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月光在茂密的叢林里點點碎碎。
林弦和CC從女王鎮出發,徒步大約一個半小時,來到河邊的萊茵村。
村子里家家戶戶的油燈已經熄滅,唯獨留下村落最中間一團仍舊燃燒的炭火,上面燒著一鍋熱水,冒著熱氣,旁邊圍繞著三三兩兩輕聲交談的守夜人。
正常這個時間點,已經是村長奶奶的鄭想月一般是不會睡覺的;CC說過,鄭想月一般會趁著凌晨時刻安靜,整理一下第二天的教材、給孩子們批改作業、然后規劃一下村子未來的計劃等等…是個非常稱職、又非常認真的人。
兩人跨過河流,準備進村去尋找鄭想月,卻意外發現——
“村長奶奶?”
CC大老遠就看到村口處那個白色年邁的身影。
正是鄭想月…可她怎么這么晚了還在外邊呢?
鄭想月聽到CC的聲音。
扭過頭。
這才笑著松了口氣:
“CC,你回來啦。”
CC點點頭,迎上去:
“村長奶奶,你怎么在這守著呀。”
她猛然反應過來:
“不會是…在等我吧?”
“呵呵呵。”
被稱作奶奶的鄭想月慈祥笑了笑:
“你以前沒有回來這么晚過,我也是擔心你是不是在外邊出了事,所以就出來看看。”
“沒事就好,外邊的森林里時常會有野獸,以后最好還是不要這么晚回來…有什么事不能白天干呢?對不對?”
說罷。
她看向CC身后,一起跟過來的那位年輕男人:
“這位是?”
CC側過身,給她介紹道:
“村長奶奶,這是我的朋友,林弦。”
聽到這個名字。
鄭想月不禁睜大眼睛:
“你…你是…”
“沒錯。”
林弦走上前:
“我就是林弦,就是伱那張愿望清單上寫的人。很抱歉,讓你等了這么久…”
他看著這位百歲老人,微微一笑:
“想月,我來找你了。”
萊茵村的石井旁。
寂靜又溫馨,隨著皎白圓月在夜幕中逐漸爬升,遠處森林里的蟬鳴也弱了幾分,萬物歸于平靜。
林弦和鄭想月坐在一旁的石階上,手里拿著鄭想月珍藏了上百年、已經在這個世界上存在六百年之久的那張愿望清單:
《冬眠蘇醒后,一定要做的事情!》
1、把哥哥埋在月球上。
2、好好報答林弦哥哥。
3、做一個善良有愛心的人。
“這是你進入冬眠艙之前寫下的。”
林弦看著手里這張塑封紙張,輕聲說道:
“那時候你年紀很小,實際年齡十五歲多一點,不到十六歲。但是心理年齡可能也就八九歲左右,異常單純和天真。”
“所以當時的你,對于失憶這種事,并沒有什么具體概念,也沒有將其想的那么糟糕,自然…也就沒有做什么準備、沒有和其他人一樣留下那么多筆記本和錄像。”
鄭想月默默聽著,閉上眼睛:
“原來如此。”
“我一直都很奇怪,為什么其他冬眠蘇醒的人,都會獲得大量筆記本和影像資料,但我卻只有這一張紙,導致我對過往的自己一無所知…你這么一說我才明白,原來是這個原因呀。”
“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曾經冬眠之前的我為什么不留下任何記憶記錄呢?無論怎么看,或許都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冬眠之前的我,一定過著很悲慘的生活,所以我想要忘掉自己的過去重新開始,因此,才沒有留下任何記憶。”
“呵呵…看來是我想的復雜了。”
林弦沉默了一會兒。
繼續說道:
“其實責任也不全怪你,當時你身邊有很多關心你的大人,但在你冬眠之前,近乎所有人都很默契的閉嘴,大家都刻意沒有提醒你留下一本記憶日記。”
“怎么說呢,很難講這種行為是強加的好意,還是多余的善良…但當時的我,其實也是這種想法,我很清楚,你寫下的這份愿望清單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因為這些愿望寫的太簡單、太模糊了,等你冬眠醒來之后,你肯定看不懂。”
“可是即便我明知道這些,我當時還是忍住沒有開口,我和醫生們的想法一樣,都認為這種悲慘又可憐的記憶,留著它真不如直接忘掉算了,因為你當時本就是一無所有的狀態,冬眠醒來后也同樣是一無所有,重新開始有什么不好?”
鄭想月緩緩睜開眼睛,扭頭看著林弦:
“所以…林先生,你現在的想法變了嗎?”
“你愿意,將我的過去、我以前的真實生活告訴我了嗎?”
林弦點點頭:
“我在今天認識了一位朋友,同樣是來自火星,同樣是來尋找記憶、尋找自我。”
“他的名字很奇怪,但他身上發生的事情卻很神奇。他曾經很討厭自己的名字,后來又忘掉了自己的名字,再后來又懷疑自己的名字、甚至懷疑自我。可最后…他喜歡上了自己的名字。”
“因為那個聽起來讓人恥笑的名字,在一位從懵懂到白頭偕老愛了他兩百多年的女孩心里…這是一個比肩迪迦奧特曼、比肩照亮世界的光、比肩英雄一般偉大的名字。”
“聽起來很滑稽,但這卻是剛剛發生的事實。所以我的想法確實改變了,人的一生乃至記憶,都不可能是一帆風順完美無缺的;但記憶本身絕非過目即忘的電影片段,而是有情感在里面、有酸甜苦辣、也有生命的本質。”
“你準備好了嗎想月?”
林弦也轉過身,捏著手里的塑封紙片,讓有字的一面面對年邁老人,讓月光灑在那三個愿望之上:
“這三個愿望背后,隱藏的全都是悲傷又令人心痛的殘酷現實…但同時,也蘊含著三份不同的愛意、熱心、和善良傳遞。”
“如果你準備好了話,我要開始講了。那是一段發生在600年前之前的往事,即便是600年時間長河沖刷過去,很多事情依舊沒有磨平。”
鄭想月盯著那張塑封紙片。
盯著那童言無忌的話語。
終于…
點了點頭:
“林先生,請告訴我吧…”
“我曾經經歷的人生,以及,我身邊發生的事情。”
林弦將一切道出。
兄妹倆父母雙亡的事情、鄭成河被狗咬傷的事情、兩人背井離鄉相依為命來到東海的事情。
之后,鄭成河加入七宗罪的事林弦沒有明說,只是告訴鄭想月,她的哥哥找到了一位慷慨的老板,得以賺到讓她住院治病的錢。
后來鄭成河死亡的事情,林弦也是按照新聞報道的說法,說明是車禍意外…畢竟原本的十幾歲的鄭想月也是這樣知情的,法律并沒有給鄭成河斷罪,那林弦自然也不會。
包括去往月球的船票、賈斯克和她的約定、月球上消失的logo,林弦也都一五一十告訴了她。
“最終,你同意了進入冬眠艙冬眠。”
林弦將手里的塑封紙片遞還給鄭想月:
“你是在病床上寫下這三個愿望的,一開始只有前兩個,但后來我告訴你說…善意是需要傳遞的,你大可以把對我的報答和感謝,重新播撒出去,有能力就報效祖國,沒能力就建設家鄉。”
“真是沒想到,即便你失去了這些記憶,最后竟然還是千里迢迢跑了幾億公里的路程從火星飛到地球,再度在東海遺址上建立起萊茵村。”
林弦講述完了。
如他所想的一樣,鄭想月并沒有特別大的反應。
甚至這些故事再講一遍,林弦個人的感觸都比鄭想月要大。
因為這些事情是他親身經歷的。
而對于現在鄭想月來說…
聽到的,不過是一部600年前的過時電影。
現在還有多少人會去看早期的黑白電影呢?
又有多少人,會去看最早時卓別林的默劇呢?
鄭想月沒有共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因為剛剛所講述的這段人生,距離她太過于遙遠、根本代入不進去。
安杰麗卡之所以會有復仇的情緒;
是因為她在這幾十年間不停的自我暗示、自我催眠、才得以讓記憶有了情感,漸漸變得真實。
衛勝金大爺之所以會被過往記憶感動的痛哭流涕;
是因為劉詩雨這個名字,成為了銜接過去和現在的橋梁。
對于鄭想月呢?
她有什么?
她什么都沒有。
幾只嗚嗚叫的飛鳥從萊茵村上方飛過,降落在村外木質水車翻斗上。
低頭,喝水,又順著旋轉的水車逐漸抬升、降落、扇扇翅膀重新飛起,消失在月色森林之中。
“哎…”
鄭想月長嘆一口氣,有些落寞的搖搖頭:
“你講的這些故事,這些年我也猜到了個七七八八。我也大致能猜到,那張飛往月球的船票是你送的,所以我才會在第二個愿望上寫著‘好好報答林弦哥哥’。”
“可是…我多么想這些事情有所共情,無論對于我從沒謀面、沒有任何一絲記憶的哥哥;還是對于幫助我們這么多、給我買船票、又送我睡進冬眠倉的你…我非常想發自真心的感謝你,可是,又不想像現在這樣,只能干巴巴說一聲沒有共情的感謝。”
林弦微微一笑。
搖搖頭: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就算不說讓完美的月光照耀大地這件事…單單是你自愿從火星回到地球建設家鄉,這份善良和偉大,已經足以讓我感動和欣慰。”
“我從未覺得自己是多么厲害的人,但是卻沒想到,一句無心之言,竟然能在600年后的地球建立起一座萊茵村,這就是你對我最大最好的報答,同時也算是我人生的最高光時刻。”
“啊…剛才忘了說萊茵貓的事情了,小時候的你非常喜歡萊茵貓玩偶,你那個超大萊茵貓玩偶就是我送給你的生日禮物。而且…你知道為什么賈斯克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這個玩偶的同款、甚至宣傳圖嗎?”
“因為那個超大萊茵貓玩偶本身就是非賣品,只是制作了兩個樣品之后,就因為成本原因項目擱淺,沒有任何后續。那唯二的兩個樣品,一個送給了曾經東海市名副其實的小公主,另一個,就在你的手里。”
聽到這個解釋。
鄭想月恍然大悟:
“怪不得呢…”
“賈斯克先生告訴我說,我冬眠蘇醒的時候,那個放置了600年的萊茵貓玩偶,已經完全炸開了,里面的棉絮發黑腐爛,更別說外邊的包裝布…也都全部褪色,干裂、碎成粉末。”
“所以,想修復都很難,根本沒有任何下手的地方,因此只能根據僅有的一點點線索去搜索同款。但就像你說的,市面上根本就沒有同款、歷史上也沒有宣傳圖…誰能想到我這樣普通的小女孩,竟然能夠擁有全世界唯二的萊茵貓呢?”
“最后實在沒有辦法,賈斯克先生就讓修復師憑借僅有的一點有色碎片喚醒出原本的玩偶模樣,然后進行修復。最終就形成了一個‘忒修斯之貓’,那只貓玩偶我一直都帶在身邊,也帶到了地球。”
“但還是很抱歉,林先生,我還是無法回憶起喜歡這只貓的感覺,我能感覺到這只貓對我有多么重要、也能感覺到我之前有多么喜歡這只萊茵貓…可是我沒有辦法呀,我想不起來那種喜歡的感覺。”
鄭想月言語中充滿無奈。
林弦能理解她內心里的矛盾。
她把那只忒修斯之貓帶在身邊一百多年,縫縫補補;來到地球都從不離身,甚至還將村子命名為萊茵村,這都表明她確實在努力喜歡這只貓,但面對記憶和情懷…人類始終無法欺騙自己。
“你那只貓我見過。”
林弦笑著說道:
“但是…那只貓的模樣,根本不是原來我送給你的那一只。當然這并不是修復師的錯,他顯然已經盡力了,沒有原型和原圖作為參考,肯定免不了會修歪方向。”
“原來我送你的那只玩偶,萊茵貓是氣呼呼鼓著腮幫的,憤怒又可愛;而你現在手里這個,修復成了瞇著眼睛微笑的樣子…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講,它并不能叫做‘忒修斯之貓’,應該稱作是‘其它的貓’。”
“你這里,有筆和紙嗎?”
林弦伸手問道:
“我既然答應了你,要告訴你一切的真相,那自然也包括你曾經最喜歡的萊茵貓。”
“如果有筆和紙的話,我把那只萊茵貓原本的樣子給你畫出來。那只萊茵貓的設計圖本身就是出自我之手,我畫過的每一只貓,心里都記得清清楚楚。”
之后,鄭想月回到房間,給林弦拿來兩張土法造紙術壓出來的厚糙紙,還有一根用繩子捆起來的炭筆。
林弦欣然接過。
強者從不抱怨環境和工具。
歷史上古早的素描大師,使用的本身就是炭筆。
之前在MX公司,自己都已經不知道畫過多少萊茵貓了,那種刻在肌肉和骨子里的記憶,讓林弦筆尖觸碰到紙面的一剎那,就直接進入狀態,開始勾勒萊茵貓圓嘟嘟的臉蛋兒。
楚安晴手里那只萊茵貓,以及鄭想月手里這只,全世界僅此兩個,從來沒有對外宣傳過,林弦大概是世界上唯一一個能將它畫出來的人。
僅僅用了十幾分鐘。
一個氣呼呼、鼓著臉、惟妙惟肖的萊茵貓素描,躍然呈現于紙上。
林弦很滿意這個創作,將厚糙紙遞給鄭想月:
“你看一下,這就是——”
忽然。
他愣住了。
畫完畫抬起頭的一瞬間,他發現鄭想月臉頰上留著兩行渾然不知的淚水,呆呆看著自己手里的素描畫。
她一直在看。
從林弦開始勾勒第一筆時,就一直在看。
她確定這是一個陌生的萊茵貓。
從來沒見過這個款式的萊茵。
不是她手里那只、
不是火星上見過的任何一只、
這是一只全新的、從未見過的、從未在世界上出現過的萊茵貓!
可是…
為什么眼淚會留下呢?
鄭想月自己都不明白。
好端端。
為什么會流淚呢?
“你想起來了嗎?”
林弦看著彭然落淚的鄭想月,輕聲問道:
“你想起來曾經和這只萊茵貓玩耍、靠著它、躺在它身上、抱著它說話的場景了嗎?”
“沒有。”
年邁的鄭想月搖搖頭,但淚水依舊不止涌出:
“我不知道為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明明我沒見過這只萊茵貓,明明我內心也沒有什么觸動,可是…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呢?”
她從林弦手里接過素描畫。
盯著上面那只從未謀面、也毫無似曾相識、但卻讓他頃刻流下淚水的萊茵貓:
“太奇怪了…”
她擦擦眼淚,可后面卻又是一股淚水涌出。
模糊了視線。
繼續流下。
“但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鄭想月從素描畫上抬起頭,看著林弦:
“林弦先生,可以請你閉上眼睛嗎?”
林弦點點頭。
將眼睛完全閉上。
他聽見厚糙紙被放在石板凳上的聲音,然后…兩只褶皺干枯的大手,分別握住自己的左手右手。
因為林弦處于閉上眼睛的狀態,所以其它感官會變得更加敏感清晰一些。
他甚至能清楚感覺到鄭想月雙手上的皺紋、
似有似無的顫抖、
比之自己要冰涼一些的手溫。
老人的手,年輕人的手,小孩子的手。
他曾經也牽過鄭想月的手,甚至還抱起過她。
那樣的細嫩,那樣的輕盈。
可是如今600年過去,十幾歲的鄭想月已經變成百歲老人,反倒是她的手握住了林弦。
“謝謝你,送我生日禮物…”
鄭想月略顯沙啞的聲音傳來,林弦恍然間想起病床上,那個初見抱不動萊茵貓的病弱女孩。
“謝謝你,照顧我和哥哥…”
鄭想月的聲音有些哽咽,林弦不由得想起那個使盡全力,才能抱起骨灰盒,并強擠出一絲微笑,說著“你看,我能抱動哥哥了。”的瘦小女孩。
“謝謝你,給我買了張去月球的船票…”
鄭想月的聲音輕柔縹緲,林弦有點分不清是誰在和自己說話,那是童言無忌的鄭想月,笑嘻嘻說著“我的夢想,就死后能埋在月球上!”
“謝謝你,讓我度過了圓滿無憾一生…”
林弦沒有睜開眼睛。
他感受著手里的雙手,仿佛逐漸變得細嫩、變得柔軟、變得光滑,連帶鄭想月浸著哭腔的聲音,都和600年前那個堅強又孤獨的小女孩合二為一:
“謝謝你,林弦哥哥。”
他猛然睜開眼睛!
轟!!!!!
轟!!!!!
轟!!!!!
00:42分的白光準時而至,焚盡世間一切,模糊了眼前的笑臉。
臥室一角,林弦睜開了眼睛。
他看著頭頂的天花板。
久久沒有起身。
鄭想月之所以讓他閉上眼睛,大概也是考慮到以她那個年紀,當面喊出林弦哥哥這種稱呼,多少有些驚悚吧?
但是…
為什么她最終還是喊了呢?
明明自己早就給她講述了一切過往,她早就知道自己是她的林弦哥哥,可是始終喊得都是林先生。
她恢復記憶了嗎?
肯定是沒有的。
不過,為什么鄭想月看到那張正確的萊茵貓素描畫,會潸然流下止不住的眼淚呢?
那是情感。
她的記憶確實沒有恢復,但似乎情感搶先一步跨越了時空。
林弦猛然想到。
既然記憶,可以脫離情感單獨存在。
那么情感…有沒有可能,也可以脫胎于記憶而獨立存在呢?
現如今。
科學家公認的一件事實,就是冬眠帶來的記憶丟失不可逆。
也就是說,冬眠失去的記憶,是絕對無法恢復的,并且記憶丟失這個副作用也無法避免。
然而…
真的有這么絕對嗎?
鄭想月的事情,讓林弦對這個公認的結論,有了一絲懷疑——
冬眠丟失的記憶,真的沒辦法恢復嗎?
他想到安杰麗卡說的事。
賈斯克明顯沒有丟失任何記憶,但他的外表卻年輕的有些過分。
這是件非常矛盾的事情。
外表年輕,就意味著冬眠時間長,那就不可能不失憶;
記憶沒有丟失,說明冬眠時間很短、很頻繁,那就不可能外表年輕。
這是不可兼得的兩件事。
再聯想起三個疑點:
1、沒有任何人能說清楚2400年地球超級大災害的真相。
2、火星上的冬眠人類蘇醒后,強制接受的歷史教育顯然也是避重就輕。
3、地火宇宙公交,兩年才一班次,徹底隔絕了地球和火星之間的交流;而且來一次就要等兩年才能回去,直接斷送了人們來地球旅游的念頭。這顯然,也是人為故意控制的結果。
似乎…
有什么重要的真相,被刻意隱藏、刻意隱瞞了。
“讓擁有真實記憶的人類死亡,然后又讓活下來的人冬眠失憶、進而填充滿虛假的記憶…豈不是就可以把虛假的歷史,變成真實的歷史了?”
想到這一點。
林弦感覺到2400年的超級大災害,以及賈斯克成敗不明的火星移民計劃,似乎都遠遠沒有第五夢境里所見所聞的那么簡單。
林弦從床上坐起身。
拉開窗簾。
看著窗外高懸的月光:
“誰能成為賈斯克的敵人呢?”
“將人類科技完全毀滅、將地球和火星完全隔絕、讓地球退化至連電力都沒有的原始時代…究竟在害怕誰?”
林弦閉上眼睛。
嘗試總結思路,發現線索。
人類科技完全毀滅、
地球和火星完全隔絕、
電力都沒有的原始時代、
等一下。
這種感覺。
怎么如此的熟悉?
就好像是…當初針對超級人工智能VV的圍殺和逃亡一樣!
能配得上這種滅絕式毀滅的“人”,或許只有一個。
林弦睜開眼睛。
想到米國密西西比廢棄校園里,那爆頭而亡的凱文·沃克,以及滿屋音響里信誓旦旦說要永遠公平和公正的數字生命——
“圖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