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第四百八十五梵天手段靈種歸屬 塔林東面,鐘響三遍。
菩提院里,兩千僧眾口誦經文,已是到了晚課時分。
聲聲梵唱入耳,上首通明大殿之中,就能看到空中結成蓮臺、佛影…
金色光芒,如同漣漪一般的向著四面八方橫掃。
這佛光,能讓人長精神、增智慧,更能讓人氣血增強,憑添許多力氣。
早晚兩課,不但諸弟子不會缺席,就連首座和各位上師,也會列席八方,結成宏大力場,自成一方天地。
如此聚眾集修,已是大梵寺的傳統。
不但菩提院如此,般若堂、羅漢堂、戒律院、藏經閣也是處處梵音陣陣,寶光直沖牛斗,把整座福原山脈,這片佛家勝地,襯得有如靈山法界。
諸弟子之間,一個面色稍顯蒼白,約莫二十六七歲的青年貴家公子,雙手合什,拜伏在地,“如今家中二弟咄咄逼人,三弟再添強援,而父親態度諱莫如深。
聽聞,更是有意將弟子下派赤桐,抵御輪回魔道來襲,還請師尊救我…”
李占元雙目含淚,眼神十分委屈。
他根本就想不通。
當初對待自己,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可親可敬的州牧父親大人,如今怎會變得如此面目可憎。
若是不想讓自己覬覦州牧之位,大可以不給自己以希望。
可是,從六歲開始,就請來大儒,傳授各種治政之術。
更是有意無意的,暗示著日后可能要繼承江州這份基業…
甚至,還生怕自己母家力薄,慎重其事的,花費大量資源,讓自己拜在梵天寺門下,拜了菩提院首座玄明禪師為傳法師尊。
無論怎么看,這都是真真正正的培養正室嫡子,培養不二選的繼承人。
但是,人心總是抵不過時間的侵襲。
寵愛也會變質。
隨著時日漸漸過去。
李占元就發現,自己再不是唯一的選擇…
直至如今,父親大人,竟然起心把自己調派遠走,去赤桐郡親身抗魔。
赤桐郡那里,輪回魔宗投入了不少力量,上一任郡守死得不明不白,還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
自己跑去接任,很可能就會重蹈覆轍,萬一…
想到這里,李占元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癡兒,紅塵迷亂,正是大好歷練時機,此事勿憂,為師自有安排。”
高臺上,一個身著白衣,面相年輕的僧人寶相莊嚴,嘆了一口氣,微微睜開雙眼,眼中似乎有黑氣隱隱流轉。
他深深的看了李占元一眼,笑道:“清和,你跟著你祖文師叔下山,臨去之前,去羅漢堂請你玄通師叔祖出關。就說廣云生亂,須得羅漢堂派出弟子,一同下山降魔。”
玄明和尚說到這里,轉頭吩咐道:“祖深。”
“弟子在。”
一個身高丈余,魁梧胖大的和尚,低眉垂首應下。
“云水宗在福原城的弟子,如今鬧得越來越不像話,全都驅趕出境,若是遇到抵抗,便宜行事。”
“弟子謹遵法令。”
祖深和尚面上橫肉隱隱跳動,眼中閃過一絲凌厲兇芒。
沉聲應道。
聲音厚重雄渾,震得殿堂嗡嗡作響。
李占元在旁聽著,雖然并不知道這兩個命令,對于自己的事情有何幫助,但是,看到自家師尊發號施令,一改往日悲憫祥和之態,登時就心中微喜。
一向不偏不倚,從不插手江州內政的梵天寺,這次可能真的不再坐視。
是布局江州了嗎?
自己名義上拜的這個師尊,真的如同小時候所傳那般,要成為最大的助力了。
時常上山聆聽教誨,叩拜世尊,他可是比誰都知道,這座寺廟里,到底有著多么深厚的底蘊,多么強大的力量。
并不僅僅只是富貴豪奢。
見師尊再不說話。
李占元恭敬的再行了一個佛禮,跟著清俊如同濁世佳人一般的師侄清和,來到了側殿。
這里就沒什么人跡。
就連身邊的侍衛,也在遠處靜靜候著,不敢轉頭張望一眼。
還沒等李占元細細詢問,就見到師侄清和已是從懷里掏出一支橙色短香。
香支粗細若有大拇指般大小,散發出讓人心曠神怡,薰薰然、陶陶然的醉人香味。
“這支優曇香,師叔回去之后,尋一個不引人注目的時機,點燃在鏡園之中,接下來的事情,自有我等操持。”
“優曇香,可是接引佛祖、菩薩,引動佛光洗禮的寶香?”
李占元心內微微不解。
靜園他當然知道,近段時間,身為州牧的父親李懷山,每日晚間,都會在此用膳就寢,有時還會彈琴飲樂。
新納的七夫人琴音妙參天機,善能洗滌心神。
對李懷山來說,吃好喝好,諸般享受,倒也沒什么…能夠讓心神安寧,睡個好覺的地方并不多。
有此妙音撫神,他當然會流連往返,舍不得離開。
李占元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名目,強忍心頭疑惑接下香支。
就發現,這支香看起來像是實物,接在手里,卻是如同云煙,輕得沒有一點觸感。
他心中一驚。
幼時拜入梵天門下,雖然未曾真個出家,卻也學了許多佛門常識。
這種奇異觸感,一般來說,都是陰虛之物,點燃之后,很可能有不測的后果。
“師叔不用多慮,只要知道,佛門廣大只渡有緣,而師叔正是有緣之人。
不幫你,還能幫誰呢?”
“這…”
李占元聽得這話,心中憂慮更重。
“點不點香?盡由師叔所愿,師侄仍有要事,就不多陪師叔…這一路下山,還請多多保重。”
清和也不勉強,只是笑著合什為禮,轉身就往羅漢堂方向去了。
李占元站在原地,靜立良久,才咬了咬牙,把這支香放入懷中,細細收好。
出得菩提院,招呼隨從,上馬下山去了。
江州治所福原城,掀起的狂風暴雨,魚長生是一點也不知道。
她騎了一匹好馬,一路奔行,全不吝惜真氣灌輸。
中途也不歇息。
只花了一日一夜時間,就已望見云水山脈。
到了云臺鎮。
自有宗內外務弟子準備吃食,喂養馬匹。
魚長生用過飯之后,稍稍洗去一路風塵,一刻也不耽擱,劍翼一閃,就已竄入云空之中。
她心想,這次回宗,或有大戰。
路上自然不能太過損耗精力,慢雖然是慢了一點,但是,戰力完好,這才是最重要的。
一路掠過山嶺,落在自家明霞峰。
看著往日里習慣了的一草一木,她忍不住微微駐足。
回到修練靜室,她取出一些丹瓶和藥散,放在懷里,把兩柄寶劍,牢牢綁縛在最順手的地方。
也不驚動山上弟子,一個閃身,直奔浮云峰祖師堂。
那里正是供奉“鯤鵬真形圖”的所在。
“有朝一日,我回到自家山門,竟然如同趕赴敵境,準備廝殺,想想也夠可笑。”
不過,想到那心心念念的“鯤鵬真形圖”,魚長生眼神之中又閃過一絲堅定。
“不管如何,今日須得讓這圖譜換個主人。”
第四百八十六章靈種歸屬 “咣咣咣…”
接連九聲鐘聲響起。
滿山皆聞。
浮云峰上,無論是做任務的,還是煉藥的、畫符的、練劍的、悟法的諸弟子,全都被驚動。
無數身影,如同靈猿飛鶴,跳躍奔行,向著鐘聲響處趕去。
不但是浮云峰,其余九峰,也是同時有了動靜。
人影閃爍,風馳電掣般趕來。
甚至,就連正在靜室療傷,蘊養神意的掌門云臺真人,也是身形閃動,來到祖師堂。
“是長生師侄啊,你怎么回山了,也不說去外務堂繳令,來祖師堂敲鐘做甚?”
云臺真人一看是魚長生,正要脫口而出的呵斥言語,就不免變得輕柔一些。
近百年來。
諸峰弟子之中,眼前這位女弟子,可以說,是僅有的兩位能修練到神意通天境界的宗師級高手。
另外一位,是無相峰的東離長老,今年已經一百一十歲,已是垂垂老矣。
而魚長生呢,只不過二十七歲。
雖然破格提拔成為外務長老,事實上,把她當成真傳弟子一輩,也是可以的。
而且,以她的年紀,足足可以活過兩次靈潮興起,無論如何,都很有機會成就真武。
運氣好的話,這次就能突破。
運氣差的話,百年后的那次,怎么也能輪到她了。
她欠缺的,其實只是一個機會而已。
當初蘇游仙那老家伙,把她給抱回山門的時候,自己就應該爭一爭這個徒弟的。
沒想到,竟然看走了眼。
“掌門師叔,這次師侄回山,是想請開祖師堂,重定圖靈歸屬。”
“什么?”
云臺真人眼前一黑。
四面八方,趕來的眾弟子眾長老,一片嘩然。
按理來說,祖師堂什么時候開啟,什么時候人員進出,絕不由外山長老弟子決定。
除非是有著滅門危機,才能請開祖師堂,祭告先輩。
然后,里面就會走出一兩位祖師,或是內府長老,斬盡來犯之敵。
沒有滅門危機,冒然請開祖師堂,就等于忤逆。
這很好理解。
就連滄海、浮云兩脈新晉弟子,也想得明白。
云水宗雖然只是一個宗門,但是,卻分為內外兩派。
內府洞天福地,外府凡俗山嶺,這完全不是一回事。
別看在各峰弟子眼里,這些真傳啊,長老啊,個個威權甚重,那也只是在凡俗之間。
在真正的內府祖師眼里,各山各府,只不過是處理俗物,設下的臃腫機構而已。
為了某個目的,云臺山脈不能不留人…但是,真正修練有成的真武境高人,卻也不愿意留在這個修行緩慢的環境之中。
就連掌門和太上長老的重要位子,也是很不受待見…他們全都想要進入仙府洞天,讓修行加速。
云臺真人和蘇游仙,之所以留在外面山上,只不過是因為當年沒有排上隊。
輪到他們倒霉催的,也耽誤百年時光,進步極為緩慢。
由此可見。
在內府長老眼里,外面的這些人地位到底如何了?
仙府洞天里面,隨意出來一位內府真傳弟子,都會高高在上,正眼都不待看一下外面這些人。
因為,任何一個出現在浮云峰祖師堂的內府真傳,都是未來的真武煉形。
而且,還是那種被授予鯤鵬四相靈種的厲害真武強者。
以他們的前程,一點也不虛外面的云臺真人和太上長老。
這么多年來,一直形成的慣例就是,內府真傳參悟神意圖,得獲靈種…
除非內府真傳缺額,再找不出武意通天圓滿境的真傳弟子,方能由外府補上。
當然,這種情況極少發生。
真正的好苗子,早就被各位祖師和長老,帶進內府培養,也輪不到在外面靈機稀薄之地,耽誤光陰。
如此一來,云水宗外面的這些弟子,想要求個青云直上的機緣,就會變得艱難許多。
不得不去外面打生打死,爭奪一線機緣。
可是,現在魚長生這位明霞峰外務長老卻表示不滿意,想要開啟祖師堂,爭奪神意圖譜,挑釁內府地位。
這就不得了。
不僅僅是犯上忤逆的問題,還是打破潛規則的問題。
一旦落敗,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師妹,還是算了吧,此事當從長計議,三思而后行啊。”
蘇憐雪一向跟魚長生關系極好,明面上是師妹,實際上,這年紀當她女兒也是可以的。
當初,魚長生被自家父親蘇游仙撿來,她這個做女兒的,還要抱著小嬰孩到處游玩,到處買零食玩具,哄她開心。
可想而知,她們之間的關系到底有多么親近。
這也正是當時聽到周平安和林懷玉兩人局勢艱難,魚長生二話不說,就提劍下山相助的原因。
蘇憐雪的徒弟,不正約等于是自己徒弟。
徒弟有難,哪有不幫的道理。
魚長生想得很明白。
“是啊,師妹,行事萬萬不可操切,咱們外務諸峰,想要奪取真形圖的領悟名額,實在是太過艱難。”
顧清秋語重心長,也是滿臉焦急。
這事鬧得。
魚師妹畢竟年輕氣盛。
出去一趟,也沒多長,就變得這么爆躁了嗎?
難不成,被誰給影響了?
“魚長老,此事還得從長計較,不可牽累我等。”落雁峰趙中明搖頭嘆息。
“此事與我等無關,若是出現什么變故,可別怪我裁云峰袖手旁觀。”
方寒冷著一張臉說道。
眾長老七嘴八舌說了一陣。
見到魚長生兀自心念堅定,索性也不再勸。
外圍的眾位真傳弟子,卻是默默的看著…
有幾人倒是眼中躍躍欲試,看了看四周眾人的表情,立即低首垂目,一言不發。
大家都知道,開派祖師當初的確是留了一線機緣,聲稱外務諸峰,若有出色弟子,可與內府較技。
三十年一次爭奪,勝敗全憑本事。
剛開始的時候,的確是各占勝場…
到了后來,漸漸的就被內府壟斷。
外務諸峰,也慢慢的默認了這種分配方式。
他們想的,就是修練到一定階段,想辦法在外面爭奪機緣,爭取進入內府洞天修行。
完全沒想過,要與內府爭一爭主導權。
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雖然“鯤鵬真形圖”就擺在外面祖師堂,搬又搬不走…
但這就不是屬于自己這些人的東西。
“何人在祖師堂喧嘩吵鬧,豈不聞門規無情。”
祖師堂大門轟然洞開。
一聲淡漠威嚴的吼聲,響在眾人耳邊。
這聲音挾著怒意,似乎有意震懾,只是一聲輕吼,震得四周眾弟子長老全都頭腦暈眩,腳下隱隱晃動。
忍不住就退開幾步。
首當其沖的魚長生,更是臉色一白。
眼前狂風驟起,幻出龍首,咆哮著迎面沖來。
魚長生身形微微后仰,就要被這把聲音震得倒飛出去。
她悶哼一聲,肩上兩道劍光微閃,已是執劍在手。
身形挺得筆直,一縷細細劍芒斬出…
青色風影龍首,在劍光之下,哧的一聲就剖成兩半…貼著她的身體,從兩側掠過,吹得她的長袍獵獵作響。
“咦…小女娃劍法不錯,倒是得了裂空三分真意,不過,這不是你來祖師堂撒野的理由。”
一個身著淡黃道袍的老者,緩緩踏出門來。
身后跟著四個青年弟子。
或是眼神睥睨,或是嘴角帶笑,看向堂外眾人的目光,就如城里富貴人家,看到了鄉下親戚。
越過幾人身體,再看向祖師堂內。
就見到一面石壁,繪著一頭似魚似鳥的巨獸,像是飛騰在天,又像潛在海底。
石壁之上,瑩光閃動、霧氣蒸騰,讓人看不真切…
朦朦朧朧中,那光影只是映入眼底,所有人都從心底升起一絲渴望。
“果然,靈種成熟了。”
魚長生這樣想道。
這兩天卡文寫不太動,字少了點,后面會多寫一些,別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