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網裹住金鐘虛影,法山上師頓時感覺到維持不動如來咒的法力消耗大幅提升,立刻斷定古怪蛛網具有吸收法力的奇妙特性。
蛛網吸取了法力,就好像藤蔓植物吸納養分,竟飛快生長起來,無數蛛絲迎風飄散,望風而長,很快他所處的一大片山林如白紗遮罩般籠罩于蛛絲海洋之中。
法山這才透過金鐘虛影看清,無數細小蜘蛛在蛛網中攀爬,在金鐘法力滋養下分化生長,并不斷再度結網,擴大蛛網覆蓋的范圍,孵化出更多的小蜘蛛。
當整片森林被蛛網遮蓋住,法山上師洪鐘大呂般的誦經之聲再也無法傳導散播,音波和法力波動一道被厚厚的蛛絲吸收殆盡。
這又是什么詭譎妖術?
法山上師心都涼了,本以為時間站在自己這邊,被這蛛網妖術遮罩,哪怕他施展佛門獅吼叫破喉嚨,都不會有佛門同道來救他了!
蛛網不斷吸收他的法力催生小蜘蛛擴大網罩覆蓋范圍,哪怕吸納速度并不算快,也遲早能吸干,破解這號稱仙人之下無可撼動的不動如來咒。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法山咬咬牙撤去不動如來咒凝聚出的金鐘,正要施展佛怒業火咒有針對性的燒毀蛛網,可四周包裹的蛛網仿佛有了靈智般,無數小蜘蛛蚊蠅嗜血般同時朝他猛撲。
鋪散開的蛛網紗幔猛然回彈收束,將法山裹得嚴嚴實實,蛛網臨身法山才曉得此妖術的厲害,有不動如來咒金鐘隔絕,法力吸納速度并不快,蛛網直接沾上法體,法體蘊含的法力有如開閘泄洪般傾瀉而出。
蛛絲韌性極強,比鋼絲鐵索都要堅韌,同時還具有著粘性和伸縮彈性,哪怕海山上師雙臂揮出獅象之力,也撕扯不破。
無數小蜘蛛在他身上攀爬叮咬,竟使得他生出酸軟無力之感,就好像變作撞上蛛網的飛蛾,越是掙扎糾纏越緊。
過了許久,地面上的蛛網纏繞成的人形繭掙扎愈發微弱,只是偶爾蠕動兩下顯示其中包裹著活物。
地面破開一個地洞,鶴凌云從地洞中爬了出來,空中的劍二零也緩速飛降,在她頭頂幾十丈高的空中開啟矢量噴口,噴射懸浮在半空。
“呸呸…”
吐出一口土,鶴凌云扭了扭腰,先伸手揉著在地下如蚯蚓般蛄蛹得太過頻繁而酸痛的腰椎,緊接著連忙給自己施了個避塵訣,用靈力蕩開了一身沙土。
她平日土遁術修行不勤,這一次臨時抱佛腳,免不了弄得灰頭土臉。
看著被蛛網纏繞成繭動彈不得的兇僧,她卻毫無大獲全勝的欣喜,因為接下來她就要被逼造下鶴生二百年來的第一場殺孽。
黎山仙宗師長們百年來的教誨早已根深蒂固的銘刻在心。
殺人,殺的是正道修士,還是黎山老母想要交好的佛門大菩薩的弟子…
每一條都違背了鶴凌云的三觀,這就好像硬塞給一個普通高中女生一把槍,讓她一槍打死本地黑老大的兒子。
她此刻的心境就好像那個拿著槍哆哆嗦嗦的女孩,心中早已被恐懼和迷惘占據,哪怕明知道這槍不開,等待著自己的依舊是黑老大之子殘酷的報復,但卻無論如何扣不下扳機。
“道…道友…”
鶴凌云苦著臉,朝蛛網之繭走近,搓著手局促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在下乃是黎山仙宗弟子,與你同為正道修士,即便之前有些誤會,也從未生出尋仇的念頭,只是被奸人蒙騙逼迫,不得已…”
“站著別動!”
還未走到蛛網邊解釋清楚,背后就傳來聞瑞的厲聲呵斥,鶴凌云頓時蔫雞似的身子一僵,卻是乖乖閉口停步。
她身后地面再次破開一個洞口,聞瑞破土而出。
聞瑞隨口吐出一嘴沙土,一只手拍打著滿頭沙塵,另一只手從懷里取出一柄古怪器物。
那器物像個彎折的鐵管,聞瑞手持鐵管握柄一端,將管口對準蛛網之繭,抖手之間管口噴吐火焰,三聲炸響隨之爆發。
那人形繭子胸口部位頓時爆開三個小洞,繭子之中發出一聲悶哼。
用古怪器物射了兇僧三次,聞瑞也沒有靠近繭子,收起那彎折鐵管,又掏出一個能掛在耳側的單片透明眼罩戴上。
透過眼罩看了人繭半晌,聞瑞才點頭道:“行了,過去吧。”
“唉?”
鶴凌云完全搞不懂聞瑞這套施為到底有什么意義,歪著頭一臉訝異之色,這才亦步亦趨跟在聞瑞身后走上前去。
聞瑞也懶得跟她解釋,大步上前來到人繭旁邊,從懷中取出一盞琉璃瓶,將瓶中液體倒在了人繭之上。
蛛網遇到那液體立刻融化分解,無數小蜘蛛從破開的網繭中四散逃逸,似乎非常懼怕沾染到那不知名藥液。
法山上師的法身這才顯露出來,胸口呈品字形釘著三枚蝎尾針,針尖刺入的部位已紅腫隆起,他英俊剛毅的臉上不住微微抽動,似乎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鶴凌云留意到,法山手中緊緊攥著一柄降魔杵,降魔杵三棱尖部位隱隱泛著金光,顯然剛才有磅礴佛力灌注其中,只是現在已經漸漸散去。
她這才理解了聞師兄剛才為何厲聲喝阻,若是沒他阻攔,自己貿貿然上前,這柄降魔杵只怕已經插入她心口要害了。
“不愧是盤絲洞和琵琶洞淘來的好東西,對佛門弟子的克制效果拔群吶。”
聞瑞面露得色,像是炫耀般向鶴凌云講解道:
“蛛網炸彈是跟盤絲洞七位大姐淘換來的,被她們姐妹的本命蛛網纏住,別說是區區大勢至菩薩的弟子,就是如來佛祖的親傳二弟子、天庭的天蓬和卷簾神將,也會被消融佛力法力,捆成人繭動彈不得。”
“倒馬樁蝎毒針則是琵琶洞琵琶小妹送的,這蝎毒更是厲害,如來本尊中了毒,都要疼得嗷嗷直叫呢!”
盤絲洞?
琵琶洞?
鶴凌云對聞瑞提到的地名有些感到耳熟,思索片刻才恍然醒悟,不禁脫口而出:
“那不是西牛賀洲兇名赫赫的妖洞所在嗎?師門長輩常常教導外出歷練的師姐妹要遠遠繞開,不然被洞中妖王擄去,定會被吸干血肉…”
“危言聳聽罷了,你們師長也是瞎勾八亂教,教唆截教弟子不敢與妖修交好,違背截教教義,簡直是欺師滅祖啊。”
聞瑞擺擺手道:“送上幾身時尚新款道袍、些許香水、甜點、奶茶、卡哇伊布偶,師兄我就被奉若上賓了,她們如今可是日盼夜盼,求著我上門推銷呢。盤絲洞是我金靈宗最大的蛛絲紡織原料供應商,琵琶洞是最大的毒針彈藥供應商,雙方結成了長期穩定的貿易伙伴關系。”
“對了!”
聞瑞像是想到了什么,轉向鶴凌云問道:“蛛絲和蝎毒都是那幾位妖族姐妹化形時變異出的本命神通,皆有不論境界天生克制仙佛力量的神效,乃是天地造化衍生的奇物。你也是仙鶴化形,難道就沒變異出什么本命神通來?師兄可以高價收購喲!”
鶴凌云一愣,低下頭看向自己的一雙修長大腿,低聲道:“我化形的時候,也確實冥冥中感覺可以覺醒一門本命神通,我在做鶴的時候,與蛇狐搏斗靠的就是一雙強健鶴腿,于是便將化形之力集中于雙腿,得到了鶴舞身法這門本命神通…”
“就是你之前被揍得亂蹦跶逃命時用的那招?”
“呃,是…”
“嘖…”聞瑞輕輕嘖舌,微嘆口氣道:“也行吧,至少挺好玩的。”
鶴凌云羞得恨不能鉆地縫里去,人家化形妖怪的本命神通可以無視境界殺傷神佛,自己的本命神通還不如鉆地縫有用,差距未免太大。
明明之前被聞瑞威脅,可鶴凌云此刻卻也對這位古怪師兄生不出恨意,反而生出些許敬畏和懼怕。
一來師兄放話雖狠辣,但道理卻很現實,鶴凌云只是單純一些,又不是傻,能想得通。若她一時心軟放走了兇僧,下場只怕要被師兄言中,落得個身死道消墮入無間地獄的悲慘結局。
二來師兄修為境界明明遠不如自己,但她總覺得師兄暗藏無數后手,且無比老奸巨猾,就算沒有高深境界,想弄死自己這個剛剛踏出山門的稚嫩雛兒,少說都有七種方法。
聞瑞毫不將躺倒在地的法山上師當回事,也不著急,語氣輕松無比,與鶴凌云敘說了半天,這才轉過頭,俯下身對海山上師開口。
“抱歉啊道友,閑聊了幾句,尊駕久等了。”
海山還是頭一次與聞瑞照面,之前聞瑞鉆地逃遁動作無比嫻熟,本身又修為極低幾乎不會發散靈力波動,僧人只看到了鶴凌云,卻是完全沒察覺到他的存在。
蝎尾針的劇痛使得他無法集中精神,就連開口說話都辦不到了,只能咬牙切齒的怒視。
“哦,差點忘了,這毒針神經刺激太強,專破佛門堅毅信念,如來都承受不住,當下你只怕除了疼痛再無雜念,話都說不出來了。”
說著聞瑞一拍腦袋,從懷中取出一根針管,將藥劑注射在法山中針之處。
藥劑使得法山痛感減弱,但渾身上下卻失去了力氣,一時之間無比酸軟疲乏。不知又是從哪里的妖怪手中淘來的本命神通毒液。
他強撐著起身盤坐,忍著劇痛冷聲道:“你是何人?明明身為人族,卻與妖孽為伍,想必定是外道妖人!本尊著了你們這對妖男女的道,亦是命中劫數,多說無益,快快動手吧!”
“在下能理解你的心情,佛門弟子嘛,有地府的地藏王菩薩這層關系,大號練廢了都會急著早死早投胎開小號。我知道你很急,但請先別急。”
“殺你肯定是要殺的,佛祖來了都沒用,我說的。”
聞瑞語氣誠懇地對他道:“但是,人終有一死,或輕于鴻毛,或重于泰山。尊駕難得死一回,怎么也要死得有點科研價值呀。我有一項研究需要你配合做個實驗,如果這項研究取得成果,對伱我來說都算是雙贏之局。”
“呵呵…”
法山上師被生生氣笑了:“妖人,要殺便殺,想要折磨這副臭皮囊也悉聽尊便,有什么手段盡管使出來罷。”
“哎,尊駕誤會了呀,也怪在下用詞不當,對佛門中人不能說‘殺’呢。”
聞瑞連連拱手,歉然道:“要說‘度化’你,使你‘覺悟’,助你‘解脫’,幫你‘證果’,總而言之,就是讓你死得心服口服,在天之靈說不定還要感謝我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