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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趙英珺與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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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弦手拿著黃雀的身份證。

  輕嘆一口氣。

  抬起頭,望向無邊的大海。

  他不知道該想些什么好,只是感覺在黃雀的身份證號上,看到屬于自己家鄉的開頭編號…對內心的沖擊,真的很大。

  黃雀本就是在帝都出生的,她原本的身份證號就是帝都的。

  雖然現在造一個假的,但肯定不能用原來的號碼了…畢竟趙英珺也在用這個身份證號,號碼一旦重復,內部系統數據沖突,很可能兩個人的身份證都會變得沒法使用。

  所以,黃雀其實只需要把后幾位數字里,改一位就可以了。雖然身份證最后一位數字是驗證數字、是計算出來的、無法更改。但倒數第234位,都是可以隨便改的。

  再甚至于,她前面那些數字也可以隨便改啊,反正就是個假證,還不是改哪里都無所謂。

  可為什么…

  最終,黃雀選擇了330127、選擇了這個杭市淳安縣的代碼、選擇了自己出生長大的地方、作為她的籍貫地。

  這肯定不是巧合。

  全龍國那么多城市、那么多縣城、那么多區號…黃雀一定是故意選擇這里的,作為一張國家部門出于特殊目的給特別制作的“假證”,肯定是黃雀說什么號碼,就可以給她制作什么號碼。

  林弦有些感慨。

  在黃雀那個世界線和時間線里、在她的時空中,她也一定遇到了一個林弦,一定也發生了什么故事。

  只是…

  是什么故事呢?

  是糟糕的?遺憾的?食言的?還是…沉痛的呢?

  林弦猜測,應該不是美好圓滿的吧。

  可能曾經美好過。

  但結局,一定不圓滿。

  要不然,黃雀干嘛忍受著痛苦和孤獨,離開她原本的時空,穿越回他們的過去、自己的現在呢?

  她必然是想要改變這一切、改變既定的歷史、改變糟糕的命運。

  只是在殘酷的時空法則面前。

  她太弱小了,也太無奈了。

  她能做的事情太少太少,只能想盡辦法來引導自己、教導自己、讓自己成長起來。

  正如在阿美琳堡王宮,弗雷德里克五世的雕像前,黃雀說的那句話一樣:

  “我會陪著他平凡,教著他優秀,等著他成熟。然后…”

  “看著他,慢慢變得偉大。”

  這就是黃雀的期望。

  林弦將黃雀的身份證,放進自己內襯口袋里。

  黃雀已經走了。

  想再多事情,患得患失,也沒有必要。

  他走上前。

  沒有脫下皮鞋,直接趟進海水,走向那只沉思望著遠方的小美人魚。

  嘩啦嘩啦,冰涼的海水浸入林弦的鞋內、褲腿、以及小腿肌膚的每一個毛孔。

  他終于是來到小美人魚銅像的腳下。

  伸出手。

  搭在小美人魚古銅色的銅手上:

  “小美人魚并沒有死去。她變成了泡泡,在陽光中飛向天空,獲得了不滅的靈魂、獲得了永生。”

  他默念著黃雀講給他的故事,像是悼念圣經一樣虔誠:

  “美人魚本身,是沒有不滅的靈魂的。而且永遠也不會有這樣的靈魂。”

  “除非…她能獲得一個凡人的愛。”

  嘩啦、嘩啦…

  濤濤海浪翻滾而來,拍打在林弦身上。

  他依舊昂著頭,注視著小美人魚宛若反射出藍色光芒的眼睛:

  “你就在天上看著吧。”

  “看著…一位凡人,慢慢變得偉大,比肩神明。”

  他將懷里抱著的黃雀留下的衣物,一件一件拋向大海。

  望著它們漂浮于海浪之上,迎著海風,沉沉浮浮,最終,消失于風浪之中,沉眠于海底之下。

  來的時候是兩個人,走的時候是一個人。

  林弦獨自買了機票,坐上了飛回東海市的航班。

  頭等艙座位上,林弦翻看黃雀的手機。

  沒有微信。

  沒有游戲。

  沒有任何娛樂軟件。

  相冊里也沒有照片。

  她真的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什么都沒留下,什么都沒帶走。

  收起手機。

  林弦閉上眼睛,躺在松軟的半包圍艙室座椅上。

  從今往后。

  沒有人引導自己了,也沒有給自己上課了,更沒有人會以猜謎的形式給自己提示了。

  他曾經在一本里看到過。

  說人的長大和成熟,真的就是在一瞬間完成的。

  當你發現母親頭上的白發、不再年輕的那一刻;

  當你看到父親的腰直不起來、開始咨詢你看法的那一刻;

  當你完成了一次精彩的游戲擊殺、回過頭卻無人分享的那一刻;

  當你不再歡笑不再活潑,開始從期望長大變得不想長大的那一刻;

  就在那一刻,人就真正的、無法回頭的長大了。

  黃雀尚且還在的時候,盡管林弦自己都沒發現,但他確實很依賴黃雀。

  黃雀嚴選的存在,讓他可以一點腦子都不動的,就能分清敵友、分清對錯。

  而現在。

  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他自己來權衡,來判斷了。

  他睜開眼睛。

  重新坐起身。

  托著下巴,開始思考往后的處境和計劃。

  現在的局勢對他而言,非常焦灼,也非常混亂,沒有出路。

  必須破局才行!

  而破局,乃至雙雙破局的關鍵,全都在凱文·沃克身上。

  先說夢境世界。

  第四夢境,已經卡關很久了,直接封死了他從未來世界獲取情報、獲取資源、獲取信息的途徑。

  這讓他變得前所未有的被動。

  時至今日,凱文·沃克仍舊是那位神秘老人的首選嫌疑人,別管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總要先從他開刀下手,嘗試拯救第四夢境里出場就被困住的自己。

  如果運氣好。

  殺死凱文·沃克后,很有可能神秘老人直接就消失了,自己也能在第四夢境里獲得自由,前往泰姆銀行、打開保險柜、通過查看楚安晴寫給自己的小紙條,來判斷夢境的真實與虛假。

  如果運氣再好一點。

  說不定殺死凱文·沃克后,就直接進入第五夢境了。畢竟…能派遣幾十個全副武裝的士兵,從早到晚在那個地方蹲守自己,說明神秘老人在那個未來科幻都市中,地位和權力都是頗高的。

  如果他早早在2024年就消失了。

  那大概率600年后的夢境和城市,也會大變模樣。

  總之,新仇舊恨一起算,為了驗證和拯救夢境世界,從凱文·沃克先下手肯定是沒錯的。

  再來想現實世界。

  眼下,自己已經明確的敵人,有兩個半。

  1、干擾自己捕捉時空粒子、還劫持米國空天飛機撞自己的凱文·沃克。

  2、殺死黃雀的時空刺客,這個仇必須讓她血債血償。

  2.5、殺死VV的兇手賈斯克。但因為沒有和自己的直接沖突,而且目的不明,所以先算是半個敵人,優先級沒有那么高。

  所以說。

  現實世界的破局,也是必須要從消滅凱文·沃克開始嘗試。

  只有殺死他,夢境世界才可能發生時空變動,然后時空鐘上才能顯示出數值,也就是時空曲率,進而推斷出時空坐標。

  有了時空曲率,劉楓就可以繼續宇宙常數42的研究。

  有了時空坐標,自己就可以通過天才俱樂部的第一道考試。

  綜上所述。

  現實和夢境破局的焦點,全都指向凱文·沃克,這一位從未謀面、也不知身處何處的勁敵。

  “必須消滅掉凱文·沃克才行。”

  林弦瞇起眼睛看著飛機窗外的白云,立下了自己近期以及當前的首要目標。

  現在全世界有100多個國家,都對凱文·沃克發出了全球通緝令。

  龍國也在內,發布了紅色通緝令;米國那邊更是積怨已久,直接開出不論生死10億美刀的懸賞金額。

  龍米兩大國都這般表態了,全世界還有哪個國家敢護著凱文·沃克?

  很顯然,沒有。

  這個星球上,已然成為龍國、米國、甚至全世界公敵的凱文·沃克,就算是神仙來了,也保不住他。

  凱文這一波玩的實在是太大了,浪過頭了。

  現在全世界的武裝組織、雇傭兵、還有各國官方力量、偵探之流…都在地球各個角落尋找凱文·沃克的蹤跡。

  這要是抓到了,不說全世界幾個大國都得給個表彰發個喜報,光是那數以十億計的賞金,就足夠他們揮霍好幾輩子了。

  這種情況對林弦而言。

  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

  不管是親手殺掉凱文·沃克也好,還是借刀殺人殺掉凱文·沃克,對他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新的貓鼠游戲又開始了。”

  林弦閉上眼睛,往后一仰,疲倦又有些自嘲的說道:

  “我為什么要說又呢…”

  回到東海市,在浦東國際機場降落后,林弦就坐上自己的埃爾法專車,前往東海大學萊茵實驗室找劉楓。

  見面后。

  他把黃雀消失的事情告訴了劉楓。

  “這倒也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劉楓很惋惜嘆口氣,但早有心理準備:

  “伱想啊,在空天飛機上,她眼睛都熄滅了、身體也變得透明了…考慮到時空粒子變得不可視就是因為內部能量耗盡,只剩下一個軀殼。那黃雀也是時空穿越者、時空外來者…在時空排異的折磨下消失,必然也是遲早的事情。”

  “我也早有預感,但是沒想到來的這么快。主要還是我們對時空穿越者了解甚少,你說…對于時空穿越者這種科幻概念的存在,我們除了知道他們來自未來、來自其他時空、來自其他時間線之外…近乎是一無所知。”

  “黃雀每次虛弱的咳嗽、倒地、透明、眼睛里藍色黯淡,我都以為是要消失的前兆,但又分不清楚哪一次是最后一次。因為哪怕是她已經虛弱到眼睛里的藍光完全消失,可是只要休息一段時間,就又會完全恢復。”

  說著。

  林弦又想起第一次和黃雀見面的那個雨夜,在趙英珺的辦公室里。

  那時候黃雀的眼睛確實比現在亮一些,但也亮的有限,絕對沒有個少女殺手、時空刺客的亮。

  時空刺客的眼睛簡直亮的和LED燈一樣,就像漫展上夸張的動漫美瞳,還自帶發光的那種。

  其實,亮成那個地步,應該就已經影響到正常生活了吧?

  “劉楓。”

  林弦喊住忙碌實驗的劉楓,詢問道:

  “你說,黃雀、以及那些時空穿越者眼睛里的藍色光芒,到底意味著什么?有沒有可能就和時空粒子的亮度一樣,不僅代表著她們剩余時間的長短;更是像電量顯示一樣,代表著體內能量的強度、數量、或者說是等級?”

  “總感覺我這種描述,似乎再說機器人一樣。但總歸黃雀眼睛里藍光強弱的變化,就是很像機器人、很像電池指示燈。”

  “假如這世界上還有另一個時空穿越者,比如叫做紅雀、綠雀,然后她的眼睛比黃雀的眼睛亮數倍不止、就和藍色燈泡一樣亮。那這種情況下…你覺得這種亮度,意味著什么呢?”

  劉楓停下手里的實驗儀器。

  抬起頭。

  看著天花板若有所思。

  “嗯…”

  他沉吟道:

  “這個很難講啊,因為黃雀本身也沒有凸顯出來什么超自然能力吧?她無非就是知道的多一點、謎語人一點罷了。她沒有什么超能力、也沒有什么需要能量的大招。所以…我覺得那個眼睛顏色,可能就是單純的剩余時間指示器。”

  “時空穿越者的眼睛之所以變藍,不就是因為時空排異的結果嗎?我記得你說過,你認為眼睛變藍是因為時空本身排斥、抵觸這種異物,并且也會本能的覺察到危險,所以特地把對方的眼睛變藍,來提醒本時空的生物注意。”

  “我當時在空天飛機上聽你這么分析時,還感覺你想的挺玄幻的。但后來我仔細想了想…這未必不可能啊!這在動物界里、包括人體的基因里也是存在的,這叫做警覺放大反應。”

  “具體體現就是,就比如人類,聞到熟豬肉、烤牛肉、燉羊肉的味道會感覺很香,但是聞到烤人肉的味道卻會覺得異常惡心和刺鼻,其實從物理學的角度來分析,這幾種味道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區別,讓狗聞起來都大差不差。”

  “這就是人本能的警覺放大反應,會對同類受到傷害的味道非常敏感和抵觸,進而也是感應危險、逃避危險的一種本能。所以如果把時空的本能警覺性也考慮在內,那眼睛變藍、變得會發光這一出…實在是太精妙了!”

  劉楓咂咂嘴,感嘆道:

  “你知道精妙在哪里嗎?眼睛這個東西是感光器官,必須暴露在外邊才能看見,所以不存在隱藏的可能。你可能會說,可以戴墨鏡、戴有色美瞳…這確實可以遮蓋一些顏色不假,但也會變相影響視野。”

  “然后,我們再重新回到你的問題,如果有其他穿越者,他們眼睛的顏色,比黃雀要亮很多!那就意味著,即便是他們戴墨鏡、戴有色美瞳,也是遮蓋不住這種光亮。白天還好,一旦到了夜晚,這樣眼睛像燈泡一樣明亮的人,根本就是無處遁形,走到哪里都是首先被矚目、被發現的焦點。”

  “所以…我認為,如果真的有一個時空穿越者,他的眼睛非常藍、亮度非常高、甚至亮到無法忽視的地步。那我想,從時空本能反應的角度來考慮,或許只能說明一件事——”

  劉楓回過頭,看著林弦,表情嚴肅:

  “說明這位時空穿越者,真的非常危險!所以時空排異才會把他眼睛的亮度調整的非常高,就像烤熟的人肉一樣,讓人大老遠就注意到、覺察到危機、立刻逃離。”

  林弦轉動從實驗臺上順來的水筆,看著它在手指間旋轉。

  劉楓的理解很有意思。

  把亮度和危險等級掛鉤了,說是時空排異本能的認定這位時空刺客很危險,所以她的眼睛亮度才那么亮。

  這倒是個新奇的理解。

  自己一直認為是和能量掛鉤的。

  等有機會了,一定要好好研究下這個,看看時空穿越者們藍色眼睛的亮度,到底和什么有關。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林弦又扭過頭,看了一眼中間實驗臺上的時空鐘。

  一如既往。

  仍舊是安靜的八個零,0.0000000。

  “希望快點變化吧。”

  林弦喃喃道。

  “我也希望。”

  劉楓攤攤手:

  “只有他變化了,我們才能繼續把宇宙常數和時空坐標研究下去,才能有進一步的突破。”

  “只是…這個東西到底什么時候會變化呢?總得有什么驚天動地、影響時空未來軌跡的大事發生吧?”

  “放心吧,快了。”

  轉動的水筆在指間戛然而止,他熟練的抬起手腕一甩——

  水筆準確打在筆筒內壁上,豎著插了進去:

  “真的快了。”

  他瞇起眼睛。

  想到了一個…消滅凱文·沃克、甚至說不定還能直接問出時空坐標數值的好辦法。

  從東海大學離開后,林弦繼續坐上埃爾法,讓司機開往萊茵公司大廈。

  上次回來很著急,只來得及去了泰姆銀行一趟,沒有時間來公司。

  幾個月的時間甩手掌柜,又積壓了很多事情要處理。

  雖然王哥已經被授權可以直接拍板公司大事。

  但畢竟林弦才是萊茵公司的老板創始人,很多事情必須由他簽字才行,不能由他人代理。

  他已經和王哥約好,今天下午在萊茵公司辦公室見面。

  前方司機打了右轉向燈,準備向右變道下高架橋。

  萊茵公司大廈就在MX公司大廈隔壁,下了這個高架橋過兩個路口就到了,林弦遠遠就看到那兩棟雙子樓建筑。

  高架橋下的小道上,是一個公立小學。

  現在還遠遠不到放學時間,所以周邊也沒有等待接孩子的家長、沒有遍地的小吃商販。只有學校邊商店街里,幾位書店老板、文具店老板、打印店老板在門口抽著煙閑聊。

  書店?

  林弦降下車窗,看著學校門口挨在一起的幾家書店:

  “路邊停一下,我去買本書。”

  車輛臨時靠停后,司機控制電動門打開、徐徐后退。

  林弦從后排座椅下來,直接進入書店。

  他想買一本《安徒生童話》,也算是彌補童年遺憾、給安徒生補個票。

  順便…

  他也確實想看看,黃雀最喜歡的《海的女兒》原作是怎么寫的。

  不滅的靈魂。

  他有點期待,安徒生要怎么把這種玄幻的東西,解釋給小孩子聽呢?

  來到第一家書店,直接告訴老板要買一本安徒生童話。

  “雙語版本的行不?”老板翻找書架,撇過頭問道。

  “當然可以,最好了。”

  林弦英語水平本身就不錯,雙語版本不是更能理解原文的精髓嗎?

  老板從書架上抽出一本薄薄的童話書,遞給林弦。

  林弦接過,低頭:

  《安徒生童話拼音讀本》

  他抬頭看著老板:

  “這就是你說的雙語版本?”

  “不然勒?”

  老板一臉純粹:

  “這不就是雙語嗎?”

  林弦隨手翻開看了看,翻到《海的女兒》那一則故事。

  太短了,又短又小,兩頁不到就講完了。

  結局里果然沒有說什么不滅的靈魂、永生之類的。

  就只說了小美人魚在泡泡中飛向天空,對地面上的王子、人魚、以及一切微笑揮手告別。

  畢竟是兒童讀本嘛,這種改編也是合理的。

  林弦直接將這個雙語讀本還給老板:

  “有沒有更高級一點的?這太幼稚了,給成年人看的那種。”

  “成年人誰看童話啊!”老板哼了一聲:

  “我這就這一本,你去旁邊那幾家書店看看吧。”

  出門。

  一直轉到第三家書店,總算買到一本原著級別的安徒生童話,封皮上就寫著大大的無刪減、無改編、還原真實的安徒生童話世界。

  付錢后,林弦拿著這本《安徒生童話》重新坐回埃爾法商務車,開往萊茵公司大廈。

  一個小時后,王哥抱著一沓子資料,從林弦辦公室離開了。

  剛才的那段時間,林弦就是簽字、簽字、簽字。

  王哥就是遞材料、翻頁、遞材料、翻頁。

  兩人已經這樣合作過好幾次,分工明確,效率極高。

  王哥走后。

  林弦看了下鐘表,才下午不到四點。

  時間還早。

  難得辦公室這么清凈,就在這里看會書吧。

  林弦往身后老板椅上一靠,拿起剛買的《安徒生童話原著》開始閱讀。

  他對別的故事也不感興趣,直接翻到《海的女兒》那一篇。

  這個厚度就正常了。

  事實證明,《海的女兒》原著還是挺長的,像是一篇短篇,絕對不是拼音讀本上字大行稀那樣敷衍的。

  足足有二十頁那么多…

  這是多了多少內容啊。

  林弦認真閱讀。

  不知是不是翻譯腔的原因…讀起來很是晦澀,不流暢,而且大段大段的文字不分行,看得他眼睛很累。

  但確實如黃雀所說,《海的女兒》真實結局比想象的要好、甚至比兒童拼音讀本的版本還要好。

  拼音讀本之所以刪去不滅的靈魂這個概念,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晦澀難懂吧,不過其他刪減的地方也很多,就是單純哄小孩睡覺用的。

  “你,可憐的小人魚,像我們一樣,曾經全心全意地為那個目標奮斗;你忍受過痛苦;你堅持下去了;你已經超升到精靈的世界里來了。通過你善良的工作,在三百年以后,你就可以為你自己創造出一個不滅的靈魂了。”

  林弦輕聲念出書本上的文字:

  “小人魚向上帝的太陽舉起了她的光亮的手臂,她第一次感覺要流眼淚。她低下頭,對王子微笑,然后跟著其他空氣中的孩子們一道,騎上玫瑰色的云塊,升入天空去了:‘這樣,三百年以后,我們就可以升入天國啦!’”

  讀完了。

  林弦將童話書放在腿上,抬頭仰望著天花板。

  “黃雀講錯了。”

  林弦搖搖頭:

  “可能她還是故意騙了我。”

  “書上可沒說,小美人魚立刻就獲得了不滅的靈魂…這不還要再忙碌三百年、再為這個世界付出三百年善良之后,才能獲得不滅的靈魂升入天國嗎?”

  林弦無奈笑了笑。

  有時候,真的很難講這種童話書,到底是喜劇還是悲劇。

  心境不同。

  看到的結果也就不同。

  “三百年,六百年。”

  林弦默默念著這兩個同樣遙遠的時間:

  “希望還能再見吧。”

  林弦站起身子,將《安徒生童話》放在辦公桌的一角:

  “即便…那時候的你,或許并不叫做黃雀。”

  咚咚!

  忽然,辦公室大門傳來敲門聲。

  是王哥又回來了嗎?

  “進。”

  林弦說著,按下房門開關,前方的辦公室門應聲而開。

  噠噠噠。

  率先進屋的,就是一雙踩著高跟鞋的細腿。

  似曾相識。

  抬起頭。

  趙英珺穿著米白色大衣,帶著珍珠耳墜,微笑又落落大方的走進來:

  “林弦,好久不見。”

  林弦嘴巴張開,又閉上,輕輕點了點頭:

  “確實啊…好幾個月了。”

  噠噠噠。

  高跟鞋的聲音繼續朝這邊走來,趙英珺眼神依舊看著林弦:

  “上次科學慈善晚宴后不久,你就被國家借調走執行秘密任務了。現在回來…是忙完了嗎?”

  “已經結束了。”

  看趙英珺的樣子…大概還不知道楚安晴的事。

  也對。

  人們向來報喜不報憂,楚山河知道自己女兒消失的這般詭異,大概也不會到處聲張。

  “你來的真巧。”

  林弦說道:

  “我今天也是剛忙完,來這邊看一下。”

  趙英珺低頭笑了笑:

  “剛才碰見王哥了,他告訴我你今天來了,我就說過來打個招呼。”?

  又是王哥?

  林弦依稀記得,上次自己剛來這辦公室沒多久,屁股還沒把椅子暖熱,趙英珺就進來了。

  理由也一樣,碰到王哥了,王哥說的。

  這王哥不會是個臥底吧!

  自己一來公司就給趙英珺通風報信?

  不過…

  是臥底也不奇怪,畢竟王哥本身就是趙英珺的人啊,甚至于…自己這萊茵公司里的中流砥柱,基本都是曾經MX公司的人。

  說好聽點,叫姐妹公司。

  說實際點,自己和被架空了沒什么區別,相當于MX分公司。

  不過無所謂啦。

  有人替自己管著公司、有人替自己賺著錢,林弦才不操心什么地位、架空之類的。

  他只看賬面。

  不賠就行、能給劉楓買設備就行、泰姆銀行不倒閉就行。

  他就這三點要求。

  但事實上,萊茵公司現在的盈利已經非常可觀,只是自己心思不在這上面。

  “嗯?”

  趙英珺抄著兜,走到林弦辦公桌前,看著桌角的《安徒生童話》:

  “你在看童話?”

  “偶爾會看一下。”

  “我挺喜歡《安徒生童話》的。”趙英珺眼神有些懷念,看著書籍嶄新的封面:

  “我現在還記得,我人生收到的第一份禮物…大概三四歲吧,之前或許也有生日禮物,只是年紀小不記事兒,也記不得。”

  “我有記憶的生日禮物里,第一份就是一本英漢雙語的《安徒生童話》。也是我父母要求太高了,竟然會給那么小的孩子送雙語版童話書…漢字都不識幾個,怎么能會懂英文?”

  “等我真正開始閱讀安徒生的童話書時,都已經的小學了。這里面的故事還不錯,雖然沒有那么天馬行空,但對于小學的我而言,也算是打開新世界大門。”

  說罷。

  她抬起頭,眨眨眼睛,看著林弦:

  “說起來…在安徒生童話里,你有特別喜歡的童話嗎?”

  “《海的女兒》吧。”

  林弦脫口而出,點點頭:

  “這一篇挺不錯的。我覺得這才是真正的童話,沒那么刻意煽情、有頭有尾有邏輯、而且還講了一個富有深意和寓意的愛情故事。”

  “不過怎么說呢…這個故事作為童話來說,可能不算很好,但是如果年紀大了之后、經歷過什么事情之后,再回來重新讀一遍,真的感觸很大。”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就這樣…

  近乎是條件反射一般,把曾經黃雀說過的話,原翻不動的說了出來。

  他覺得的確實很有道理。

  也很有感觸。

  但最讓他感觸的,并不是《海的女兒》這個故事,而是黃雀本身的故事,以及…她所講這些話語。

  趙英珺愣住了。

  睜大眼睛。

  不可思議看著林弦:

  “你…你居然和我想法一模一樣。你把我想說的話都給說了…我現在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她被眼前的默契逗笑,習慣性的伸出右手食指,將垂落在臉頰的碎發撩至耳后:

  “挺巧的,真的,我一直以來最喜歡的童話,也是《海的女兒》,這篇童話多讀幾遍,是可以讀出來很多深意的,也很有教育意義,很能感染人。”

  “說起來…在丹麥哥本哈根有一座小美人魚公主的銅像,你知道嗎?”

  林弦看著趙英珺,欲言又止。

  這是知道啊,還是不知道啊。

  趙英珺見林弦沒說話,解釋道:

  “我也只是在網上看到過照片,實際并沒有去過哥本哈根。這個雕像你不知道也正常,說出名倒也有一定名氣,但算不上什么真正的藝術品,就在淺海邊的礁石上擺著。”

  “不過既然你也這么喜歡《海的女兒》,有機會的話,不妨湊著什么公司活動、團建之類的,出國去哥本哈根逛一逛。”

  她微笑看著林弦:

  “到時候一起去吧,去看看那只小美人魚。”

  看著趙英珺的微笑。

  此時此刻。

  和黃雀站在小美人魚銅像下面,在自己鏡頭里的笑容,重疊在一起。

  林弦摸摸鼻子,點了點頭:

  “好。”

  趙英珺將雙手從大衣口袋里伸出,拿起桌面上的《安徒生童話》隨意翻看:

  “那得看你時間了,我感覺你總是很忙,不見人影。啊…說起來,其實我今天來找你,是有件事來拜托你。”

  林弦抬起頭:

  “什么事?有我能幫上忙的嗎?”

  “一件小事,關于VV的。”

  趙英珺放下童話書:

  “VV你還記得嗎?就是我養的那只博美犬,和你很親近的那只,長得和蒲公英一樣,老是叫…上次你還摸了它。”

  “哦哦,記得記得。”

  “它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嗎?”

  “哎…”

  趙英珺輕嘆一口氣:

  “前天晚上半夜,它估計是做噩夢了,從夢里嚇醒之后,就一直哭個不停,怎么哄都沒用。”

  “以前這種情況,它也不是沒夢里驚醒過,只要給它播放一下那天錄下的視頻、就是你摸它頭的那個視頻,他就老實了,就跟真的被你摸頭了一樣,很快就會睡著,還睡得很香。”

  “但是這次不管用了…就算是給它看那段視頻,它還是哭的非常傷心。我一直哄都哄不下來,它哭了將近一個小時,我都想把它送醫院看看是不是出什么毛病了。”

  “然后,估計是哭的實在沒有力氣了,這才閉上眼睛,累睡著了。然后這兩天,它一直都沒什么精神,天天趴在地上,我回家也不叫了、也不歡了。帶它去看了寵物醫生,身體也沒什么問題,醫生也是說是小狗的情緒問題,可能受了什么刺激。”

  “我現在…挺擔心VV的,畢竟我養了它這么多年,我很怕它這樣下去,也不好好吃飯、也提不起來興致,往后會不會得一些精神疾病之類的?”

  “正好,你也回來了。我就想著,VV它最喜歡你了,也最聽你的話…你要是有時間的話,要不到我家里去看看VV?去哄哄它?它那么喜歡你,說不定你去哄的話,它就能恢復原來的神采了。”

  林弦聽著趙英珺的講述,回想起那只蒲公英一樣的博美犬:

  “它是…什么時候做噩夢的?大概夜里幾點啊?”

  “凌晨5點左右吧,具體的我記不太清了。”

  林弦沉默了。

  前天凌晨5點,對應的哥本哈根時間,就是再前一天晚上11點左右。

  剛好是黃雀變成藍色星屑消失的時間…

  那只博美犬,難道是感應到了什么嗎?

  這么神奇嗎?

  時空穿越者才有的感應,總不能這只狗也有吧!

  林弦感覺…挺不可思議的。

  這只狗,真的有點厲害。

  畢竟它可是承載著VV這個名字的起源,似乎在歷史上也有著濃墨重彩的一筆。

  或許真的該去看一看。

  “那我就…去試試吧,我也挺喜歡VV,挺喜歡那條小狗的。你什么時候在家有時間?”林弦問道。

  趙英珺抬頭,看了下林弦辦公室墻上的時鐘:

  “今天晚上怎么樣?你有空嗎?”

  林弦也看向時鐘:

  “我應該沒什么事,沒什么安排,那要不就今天晚上我去你家里?我下班了回家收拾一下,然后就去你家?”

  “那當然可以。”

  趙英珺笑了笑:

  “VV肯定會高興的,因為這兩天我都已經許給它了,我說等林弦忙完回東海后,就讓你來我家陪它玩。”

  “別看小狗傻傻的,其實它們很聰明的,有時候真的能聽懂人話。它肯定也想你很久了。”

  “那…我現在公司已經沒什么事情了,我先回家收拾打掃一下,然后和VV一起等你。你也別在家吃飯了,等處理完VV的事,我們倆出去吃。前段時間我找到一家不錯的餐廳,也算是感謝你安慰VV了。”

  “哎,也不知道我這去安慰VV,管不管用呢。”林弦攤攤手:

  “說不定VV也不給我面子。”

  “我覺得…應該不會。”

  趙英珺輕笑一聲:

  “你在VV這里,面子很大的。”

  之后,趙英珺就離開了。

  林弦在辦公室忙了一會兒工作,又等王哥來處理幾個手續、簽了幾個字后,就下樓,坐上專車回家。

  “回家吧,先回家,然后你在樓下等我一下,我換個衣服。”

  林弦交代完司機。

  司機點點頭,關上后排電動門。

  埃爾法商務車從停車場出去,等待自動抬桿后,揚長而去…

  一個嬌瘦矮小的身影,從停車場轉角處走出。

  緊緊盯著遠去的埃爾法商務車。

  她拉下頭上衛衣的兜帽。

  齊頸的烏黑短發,在微風中輕輕晃動,額前的黑色劉海抖了抖,重新變得蓬松。

  少女深出一口氣。

  眨了眨明亮的眼睛。

  那對晶瑩的瞳孔,似若發光的琉璃一般。

  在落日的余暉下…

  亮著詭異的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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