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看書,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進。”趙都安收斂思緒,輕聲說道。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外頭,裹著擋風外套的繼母手中拎著一只紅燈籠,額頭垂下卷曲的發絲,看著他,輕聲道:
“不敢打擾你,但姨娘瞧著你回來就沒吃飯…命廚娘做了雞湯。”
趙都安起身下床,將繁雜念頭掐斷,笑道:
“雞湯在哪?正好餓了。”
俄頃。
飯廳內,趙都安端坐主位,捏著湯匙,喝了口湯,又盛起燉的軟爛入味的雞肉,大快朵頤。
旁邊,尤金花一臉欣慰地照看著:
“慢些,廚房還有。”
趙都安修行后,食量直追女帝,好在如今趙府家大業大,吃不垮。
尤金花習慣命廚房時刻備著吃食,以供大郎取用。
一口氣吃掉三鍋,趙都安才覺得饑餓感消退,問道:
“下午有人來找嗎?”
尤金花點頭,說道:
“你衙門里的手下過來,說馬督公已負責處置后續,這件事之后不用伱關心。”
唔…便宜師兄還是有擔當的嘛…趙都安點頭:
“還有呢?”
尤金花又道:
“還有個小太監來,說要你明日不必再去茶樓,在家等著。”
等著?
海公公又要做什么訓練…趙都安心下疑惑,暗暗想著,明日可以將疑惑說給海供奉聽。
“大郎,可是有煩心事?”
尤金花慣會察言觀色,這會咬著嘴唇問。
“沒什么,就是武道境界,找不到突破的關鍵。”趙都安邊吃邊道。
旋即,又覺得與尤金花說這等話題,實在沒必要,起身擦干凈嘴,道:
“總歸是修行上的事,姨娘不必掛心,我回去休息了。”
精神疲憊之下,他只想好好睡一覺 ——說來也怪,在皇宮中觀想一夜都不疲憊,想來是有女帝幫他調理。
只能說,“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這句老話還是有道理的。
尤金花目送繼子回屋,欲言又止,她總覺得,打打殺殺太危險,安安穩穩做官就好。
另一邊,趙都安沿著走廊走到自己屋子門口,卻忽然駐足。
借著廊下懸的燈籠昏暗的光,望著外頭飄搖的細細雨絲。
他看到庭院中的一棵樹,忽地落下一片濕淋淋的葉子來。
他忽然探出手,屈指一彈,將一滴飄落的水滴擊向那落葉。
“啪。”
雨滴崩碎,落葉翻滾著,跌落在地面積水中。
“果然不行啊…”
他輕嘆一聲,折身回屋,倒頭睡去。
一夜無話,翌日清晨。
今天雨停了,但京師上空仍舊不算晴朗。
裂開的云縫中,才透出些許慘淡日光。
趙都安吃過飯后,在院中練了一陣拳,門房來報,外頭有個老叟找。
“海供奉,您怎么親自來了。”
趙都安走出大門,一副受寵若驚姿態。
依舊扮做富家翁的蟒袍老太監背著手,扭頭就走:
“甭廢話,跟咱家走。呵呵,今日不去看戰斗了,帶你上街散散心。”
散心?
我可沒有和太監散心的興致…趙都安吐槽,臉上諂媚堆笑,屁顛屁顛跟上。
“如何?昨日修行有何種感悟?”走在大街上,老海閑聊般詢問。
趙都安正色道:
“正要問公公,我昨日心隱隱有所悟,入觀想中,卻又沒了半點痕跡…”
“正常,呵,說明你摸到了邊,但距離跨過那道坎還差一截,”
老太監毫不意外,“武神圖,你走到武帝城沒有?可曾看到太祖攻山?”
趙都安老實道:“看到了。”
他接著,將自己在武神圖中,隨太祖入青山鎮,見太祖一次次登山,一次次敗下陣來的經歷簡略描述。
“不錯,比咱家想的更快一些,恩,也不意外,你用了陛下的種子,體內氣機膨脹,修為水漲船高,對應的,武神圖中的進度,也會跳躍加快。”
海公公隨口爆出重要情報。
所以,武神圖的進度,并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與肉身相互影響的?趙都安愣了下。
他之前還擔心,自己是否修武神圖太快,引起懷疑。
但如今一看,純屬想多了。
“敢問公公,武神圖中記載的…是真實的嗎?太祖帝年輕時,當真去青山被…”趙都安好奇詢問。
海公公點頭,瞥了他一眼,笑道:
“自然是真的,不然,你以為太祖帝如何能將武道與術法結合?
自然要深切地領悟二者才對,太祖皇帝更非石頭蹦出的天才。
那通天修為,也是一拳一腳,扎扎實實學來的,練出來的,年輕時被打敗又有什么奇怪?”
他一副訓誡晚輩的語氣:
“太祖的強,不在于不敗,而在于那一顆王者之心。
他老人家,年輕時以雙腳丈量九州,橫穿沙漠雪原,沿途但凡遇到強者,都要去討教,可以說,是一路敗過來的。
正因他被不同的傳承,手段的人擊敗過,才有了創造‘武神’修行法的積累。”
趙都安愣了下,疑惑道:
“太祖帝一路敗過來的?可武神圖中,我不曾看見…”
海公公笑呵呵道:
“武神圖內的確是曾發生的歷史,但咱家可沒說過,是全部的歷史。你進去,不過浮光掠影走一遭罷了,還真以為,完完整整經歷過?”
也就是說,老徐他留在武神圖里的,是“剪輯”過的一段記錄片是吧…
把他中間被揍的片段,都剪掉了…只留下打贏了,裝逼的畫面…
怪不得從沙漠到東海,一路也都是強者姿態…直到進了武帝城,突然被揍成豬頭了…
趙都安一口老槽無處可吐。
老徐這濃眉大眼的,也是個悶騷的貨!
海公公繼續說道:
“與閉門自掃門前雪的術士不同,武夫想變強,就免不了切磋交手。
武帝城出來的人,會到處尋找強者交手。
同時,那座佇立在東海畔的青山,也在上千年里,一次次地,接受來自全天下武人的挑戰,這就是武夫的傳統。
所以,柴可樵哪怕打上門了,陛下也不能以律法定罪,就如太祖帝在青山打出再大的名聲,山上的強人,也不會以大欺小。
所以,佛道爭鋒期間,城中才不禁刀兵,允許各地進京之人廝殺。
所以,柴可樵哪怕被軍中強者圍毆,但只要世間境不出手,就不算壞了規矩。”
趙都安愣了下,意識到這是老太監在側面提點他。
武夫的傳統么…
這一刻,他才對昨日的兩場挑戰,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
那是一種在他看來,有些迂腐,莫名其妙,但又維持了武道千年昌隆的“江湖規矩”。
這時候,二人來到一處酒肆外。
聽到里頭有一群外地武夫在飲酒吃肉,談天說地。
趙都安一眼注意到,其中一人,赫然是昨日在茶樓外“擂臺”上,落敗的那名三流刀客。
對方身上傷口還包扎著,卻仍抱著刀,悶頭喝酒。
對面,一名年長的刀客走來,劈手奪過酒碗,訓斥道:
“被打敗又如何?令你消沉至此?莫非不知,養傷戒酒?”
年輕刀客神態沮喪,苦澀道:
“師父,我苦修這些年,卻還是敵不過他,如今傷了骨頭,未來也再難…”
老刀客扒開衣裳,展示胸口猙獰疤痕,破口大罵:
“屁話!為師當年差點被切成兩半,又如何?
跑去雪原冰天雪地里砍了十年,磨礪了十年,而為師那宿敵在江南溫柔鄉里泡著,享受了十年。
再相逢,還不是砍了他?
這點失敗,你就意志消沉,還學什么刀?
練什么武?呸!”
扭頭就走,留下年輕刀客愣愣失神。
“走吧。”
海公公平靜道,領著同樣愣神的趙都安離開酒肆。
接下來,兩人穿行在人海中。
每次停下,總能目睹一些雖實力低微,卻堅韌不屈的江湖武人。
若是以往,此類場景難尋。
但佛道爭鋒的當下,京城里類似的一幕幕,太多太多。
趙都安看到有劍客躲在小巷里抱頭痛哭。
被惡犬窺見時,瞬間停止哭泣,露出獠牙。
看到有瘸了一條腿的江湖人,朝著空氣一次次揮拳,眼神中意志堅定。
看到有江湖中的女俠被人調笑,拔出匕首追著人砍了一路,哪怕遇到官差,兇厲不減分毫。
不知不覺,二人走到一處巷中破爛庭院外。
這里是一家小武館,一名名學武少年在院子里扎馬步,手臂上懸著石鎖。
一名老叟背著手,拎著一條竹竿,不時抽打出去,打的少年赤裸的后輩上浮出血淋淋的痕跡。
老叟冷聲道:
“學武,什么最重要?體魄?根骨?家里有沒有錢?還是秘籍功法?都不重要!
最要緊的,是心,是武人的一顆心!
心無所畏,哪怕面對猛虎也敢遞出拳頭!哪怕敗了,也百折不撓,不躲!不避!
頭腦也要有,沒有腦子的莽夫沒有大成就!
但只有腦子,腦子太好的,也成不了事!偷奸耍滑,沒了不躲不避的心,就廢了一半!聽到沒有!”
院中習武少年們閉口不言,不敢泄出一口氣。
忽然,武館的老拳師扭頭,望向院門外。
看到門外的海公公,不由臉色一變,恭恭敬敬就要行禮。
海公公搖了搖頭,老叟才止住了動作。
“走吧。”
海供奉轉身,淡淡道。
趙都安卻站在原地一動沒動,眼睛越來越亮,他眼中透出一股明悟,忽然說:
“公公,今日就到這里吧。”
蟒袍老太監笑了笑:“好。”
趙都安扭頭,快馬加鞭,飛快朝家中趕去。
回到趙家,趙都安一把推開書房門。
他知道,自己抓住了關鍵的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