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時間從不因任何人而停止,在整個世界當中,銀月城與東海也不過命運的支流。
或許赫拉克勒斯與普羅米修斯的相見會是一個轉折,但在這之前,世界中心并不在那里。
翌日,當黎明女神在天邊作舞,奧林匹斯依舊上一片歡騰。
艾加里奧山脈的要塞下,數不清的人影又一次匯聚成型。
神與人的世界從不相同,在諸神把目光聚焦在阿克琉斯身上的時候,人間的戰事并沒有因此遲滯。
隨著諸國的聯軍的到來,一場注定血腥的爭斗便在這里拉開帷幕。
而此時此刻,在要塞的中心,身穿華服的中年人推門而入。
他已經拜會過這座要塞的主人,以及在人間的意義上,他作為‘貴族’效忠的國王。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來這里的目的是什么。
他需要一個答案,也算是解開心中的疑惑。
“好久不見,伊洛斯伯爵。”
“自上次一別,倒是有些年沒見了。”
放下手中的筆,萊恩從桌案前抬頭。
看著不請自來的客人,他伸了伸手,面前的座椅便從桌案前拉出。
“歡迎你來到這里為雅典而戰,不過你來找我又是為了什么呢?”
“你很清楚我來做什么,而且你應該知道我是誰了吧。”
沉聲開口,開門見山。
毫無疑問,此刻出現在這里的正是言論之神。
面色嚴肅,中年人上前坐下,直視桌案對面的萊恩。
“喀戎是你叫來的,你讓他來找我,然后把我卷進這場爭端。”
“無論如何,你是否應該給我一個解釋。”
是的,如果不是因為喀戎與阿克琉斯,言論之神本不該在這個時候來到這里。
他有想過很多情況,隨著宙斯隱晦的態度愈發明確,伊阿珀托斯很清楚,自己終究要做出選擇。
也正是因此,他才給半人馬提供了些許幫助。
然而言論之神想到很好,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提示,應當算不了什么。
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那個人類竟然會做出這種事,而且竟然能夠做到這種事。
明明有機會脫困,卻選擇了大鬧神山…而作為一個人類,他還真的一定程度上對抗了神明。
一時間,伊阿珀托斯竟然也不知該不該罵他是個瘋子了。
握住一把劍,就擁有了匹敵主神的威能,這樣的事情哪怕是言論之神自己也沒有見過。
如果不是他曾親身體驗過偉大神力真正的力量,伊阿珀托斯捫心自問,恐怕換了他上,也難免要膨脹一下。
只不過見過世面的人總歸和沒見過的人是不同的,沒過太久功夫,言論之神就猜到了‘前因后果’。
靈界之主的神劍嗎,而最終那個凡人竟然值得黑暗之主親自自冥界出走,出手將他降服。
果然,這場人間的戰爭從來都只是表象,而神王與原始神,原始神與原始神間的沖突才是真正的內核。
地母蓋亞是宙斯的第一個敵人,靈界之主或許就是下一個,他們這些人間的神明只不過是順道被除掉的障礙。
而最不巧的是,他伊阿珀托斯謹慎了一個紀元,卻剛好就在這場沖突的一開始就充當了一次馬前卒的角色。
“解釋?”
回過神來,種種利弊在言論之神的腦海中瞬間掠過。
而坐在他的對面,萊恩笑著反問道。
“你是指的什么解釋?
“是我強迫你幫助喀戎出謀劃策…還是我強迫宙斯囚禁、折磨、通緝你的孩子?”
“嗯…伊阿珀托斯殿下,這些事情可與我無關。”
“如果你想,喀戎其實完全不可能見到你。”
略微沉默,直到此刻,言論之神才終于肯定,面前這個人果然一開始就認出了自己的真實身份,而不只是看出些什么端倪。
然而相較起來,他卻對對方一無所知。
從那場大賽的初見到現在,伊阿珀托斯對萊恩唯一的印象,也就是對方似乎對自己知之甚詳了。
“我要的解釋很簡單,給我一個理由,一個你們能對抗神王的理由。”
“如果沒有這個理由,那我寧愿永遠離開大地和海洋,將自己放逐到星空的深處。”
“沒有什么是永恒的,宙斯也不會。”
“等到那個時候,我依然可以回來。”
語氣認真,面色肅然。
然而這個世界上大概只有謊言女神能分辨伊阿珀托斯有沒有說謊,其余的人都無法認清他真實的想法。
不過言論之神想要的其實也不困難,既然他想要一個對抗宙斯的理由,那給他一個就是了。
“還記得金蘋果之宴上,宙斯進入深淵的前后嗎?”
微笑開口,萊恩笑著問道。
“你是說…深淵?”
神色微動,這一刻,伊阿珀托斯有些恍然。
原來如此…竟然是塔爾塔羅斯嗎。
冥界的變故并不是秘密,只是沒有人知道那是什么導致的。
是深淵的部分意念活化了,還是里面誕生了如同提豐那樣禁忌的妖魔。 不過如今看來,那里面的存在無疑擁有著智慧。
祂甚至早在很久之前就有所行動,在人間做好了事先的安排。
如此說來,這一場原始神間的戰斗,深淵與靈主,對抗黑暗和神王嗎?
神王統治現世,黑暗涉足深淵…如此說來,似乎真的是這么回事。
這樣看,雖然神王在人間占據地利,但以自己尷尬的身份來說,似乎確實沒有別的選擇了。
“好,我接受了。”
吐出一口氣,伊阿珀托斯終于做出選擇。
原始神間的力量對比,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而既然神王的宙斯不愿意先一步在人間直接出手,或許也就意味著失去了地利的加持,他根本沒有必勝的把握。
想到這,言論之神從座位上站起。
盡管面前的人類并沒有表現出強大的力量,但既然他能夠代表深淵的偉大者來到這里,那他就足以得到自己的尊敬。
“不管怎么說,我已經參與了進來,再想后退也來不及了。”
“所以我愿意加入你們,而作為見面禮,我將幫助雅典解決眼下的難關。”
“城外的軍隊已經徘徊多日,試探攻城數十次之久。”
“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要發起真正的總攻了。”
“艾加里奧山脈雖然坐擁天險,但僅憑雅典一國之力,想要阻擋諸國聯軍,終究困難。”
“尤其是諸神神隨時都有可能下場,所以當務之急,就是先擊退城外的軍隊,然后迫使聯軍分兵。”
暗自點頭,萊恩承認,伊阿珀托斯的想法還是有些道理的。
后世兵法有云,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敵則能分之,少則能守之,不弱則能避之。
無論是個人與個人的戰斗,還是國家與國家的戰斗,從來都不曾有過以弱勝強,只有以強凌弱。
看上去數量懸殊的戰爭,實則在局部依然是如此。
哪怕火器時代的運動戰,游擊戰,也是同樣的道理。
“然而聯軍必然不會輕易退去,他們更想畢其功于一役,在諸神面前展露威風。”
“所以伊阿珀托斯殿下,計將安出?”
雖然早有其他打算,但萊恩依然愿意給言論之神一個表現的機會,而不是用自己的辦法。
至于原因…則與他最近的一個發現有關。
“這個不急,再等上幾日,我定會解決這個麻煩。”
既然做出了決定,伊阿珀托斯很快就進入了狀態。
他絲毫沒有作為神靈卻聽命于凡人的不甘,反而十分適應。
而見言論之神如此自信,萊恩隨即點頭。
“既是如此,那我就恭候佳音了。”
送走了伊阿珀托斯,隨手再次批閱了幾份文件,萊恩轉身來到了一處封閉的地下室內。
將唯一的出口關上,這里隨之漆黑一片。
在黑暗中,萊恩上前幾步走到地下室的中央。
房間空無一物,就如同一個密閉的棺材。
只有地面是中心處,隱約畫著什么東西。
緩步上前,萊恩輕輕抬手,一團火光在他手上閃現。
噗——
火光逸散,照亮了地面。
肉眼可見的,一副繁復的花紋交錯在一起,以血色銘刻其上。
如同千百個符文化作一體,才能勾勒出最平常不過的一道筆畫。
相互疊累,往來如一。
而最終呈現在眼前的,就是一個只剩下些許殘留的樹樁。
“…王國…”
伸手輕觸,試圖與殘缺的符刻相連。
然而明明沒有使用任何超凡的力量,萊恩的手就這樣穿過了面前的圖像。
他知道這是為什么,因為作為靈性之主,他從來沒有真正觸及過物質的本質。
而這個世界物質的初始,哪怕到了今天,也依然屬于她,屬于卡俄斯自己所孕育的最初神明。
哪怕她早已失去了所有分支,哪怕她的主干也已經被其他的東西所替代,可無論如何,那最后根系還在她的身上。
只要大地一天還連在一起,那卡俄斯最初的物質,就不會有第二個源頭。
“由天墜地,再從地升天…往來三次,獲得其上,其下之能力。”
“這世上一切的規則,走到最后,竟然也都如此類同嗎。”
退后一步,萊恩收回手,不再進行無謂的嘗試。
他讓伊阿珀托斯用自己的方式去解決問題,自然有他的用意。
這或許沒有他的辦法完美,甚至隨著后續的其他舉動,還有可能導致雅典戰事暫時的失利,但這一切其實都不重要。
人間的戰爭也好,諸神的戰爭也罷。
在神代的年代,人間可以很精彩。
但誰都清楚,只有站在峰頂的人獲勝了,其余的跟隨者,才有贏到最后的可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