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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劉仁軌的新生

  皇兄給弟弟妹妹所講的課是有關立方體,從立方體的六個面開始講起,并且讓弟弟妹妹嘗試畫立方體。

  這些課李麗質都聽過。

  東陽是這群孩子中的尖子生,她早就完成了今年的學習任務,已經初步掌握了幾何題的應用。

  十三歲的東陽幫著小福將一些木柴放好。

  這都是宮里給的木柴,東宮不需要自己劈柴,每天都會有太監給送來。

  用小福的話來說太子殿下是喜歡整齊的,就算是東宮的柴房也要干凈整齊。

  東陽抬頭看去,木柴貼著墻面一塊塊碼放整齊,又像是壘起了一堵墻,所有的木柴都是朝著一個方向。

  小福將一條大小合適的木柴捅入有些稍大的縫隙中,而后用木錘敲打進去,如此這堆木柴碼放整整齊齊,看著賞心悅目。

  東宮的孩子都很懂事,寧兒坐在一旁整理著一些鴨蛋,臉上帶著笑容,其實小福自己也是個孩子。

  安寧的歲月里,總是有一些小波折,波折過后一切又都恢復了寧靜。

  劉仁軌來到咸陽縣的第三天,早晨時分,地面上還結著霜,他一手拿著咸陽縣的田冊與咸陽縣的戶冊,對照著這里的鄉民居住的屋子,也在親自丈量著田畝。

  杜荷派來的小廝不敢在劉仁軌面前放肆,又怕人將他趕走了,于是便留下來幫著丈量田地,成了劉仁軌的下屬。

  劉仁軌的妻子正懷著孩子,昨天才將她的妻子從陳倉縣帶到咸陽縣,此刻正在府衙內,整理著卷宗與一些衣裳。

  每天辰時,劉仁軌便要坐在縣衙內,處理縣里留下來的公務。

  以前的縣丞走了,留下了一堆事。

  回到自己的縣衙,劉仁軌剛坐下,便有人大步走入縣衙。

  來人正是京兆府的許少尹,身后跟著的還有郭寺卿,裴行儉。

  劉仁軌見到來人,躬身行禮道:“敢問當面是?”

  “下官司農寺卿。”

  “渭南縣縣尉裴行儉。”

  等身邊兩人介紹完,許敬宗自我解釋道:“京兆府少尹,你我在杜荷公子的府上見過。”

  聞言,劉仁軌了然道:“原來是名滿長安的酷吏許少尹。”

  許敬宗并不在意別人稱呼他這種酷吏這種名號,唐朝人也喜歡往別人身上打標簽。

  雖說是個壞名聲,可對許敬宗來說,如果治理關中需要這個名號,并且還能讓太子殿下滿意,這就是一件難得的好事。

  況且,許敬宗也沒打算改變自己,因為他人看法來改變從而活在別人眼中是一件很累的事。

  打量著這處府衙,因這里毗鄰長安,因此咸陽縣也是關中的重縣,這里的府衙建設與維護上,比其他縣都要好。

  當然了,許敬宗很羨慕劉仁軌。

  這樣的人一定可以成為一個很厲害的人,心里更明白這個劉仁軌不見得與自己是一路人。

  “聽說那天你被押入大理寺,太子殿下還來看望過?”

  劉仁軌道:“正是。”

  許敬宗在一旁坐下來,遞給他一張紙,道:“你且看看。”

  “喏。”

  咸陽縣受京兆府管轄,咸陽縣自然也是屬京兆府的,許敬宗是關中所有縣丞的上官。

對此,劉仁軌很是恭敬,拿過這卷紙,細細看著,入眼幾個大字立于紙上:關中各縣發展要領  之后洋洋灑灑有數百字,劉仁軌整了整衣襟如臨大敵,端坐品讀。

  許敬宗很有耐心,并不是有所的縣丞都能看得進去這篇文章,耐心地等著劉仁軌的反應。

  以關中各縣增收為目標,各縣秉持務實作風,深入了解各縣縣民所需,本著關中各縣脫貧致富的原則…

  看完開頭幾句話,劉仁軌神色凝重,挺直腰板坐得更端正了一些。

  大力發展各縣農產特色,增加作物多樣性,大力發展果蔬業同時保留現有耕種土地,維持糧食產出的保有量。

  提倡縣民在農閑之余參與生產,如沿街官道開設鋪子,去長安找活,兼運輸與貨物調度,提高縣民額外收入,提高在糧食欠收年間的縣民扛風險能力。

  洋洋灑灑的話語,劉仁軌琢磨地看著,每一句看完都要斟酌很久,還有各縣改善風貌,積極與縣民共同出資建設書舍,給孩子蒙學。

  京兆府明年會根據各縣發展狀況評比出關中模范縣。

  每年的模范縣京兆府都會在次年給予扶持。

  裴行儉與郭駱駝也坐在一旁。

  許敬宗遞給他一個水囊。

  “多謝。”劉仁軌道了一聲謝,接過水入口咽下發現是溫熱的茶水,而且還有一些甜味,多半是枸杞。

  許敬宗嘆道:“劉縣丞慢慢看,看太子殿下的文章很費茶的。”

  劉仁軌詢問道:“這是太子殿下的文章?”

  “嗯,劉縣丞有所不知,現在太子殿下主持關中農事,各縣縣丞都要聽命于太子殿下行事。”

  “這篇文章下官是否可以留下?”

  “伱留著吧,關中各縣的縣丞都要有一份。”

  “謝許少尹。”

  “劉縣丞覺得如何?”

  劉仁軌不解道:“太子殿下所言抗風險是什么意思,難道說太子覺得近來會有災害?”

  這個劉縣丞的目光看著眼前三人。

  郭駱駝面帶笑容沒有講話。

  裴行儉是其中最年輕的一個縣尉,他低聲道:“劉縣丞會錯意了,太子的意思如果關中沒有儲備,那在災害面前就是不堪一擊的,當然還有更重要的意義。”

  “還請賜教。”

  見劉仁軌態度端正,裴行儉思量片刻又道:“這世上有很多事都需要老天保佑,可最不可靠的也就是老天的保佑。”

  劉仁軌低聲道:“此話雖說不該從我等口中說出來,但裴縣尉說得不錯,最靠不住的就是這賊老天。”

  見識過貞觀初年旱災的劉仁軌心中最有體會。

  “換言之,人才是最重要的勞動力,土地只是財富產生的一個途徑而已,掌握了勞動力就掌握了財富,因此人比土地重要,掌握了人才是掌握了生產,因此那些一直想要吞并土地的世族,實際上是最愚蠢且短見的一類人。”

  這是裴行儉的自己見解,也是對弘文館那篇文章中的論述,更是他在科舉考卷上所論述的觀點。

  盡管這個觀點可能被多數人不認同。

  裴行儉又道:“關中建設要以人為立足根本,各縣的縣民是我們最大的本錢,他們富裕了,關中也就富裕了,我本是渭南縣的縣尉,照理說不該管咸陽縣的事,不過按照京兆府許少尹的意思,我們兩縣可以走得近一些。”言至此處,許敬宗站起身,道:“劉縣丞覺得這篇文章如何?”

  “從未見過這種文章,按照文章所言,下官定當盡力行事。”

  如此,郭駱駝遞上一團與一些種子,解釋道:“此物是,是商隊從西域帶來的,是一種織物,想讓劉縣丞在來年四月種下。”

  種子不多只有十來顆,劉仁軌道:“下官領命。”

  許敬宗很滿意地點頭,“告辭了,還有許多事要去辦。”

  送走了京兆府的官吏,劉仁軌來到咸陽縣的河邊,從河水中拉起早晚布置的魚簍。

  魚簍中就只有一條魚,魚不大。

  提著魚回到府衙后院,劉仁軌將魚殺了,烤炙之后便用一張馕餅將烤魚卷起來。

  烤得外脆里嫩的魚帶著餅入口,口感很好。

  雖說沒有椒鹽,還有腥味,完全比不上那天在大理寺吃的那一頓香。

  大理寺吃的那張餅卷著魚,是劉仁軌這輩子以來吃得最香的一頓,可能往后大半輩子都再也吃不上如此美味的食物了。

  將手中的餅吃完,連帶著烤得酥脆的小魚一起咽下。

  劉仁軌痛快地打了一個飽嗝,他抬首看向長安城,太子殿下說過有些人死了只是死了。

  “你完全可以就當自己已經死過一次,從現在起可以你就要迎接新生,從今往后你的人生就不一樣了,你已新生了。”

  京兆府的一篇文章帶來了關中治理的新理念,劉仁軌也要面對自己在咸陽縣的新人生。

  長安,許敬宗回到了杜府,見杜荷公子還在看著一卷書。

  因太子殿下喜歡看書,杜荷公子也時常看書,這兩年以來杜荷已把太子當作榜樣了。

  “咸陽縣的事安排好了?”

  聽著杜荷公子的話,許敬宗脫下靴子,道:“安排好了,看看劉仁軌的能力如何再做論斷。”

  杜荷換了一個坐姿繼續看著書。

  許敬宗則是坐在一旁吃起了核桃,道:“近來下官得了一種病。”

  杜荷瞅了他一眼,問道:“有病就去看大夫,孫神醫晚點就回來了。”

  “下官這個病孫神醫治不好。”

  “什么病?”

  許敬宗神色郁悶,嘴里嚼著核桃,“下官只有在嚼核桃的時候才能靜下來,孫神醫說是下官太忙了,才會有這種心病。”

  最近這段時間許敬宗確實太忙,忙得一天到晚都在各縣奔波。

  太子給他的壓力很大,各縣的發展事關許敬宗將來的仕途。

  皇宮內。

  李麗質正在監督著弟弟妹妹寫作業,她對李治道:“這是立方體嗎?”

  李治一臉無辜地眨了眨眼,道:“皇兄就是這么教的呀。”

  面對這個弟弟,李麗質神色痛苦,拿起一旁的作業,指著李慎畫的圖道:“為什么就你一個人錯了?”

  “這…”

  李治撓著后腦勺又不知該如何解釋。

  李麗質指著圖上的線條道:“你看看你的長寬高,對嗎?拿回去重畫!”

  “哦。”李治委屈著拿起自己的作業本又走了回去。

  寧兒端著一碗茶水道:“公主殿下,喝口水吧。”

  李麗質問道:“皇兄還睡著嗎?”

  “嗯。”寧兒又將水壺放下,低聲道:“公主殿下也休息吧。”

  看了一眼就剩下李治一個人坐在他的位置上,李麗質搖頭道:“不行,就稚奴一個人學不好了。”

  李治拿著手中的木尺,又是撓了撓頭,小心翼翼地畫著。

  關中十一月深秋就要轉入冬季,每到清晨時分總是很冷。

  這天,關中下起了一場凍雨,老天在宣告,關中入冬了。

  李承乾穿著一身青衫,一手提著竹傘,一手提著籃子走在朱雀大街上,身邊跟著薛萬備以及兩個侍衛。

  太子殿下是一個善于觀察民情的人,因此殿下在朱雀大街上走得很慢。

  好像只要看看現在街道上行人的神情,殿下就能知道關中鄉民過得如何。

  走到許國公府邸,舅爺家的府邸沒有門房,只有一個叫高林的老人家照顧著。

  聽說近來還與歐陽詢,虞世南那些老先生走得很近。

  李承乾侍衛在門外等著,便獨自一人走入了府邸中。

  舅爺家的陳設還是與之前一樣,李承乾望向里屋,便聽到了幾聲咳嗽。

  放下手中的竹傘走入屋內,將籃子放在一旁的桌上,揣著手笑道:“舅爺,許久不見了。”

  高士廉拿著一卷卷宗看著,抬頭見到大外孫先是咳嗽了兩聲,而后皺眉打量了一番,嗓音帶著一些嘶啞道:“你長高了。”

  在舅爺的矮桌邊上盤腿而坐,李承乾目光打量著舅爺的面容。

  “怎么,老朽老了?”

  “舅爺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變老。”

  “呵呵呵…”高士廉輕笑道:“老朽都這個年紀了,還能老到哪兒去?”

  李承乾掃視四周,屋內只有舅爺與外孫兩人,聽著凍雨落在屋頂瓦片上的動靜。

  “舅爺平時都在家里看書嗎?”

  “這是你東宮的故事書,老夫讓觀音婢抄錄之后送來的一份。”

  李承乾道:“人們需要故事,故事擴展了我們對生命與生活的感受。”

  高士廉放下手中的書卷,從側臥的姿勢坐起身子,道:“前幾天虞世南還會來找老朽打牌,虞世南這個老家伙一到冬天身體就不好了,都已很多天沒有來,多半要來年開春才能再來找老朽打牌。”

  看著舅爺茶碗中的茶水沒了,李承乾就去屋外的爐子上將水壺拿下來,倒上一碗熱茶。

  高士廉喝著熱水,接著道:“還有呀,輔機時常會來看望老夫,不過現在老朽見到他便覺得煩,很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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