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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孤的大事業

  李世民頷首示意他說。

  馬周朗聲道:“臣得知門下省典儀李義府如今正在河西走廊修建河西四郡,而且所用民壯皆是吐谷渾人。”

  話音落下,殿內很安靜。

  太子的行為總是會惹來很多人的議論,尤其是一個監理朝政調度朝中錢糧頗有能力的太子,更值得被人們議論。

  “臣聽說此事乃太子殿下安排。”

  李泰筆直站著,不由得皺眉呆立著,有些不可置信,也有些挫敗感,這位皇兄主持朝政越來越出色了,現在都能修建河西走廊了。

  李承乾站出來道:“這件事有什么不合適的嗎?”

  馬周作揖道:“臣只是有些擔憂。”

  “請說。”

  滿朝文武都在聽著太子殿下與這位陛下極為信重的監察御史的談話,這無疑是別開生面的。

  朝野皆知馬周向來不畏強權,連當朝權貴都敢彈劾。

  而太子殿下又是朝中頗有盛名的賢明太子,除了太子殿下讓人揍了李元昌,還有頂撞陛下之外,這太子還是挺好的。

  殿內很安靜,馬周朗聲道:“臣知曉大約五千多吐谷渾人進入河西走廊,在李大亮將軍的看管下建設河西走廊。”

  李承乾揣著手道:“自古以來吐谷渾便是中原領土,那本就是漢時的養馬場,是他們自立盤踞之后,自封吐谷渾,只要他們愿意為大唐效力,可以慢慢歸化他們。”

  “從眼前來看伏允死了,吐谷渾人多數依舊還居住在青海諸地,孤命李義府征召吐谷渾的閑散勞動力,是為了建設河西走廊。”

  馬周又道:“但往后呢,河西走廊四郡建成,這些吐谷渾人再次成了閑散,這些人又該如何安置,他們若是作亂,難道都殺了嗎?”

  殿內終于有人開始議論了,有人低聲說著太子殿下用完這些吐谷渾人很可能會將他們都殺了。

  李承乾來回走了兩步,揣著手回道:“作亂的人自然是要殺的。”

  馬周接著道:“吐谷渾人一旦沒了生計,就會作亂,太子殿下莫要太仁慈,他們現在臣服,等河西走廊修繕完成,他們沒了生計,一樣會作亂。”

  人心是復雜的,馬周所言也不錯,并不是將吐谷渾人想得太壞,而是擔心失去了生計的人會成為馬匪,盜賊或者是亂軍。

  這都是不穩定因素,吐谷渾的生活習性還是以游牧與少量耕種為主,他們不像中原人那樣可以靠著耕種為生從而來維持穩定的生產關系,也就是安居樂業。

  從生產關系來說,失去了現在的工作,這些人為了生計,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馬周的擔憂不是多余的,做好一萬個準備,方能不怕萬一,也不用怕一萬。

  有道是做最好的打算,做最壞的準備。

  便是這個道理。

  李承乾還是很贊同朝中有馬周這樣的御史,能夠直言朝政缺點,與欠缺的所在。

  “御史所言不錯,孤早有安排,在建設之時便讓李義府篩選辦事得力的吐谷渾人,這一部分人可以作為以后的工匠使用,余下的孤會讓他們在河西走廊的邊上植樹造林,讓河西走廊的環境更好,或者是修橋修路。”

  李承乾朗聲又道:“河西走廊正值百廢待興,他們會有做不完的工作,往后若有安排,孤一定會與朝中諸位商議。”

  馬周躬身行禮道:“陛下,臣沒有問題了。”

  李世民稍稍點頭,目光依舊看著這個兒子,直到他又回到了這個位置。

  這就是太子能力,找到問題所在,并解決問題,看似很一般,但能夠精確找到問題的根子,這種能力反而難得。

  注意到父皇看著自己,李承乾揣著手道:“父皇,可還有事?”

  李世民收回剛剛出神的目光,咳了咳嗓子,正色道:“承乾你的年歲也到了,當初冠禮時朕說過讓你擇日再辦,年初至今就要入秋了,你考慮得如何了?”

  “兒臣覺得還要再推遲。”

  “推遲?”

  “是呀,兒臣最近挺忙的,朝中還有不少事等著兒臣去辦。”

  李世民欲言又止,目光掃視低著頭的群臣,朗聲道:“各部可還有事稟報?”

  陛下的話語在太極殿內回蕩。

  殿內一片寂靜,李世民又看了眼太子,朗聲道:“退朝,玄齡,輔機,鄭公來甘露殿議事。”

  “臣等恭送陛下。”

  看著父皇離開了皇位,李承乾的目光在這個位置上停留了片刻。

  殿內群臣三三兩兩離開,李承乾在原地站了片刻,李泰也離開了,見李恪還站在一旁。

  李承乾便邁開腳步走出太極殿,走到殿外順著臺階走下,見他還在一側跟著,好奇道:“有什么事嗎?”

  李恪道:“聽聞皇兄近來勤于練箭,弟弟想與皇兄一起練習箭術。”

  “孤每日早晨寅時后才會鍛煉,現在要去處理朝中要事。”

  李恪尷尬一笑,道:“原來是這樣,寅時還挺早的。”

  李承乾問道:“伱起不來嗎?”

  “能起來。”

  李恪連忙道。

  李承乾點著頭,又接著道:“孤已習慣了早睡早起,這也沒辦法。”

  李恪低著頭跟在皇兄身后,一時間又找不到話語開口。

  “你還有事?”

  “哦,皇兄啊。”李恪跟上腳步,道:“皇兄已很久沒有出去游玩了,以前常常帶著弟弟出去游獵。”

  說話間,見皇兄已走遠了,李恪站在原地懊惱地撓了撓頭,已經與皇兄說不上話了。

  回到東宮,弟弟妹妹都已回來了。

  這里又恢復了鬧哄哄的樣子,看到李治抱著一只小鴨子,李承乾道:“這是你要養的寵物嗎?”

  李治道:“這是弟弟的朋友。”

  “小福!”

  “在!”她快步跑來。

  李承乾吩咐道:“將這只小鴨子送去太液池養著,它若再出現在東宮,就燉了它!”

  “喏。”

  李治委屈地看著皇兄,懷中的小鴨子被小福抱走了。

  李承乾快步走回殿內,看弟弟還委屈地站在原地,又道:“還不洗手吃飯?”

  李治點著頭,很委屈地去井邊用打出來的井水洗手。

  平時太子殿下去了太極殿早朝,再回東宮用飯,午后去中書省忙碌,三點一線。

  弟弟妹妹好久沒有回來了,這個暑假他們在太液池邊呆了兩個月。

  李麗質看著弟弟妹妹們,道:“不管你們在太液池邊有多么快活,現在回了東宮就趕緊收了心思,好好聽課,好好學習。”

  “喏!”一群弟弟妹妹應聲道。

  李承乾拿起碗筷,看了眼她們,道:“吃飯。”

  “吃飯”兩字在東宮有著一種魔力,不論多忙,不論多玩鬧,平時有多少打鬧埋怨,只要皇兄一說吃飯,她們都會乖乖地坐下來用飯。

  積年累月都養成了這種被動,或許多年后,兄弟姐妹長大了,大家坐在一起也會聽皇兄說了吃飯再動筷子。

  不管多大的矛盾,有很多的埋怨,到了飯桌上就要坐在一起吃飯。

  這是一條底線,也是最硬的規矩。

  李麗質坐在最靠近皇兄的邊上,端著碗筷問道:“用了飯皇兄還要去中書省當值嗎?”

  “嗯,午休了就去。”李承乾吃著一張餅,又夾了一塊腌蘿卜吃。

  弟弟妹妹皆是埋頭吃飯,不敢吱聲。

  李麗質回頭看向小福,道:“給爺爺的飯菜送去了嗎?”

  小福回道:“送去了。”

  李麗質這才放心開始用飯,她最喜歡吃梅干菜了,一碗黍米飯幾口梅干菜就能吃飽。

  這些孩子的食量越來越大,小福做了一鍋,還怕不夠,擔心殿下們吃不飽,還會烤上一些羊肉大蔥餡的餅,吃不飽飯可以吃餅,也可以閑時當零嘴吃。

  用了飯,李承乾便去了崇文殿午休。

  李淵細細品著葡萄釀,道:“關中的葡萄釀果然與關外的不同。”

  李承乾躺在竹椅上,屋檐正好可以擋住酷熱的陽光,閉著眼享受片刻的清閑,“爺爺覺得哪一種好喝?”

  李淵道:“當然是我們關中自己釀出來的好喝,這還用想。”

  李承乾閉著眼,笑道:“爺爺說得不錯,不論怎么樣,都是關中的葡萄釀最好喝。”

  李淵坐到孫子身邊小聲道:“這葡萄釀賣出去應該又能賺許多錢。”

  李承乾嘆道:“舅爺好幾次告誡孫兒,不要在乎眼前的蠅頭小利,太子要做大事業。”

  李淵不以為然,道:“那你要做多大的事業。”

  李承乾緩緩道:“比如做皇帝。”

  聞言,李淵看了看四下,瞪眼了一旁的太監,這太監當即低下頭,剛剛聽到的話必須忘記,就連夢話都不能說,一旦說出去會被殺了之后,再被剁了喂狗的。

  李淵又抿了一口葡萄釀,滿足道:“多久了,朕都快要忘了酒是何滋味。”

  看孫子就要睡著了,再問道:“除了當皇帝呢?”

  李承乾翻了一個身,道:“孫兒下午還有許多要事要辦,先睡了。”

  崇文殿的屋檐上傳來幾聲鳥叫,李淵看著疲憊的孫子嘆息一聲,坐在一旁繼續品嘗著葡萄釀。

  眾所周知,涇陽是太子的地盤,這已經是朝野皆知的事。

  涇陽的葡萄包括葡萄釀也都是太子殿下的。

  至于太子殿下又回饋給涇陽的村民,這也是理所應當。

  誰也不知道涇陽賺了多少錢,光是賣葡萄干,葡萄釀,這個村子早就富裕得不成樣子。

  既然涇陽是太子的,葡萄釀也是自家的。

  李淵嘗著自家的葡萄釀,心里越發滿足。

  孫子長大了,他想要做皇帝了,二郎如今正值壯年,這個孫子要怎么當皇帝嘛。

  李淵喝著葡萄釀,又有些苦惱。

  再看孫子的睡臉,這孩子難呀,既要面對朝中這么多事,還要面對他父皇,與這么多的弟弟妹妹。

  有時候想想,這個孫兒年紀輕輕,其實早就脫離了同齡人。

  作為爺爺沒什么能夠留給孫子的,也幫不到這個孫子什么忙,朝野上下全是對二郎忠心的人。

  唯一能夠留給他的只有藏在武德殿的五石金沙。

  那是武德年間私藏下來的,以備往后所需,只不過直到二郎平定了中原都沒有用上,便一直藏在了現在。

  二郎如今是皇帝,他至今不知金沙的存在,知道金沙所在也就自己這個老頭子了。

  不留給孫子,還能留給誰?

  李淵一口氣將碗中的葡萄釀喝完。

  李麗質快步跑來道:“爺爺,就算是能喝葡萄釀也不能多喝。”

  李淵吸了吸鼻子道:“一天就一碗!”

  “真的就一碗?”

  見孫女還帶著懷疑的目光,李淵強調道:“真的就一碗。”

  李治好奇道:“姐,我也想喝酒葡萄釀。”

  李麗質道:“你膽敢喝酒,就罰你一個人住到太液池的別苑去。”

  李治委屈地跟在李麗質身后,道:“姐姐,弟弟什么時候能喝酒。”

  李麗質道:“等皇兄什么時候允許了,你們什么時候才能喝。”

  “弟弟不會喝酒會被人取笑。”

  “誰敢取笑?姐姐讓人抽爛他的嘴。”

  李淵一臉的笑容,自語道:“小小年紀就想喝酒,不成器的小子,眼前這點葡萄釀還不夠朕自己喝的。”

  在崇文殿睡了一個時辰,李承乾從東宮的爐子里取了一張還算熱乎的餅,準備去中書省當值。

  一邊問道:“弟弟妹妹還睡著嗎?”

  李麗質回道:“還睡著呢。”

  李承乾道:“把她們都叫起來,不要睡太久了,不然到了夜里指不定要玩鬧的何時。”

  “喏。”

  言罷,李麗質拿起了鈴鐺,使勁地搖著。

  這才讓正在睡著的弟弟妹妹迷迷糊糊起來了,李麗質道:“起來洗臉,吃了餅之后開始上課。”

  她們掙扎著起來,能夠讓她有睡醒的動力的,唯有午睡之后的一頓點心。

  一張張熱乎的肉餅就在桌上,因為用的是新收的麥子,所以麥香十分濃郁。

  李慎打量四下道:“皇兄呢?”

  李麗質拍干凈他身后的一些塵土,這個弟弟睡覺時滾到了外面,后背白白的一片塵土,“皇兄在朝中有要事要辦。”

  七歲的李慎,嘴里吃著餅,任由姐姐幫著整理衣衫,一臉蠢萌地嚼著餅,目光呆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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