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凌云已經覺醒野性戰斗本能,察覺到危險降臨的瞬間,猝然暴起拔劍便刺,聞瑞卻紋絲未動,劍尖在距他眼睛差之毫厘的距離停頓。
這并不是鶴凌云不敢刺下去,而是劍尖撞在了透明屏障之上,狡詐的聞師兄在大廳中設置了護山大陣級的防御陣法,隔著陣法障壁與她對話。
聞瑞眼睛眨都沒眨,笑道:“不錯嘛,又進步了,收放自如了呀。只可惜殺氣控制方面還有欠缺,毫無殺氣的一劍擺明了是告訴人家你刺不下去的嘛。”
鶴凌云歪著頭,定定地與聞瑞對視,道:“未對你釋放殺氣,是我突然想到,有沒有一種可能,你不是壞人…不信你解開陣法,看看我敢不敢刺你!”
她沉吟著,思索著道:“從走進金靈宗大門那一刻起,我就提起萬分小心,時刻戒備著,那段路是我鶴生走過的最恐怖的一段路。我知道,如果你要將騙我進來滅口的話,我一定不能活著走到你面前。”
“能與你見面,就證明你不打算殺我滅口。”
她的思路似乎越來越順暢了:“再說,我猜我也殺不了你,你比壞人還精明,能讓我走到你面前,就不會不做布置,一定不會給我任何刺殺的機會。”
聞瑞笑意更甚,道:“那還不把劍放下,好人就該被劍指著么?”
鶴凌云緩緩放下劍,美目斜睨著聞瑞,冷著臉道:“哼,不是壞人,也不代表伱就是好人,一劍殺了你,沒人能告訴我真相了。或許這才是我停手的真正原因!”
聞瑞盯著她看了許久,就好像在欣賞一件藝術品,那道目光使得鶴凌云心情愈發緊張起來,心跳也在加快,臉頰微微泛起紅暈。
“真是一塊璞玉啊!”
聞瑞感慨著,眼神失焦似乎陷入回憶,緩聲道:“幾百年來,黎山仙宗也曾出現過幾位像你一樣有潛力的弟子,只可惜她們都沒有成長起來就夭折了,我只能按照她們的遺愿盡量收攏遺骸,恢復她們生前的樣貌,安葬在陵園之中。”
“明知截教處境,卻敢走出宗門外出闖蕩的黎山弟子,勇氣、智慧、求知、誠實、善良、忠貞…這些品格都是不缺的,只可惜她們都死了。”
“近些年,走出宗門庇護范圍的弟子越來越少了。劣幣驅逐良幣,活下來弟子們逐漸適應一生都被圈養的命運,我都開始擔心繼續這么下去,黎山仙宗會淪為一個三流闡教宗門,抑或是被西方教吸收兼并。”
鶴凌云能聽出聞瑞的話中隱藏著很沉重的東西,但他卻以輕描淡寫的口吻說出。
“沒錯,你又判斷對了一點。”
聞瑞稍稍整理了情緒,繼續道:“自你有勇氣邁進金靈宗大門那一刻,我就決定不殺你,但你有沒有想過,滅口不一定非要殺人呢?”
強烈的危機預感再次降臨,鶴凌云剛剛放下的劍正要舉起刺過去,持劍的手臂上卻傳來了強烈的刺痛感和麻痹感,粗大的電弧在那把金靈宗制式飛劍上盤繞閃爍,順著手臂傳導到鶴凌云身上。
萬沒料到手持的兵器竟然背叛自己,鶴凌云強撐精神凝聚全身靈氣,爆發金丹之力才奪回手掌肌肉的控制權,松開了那把不斷釋放強力電流的飛劍。
劍雖脫手,但全身的麻痹感卻沒有消退,反而愈發猛烈,她只覺得自己在漸漸變成一塊僵硬的石頭。
她費力地抬起手查看掌心,潔白肌膚上赫然出現個針眼,針眼周圍隱隱發青,鶴凌云這才醒悟,就好像劍二零被動過手腳一樣,她的制式飛劍也被聞瑞動了手腳。
少女僵硬過后便是癱軟,她直直向后倒去,地面上適時升起一臺金屬椅,恰好接住了她,隨即金屬椅上機關啟動,彈出鎖套和扣環將她牢牢固定。
“不可能,我想到過你給我的東西會被動手腳,明明已經去煉器殿把那柄制式飛劍換了!”
鶴凌云驚愕又不甘心地喊道。
聞瑞繞著金屬椅踱步,繞到少女背后,將臟兮兮的賊手伸向她后頸的領口,似要探入其中。這番孟浪舉動嚇得鶴凌云全身一僵,但預想中的肌膚接觸卻沒有發生,聞瑞只是在她后頸衣領上扯下一塊碎片。
那塊碎片被遞到鶴凌云眼前,她看到上面寫了很多密密麻麻的小字,這塊碎片正是宗門統一派發的制式修行服的標簽。
鶴凌云倒也知曉這塊標簽的存在,上面最大字體寫的是尺碼,密密麻麻小字寫的是織造所用材質,后面一段還有清洗注意事項。
聞瑞一翻手,翻到標簽背面,鶴凌云頓時瞳孔放大,她看到上面赫然寫著:“金靈制造”。
“鶴師妹啊,你若是能再精細一點就好了。”
聞瑞語氣遺憾地道:“你就沒有想過,我的店鋪開在黎山仙宗隔壁,產品如此質優價廉,你們黎山仙宗的煉器殿、織造坊產品的成本價都不如我的零售價,主事的師姐們稍稍會算點賬,就會把這些低端商品統統外包給我了呀。”
他走去撿起那把被鶴凌云丟掉的飛劍,把玩著道:“黎山仙宗靈寶級以下的飛劍都是金靈出品,你換一兩把又有什么區別呢?”
“你可以回去好好檢查一下,你房間里一應吃穿用度,有哪件不在某個不易察覺的位置寫著‘金靈制造’四個篆字?”
指著鶴凌云身上的衣服,聞瑞繼續道:“就拿這身衣服來說,即便你不用劍,打算空手格殺我,這件原料來自盤絲洞蛛絲的衣服也會立刻轉化為束縛衣,將你捆成粽子。”
鶴凌云瞳孔巨震,怔然望著聞瑞,簡直不敢相信,奸詐師兄已經將黎山仙宗滲透得如此徹底。
聞瑞語氣戲謔地道:“當然,你今日若是光著屁屁來見我,我是不敢大大咧咧在你面前晃的,修行境界我可沒騙你,若我有你的修煉資質,這幾百年也不至于過得如此憋屈。”
落得個任人宰割的白斬鶴下場,鶴凌云反倒沒感到完全不可接受,反倒生出“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認命感,不是她無能,而是敵人太狡猾!
這樣的結果,在她走進金靈宗大門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了,當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能舍命一搏。
固定在金屬椅上的少女此時擔憂起自己的命運來,忐忑地問道:“你,你想對我做什么?”
“封口費其實是一種很好的幕后交易形式。”
聞瑞反倒像是遇到了難題,一副比她更苦惱的表情,苦笑著道:“利益交換、臟污均沾、花錢買個安心,幾千年后統治世界的‘大人物’們用起來都不會過時。”
“可惜你這樣的個性,不會被收買。”
聞瑞揉著眉心道:“不能用錢收買,就要付出更大的代價,性價比最好的殺人滅口,又不舍得在你身上用。所以師兄我的確很難辦啊,難辦又不能不辦,所以我想出了三套方案來處置你,你來幫師兄參謀參謀,哪套方案比較好。”
鶴凌云瞇起眼,心道嘴上說難辦,竟然還能拿出三套方案!
聞瑞從納袋中取出一個頭箍,鶴凌云立刻認出來,這正是曾對法山用過的法寶“黃粱帽”。
“第一種方案是我用黃粱帽抽取并稍微剪切修改一下你的記憶,你只會記得‘今天真倒霉被人打碎飛劍,幸好撿到了到了一把新的制式飛劍,順利在門派大比奪魁’。”
聞瑞展示著黃粱帽講解道:“這個方案唯一的缺陷便是如果你看到記憶中曾見過場景或人物,刺激之下有可能重新恢復記憶。不過你放心,我會刻意避開你,永遠與你處于平行線,永遠見不到我,也就永遠不會恢復記憶了。”
“不要!”鶴凌云斷然拒絕:“我不想忘記你…給我造成的這段痛苦記憶,那些不能殺死我的,終將使我變得更強大!”
“好,很有精神!”
聞瑞贊道:“那么就來說說第二套方案。”
鶴凌云暗暗松口氣,打起精神認真傾聽。
“有位智者曾說過‘到女人心里的路通過臍下羊腸小道’,對于你們鶴類來說應該叫做‘泄殖腔’。”
聞瑞一開口她就眉頭緊鎖,只覺得污言穢語不堪入耳。
“我將對你進行為期一個月的‘禁室培欲’,用最為專業的RBQ培養手法和最為精妙的PUA洗腦話術,將你的身心由內而外完完全全塑造成我的形狀。”
“不要再說了…”
鶴凌云痛苦呻吟出聲,她雙手被椅子固定,想要堵住耳朵都做不到,只能任由魔音灌耳。
聞瑞卻不肯放過她:“很多仙女都吃這一套呢,下凡洗個澡就變成了不惜背叛天庭委身凡人的忠貞人妻。你們鶴類更是天性專一,鶴蛋的孵化期三十天左右,孵蛋過程可以用保溫箱替代,待你出關正好可以帶孩子,到時就完全不怕你會出賣我了。”
盡管鶴凌云聽不懂聞瑞說出個某些奇怪名詞,但她莫名地大致理解了其中意思,那一定是非常可怕非常可恥的事情!
她也完全沒有信心抗住聞師兄的手段,不敢想象經歷了那三十天之后自己會變成什么樣子,只怕跟現在的她都不是同一只鶴了。
“不要啊~~~”鶴凌云用哀求的語氣道:“求你不要這么對我,那還不如殺了我,給我個痛快…”
聞瑞撇撇嘴,十分遺憾地收斂笑意,正色道:“那么,只剩下最后一個方案了。”
鶴凌云無比緊張地看向他,生怕他又想出什么變著花樣折磨人的壞主意,最后一個方案是她最后的選擇機會了,不想接受也得接受。
“你不是想揭露我的真面目嗎?那我就當面告訴你真相,告訴你我所作所為的最終目的。”
聞瑞聳聳肩,坦然道:“真誠永遠是必殺技,我即使再聰明,也不能把所有人都當成傻子。對某些人,該說實話就實話實說,沒什么好隱瞞的。先前提出的兩個方案只是讓你明白,無論是正經的、不正經的手段,我并非沒有一勞永逸地解決你的辦法,沒必要繼續騙你。”
隨著他的話說完,機械椅的束縛機關自動解開,鶴凌云的麻痹感也同時消退,恢復了自由行動的能力。
鶴凌云猛然跳起身,提膝抬腿擺出攻擊姿態,不敢置信,無比警惕著盯著聞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