐雪蓮表情一窒,有點懷疑自己被陰陽了,但她沒有證據。
“咳咳,”這時,寬衣大袖的馮先生忙趕來,拽住世子,不卑不亢地對郡主道:
“我家世子古道熱腸,知曉天寒,特溫酒以待郡主,不妨先坐下歇息一番,再入京城。”
徐雪蓮愣了下,眼珠轉了轉,扭頭看向隊伍中一名穿厚厚棉袍,生著白胡子的老邁家臣,后者笑著道:
“郡主不妨去歇歇。”
徐溫言這會卻忽然道:
“不好吧,不是說好了時辰進城,眼見有些晚了,怕不是要朝廷的人等急了。”
馮先生笑呵呵道:
“正要他們等一等才好。”
老邁家臣也捋著胡須笑道:
“正是此理。”
郡主徐雪蓮眼睛一亮,明白過來,笑道:
“是要摸一摸朝廷里那位皇帝姐姐的底線?”
使團進城,看似簡單,實則乃是藩王與朝廷的第一次交鋒。
雙方需在這初次交鋒中試探彼此的分量,態度,搶占主動權。
故意遲到,目的就是擺出姿態來,讓朝廷的人等著,這種既不會過于觸怒那位女帝的天顏,又能壓一壓朝廷的手段簡單好用。
徐雪蓮明白過來,也猜到了徐溫言在這里等她,肯定也是這個馮先生的要求。
雖懶得與這癡傻的家伙聊天,卻也還是耐著性子下車,在十里亭中吃酒暖身子。
其間,徐溫言樂呵呵一直拉著她說家常,詢問燕山王府的雪美不美。
馮先生與哪位燕山王府家臣則走在另外一邊,嘀嘀咕咕,商議其和談的事。
毫無疑問,這次和談,河間王與燕山王必是同盟,將一同進退,以此與女帝談判,爭取利益。
如此磨蹭了一個時辰,就在徐雪蓮快耐不住,想一鞭子將煩人的徐溫言打趴下時,眾人終于啟程。
而等和談隊伍抵達京城北門,云層后頭,慘白太陽都升起老高。
從天色熹微,就開始等在城門口的以鴻臚寺卿為首的官員們凍的臉色青紫,雙腿僵硬,眉毛上都結了白霜。
看到兩支隊伍終于姍姍來遲,鴻臚寺卿憋著怒火,出列迎接,問道:
“原先定下了時辰,為何各位這時候才來?”
身為鴻臚寺卿,他必須問個答案,因為使團到來后,還需要進京覲見。
所以,傻等著使團的不只是他們,還有連早朝都沒上的陛下與滿朝文武。
“哈哈,你說這個啊,”
胖世子氣喘吁吁下車來,笑道:
“我與雪蓮妹子在飲酒敘舊。”
聽到這話,鴻臚寺卿等官員臉色變了。
但凡對方說雪天路滑,難以行進,耽擱了時辰,都算是雙方都有臺階和面子。
但這河間世子如此坦蕩,說是喝酒去了,就無異于當面嘲諷了。
徐雪蓮也是個不嫌事大的,這會也下了車,翻身跨上了那頭巨大的白狼,頤指氣使地俯瞰他們:
“知道時辰晚了,還不速速讓開城門?引我們進去?耽擱了時辰,我可要狀告皇帝姐姐,治你們的罪。”
就仿佛,耽擱了時辰是朝廷一方的錯一般。
而這發號施令的語氣,更是仿佛使喚奴仆般,令朝廷一方面紅耳赤,心頭怒不可遏。
鴻臚寺卿強壓火氣,忍氣吞聲,拱手轉身命令開門,親自帶領隊伍進宮。
看似身為“卿”的他地位不低,但卻也萬萬不敢貿然做什么,破壞和談。
想著忍過去就好。
然而等使團進入后城后,鴻臚寺卿發現自己還是太樂觀了。
進城后,徐溫言從車廂中出來,穿著光鮮的袍子坐在高頭大馬上。
徐雪蓮更是直接騎乘巨大的白狼招搖過市。
一副耀武揚威姿態,若只是這般也就罷了,可兩人一路走來,時不時找由頭停下,不是派人去街邊鋪子買東西,便是要欣賞景色。
仿佛不是來和談的,而是來郊游的一般。
也幸虧為了和談,提早勒令進宮的這條路上閑雜人等不得上街,沒多少人,否則不知要多丟臉。
鴻臚寺卿等人越走越氣,只覺那臨街屋舍縫隙中透出來的百姓的注視目光如利箭,令他如芒在背。
“若是趙大人在京城,斷不會容忍這些人囂張至此!”
鴻臚寺卿等文臣心頭竟生出這個念頭。
趙都安不在,偌大京城,沒有陛下下令,竟也沒人敢出聲。
而就在使團隊伍慢騰騰招搖過市的時候。
在遠處的一座覆著淺雪的望樓上,戴著白色面具的趙都安和一身鮮紅的孫蓮英居高臨下,遠眺使團方向。
孫蓮英面露怒色,扭頭看向他:“這幫人在給朝廷下馬威。”
趙都安“恩”了一聲。
“你能忍?”孫蓮英問。
趙都安目不斜視,眺望遠處,輕聲道:“與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