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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1章 干干凈凈,包冇性病

  “遠哥,阿嫂。”

  一年未見,陳家樂身上多了幾分社會主義辛勞的粗糲氣質,

  皮膚黝黑不少,又續起胡須,原本飄逸的中短發徹底剃成圓寸,身材精瘦,脊背挺直。

  給人一種又臟又有精神的感覺,像一塊被工業爐火鍛過的生鐵。

  “怎么樣家樂哥,蘇聯好不好玩?”

  翟遠摟著葉雨卿走過來,跟陳家樂打聲招呼,在他胸口擂了一拳,語氣帶笑:“干干瘦瘦,明哥不肯給飯你食啊?甩了他這個大佬,回來幫我!”

  夜風徐徐,甲板上只有幾個海員穿梭,遠處海面兩艘大飛跟船護衛。

  陳家樂咧了咧嘴,露出口白凈的牙齒:“不行啊遠哥,明哥還欠我兩個月薪水,等我討完薪再講啦”

  一旁的葉雨卿迫不及待問道:“我大佬在那邊怎么樣?”

  “放心啦阿嫂。”陳家樂看了她一眼,笑著說:“明哥在那邊風生水起,食飯有御廚,出門有護衛,住的是老布里亞大將留下來的官邸,睡覺都要蓋貂皮褥,呢啲兵仔日日輪流送伏特加同魚子醬上門,日子愜意過沙皇喔!”

  “真的?又不見他打個電話回來,老豆老母都不知幾擔心。”

  “跨國電話很難接通,所以今次不就派我回來報平安?”

  陳家樂與葉雨卿簡單聊了聊葉志明在蘇聯的威風事跡,末了取出幾張照片佐證。

  照片里,葉志明穿著一件深藍色呢子大衣,幾根稀疏頭發梳的一絲不茍,腳踩黑亮軍靴,身邊圍著兩三個穿軍裝的將領,一副外交家派頭。

  照片里,葉志明坐在長餐桌前,手里端著伏特加杯,面前擺著一大盤魚子醬、熏熊肉和一整只剖開的烤鹿腿,左右各坐一位金發美女,笑得跟彌勒佛似的。

  照片里,葉志明穿著一件厚厚的貂皮大衣,站在滿地積雪的訓練場中央,懷抱一挺AK47,背后一群蘇軍士兵列隊行注目禮…

  “哇!”葉雨卿看著相片,驚訝的合不攏嘴,嘖嘖稱奇:“好似做了元首咁樣,我都快認不出他。”

  “得啦,元首妹妹,你阿哥發達啦。”

  翟遠湊過去看兩眼照片,又抬頭看一眼陳家樂,接著笑瞇瞇在葉雨卿翹臀上拍一巴掌,說:“甲板風大,去里面等,我和家樂哥食支煙。”

  葉雨卿向翟遠作勢一個咬人的動作,得意輕哼道:“以后對我好點,否則讓我大佬派兵,打進香江收拾你!”

  翟遠環住她的腰,調笑道:“我對你還不夠好?”

  葉雨卿眉眼彎了彎:“馬馬虎虎,以后繼續努力”

  知道翟遠和陳家樂還有其他事要談,葉雨卿說完沒多逗留,徑直進了船艙。

  甲板上便只剩翟遠和陳家樂兩人。

  兩支紅雙喜相繼點燃,猩紅的煙頭在夜風中忽明忽暗。

  遲遲沒人出聲,

  陳家樂咬著煙頭瞇眼望著前方海平面,手里捻著一枚銅色的盧布硬幣,在指間來回翻轉。

  “講啦!”

  等一支煙食完,翟遠將煙蒂彈落進海里,這才側臉望向陳家樂:“當我是阿卿那么好騙?只得你一個人突然間倉促回來,是不是葉志明那邊出了事?”

  陳家樂手里轉動的盧布硬幣一頓,臉上隨之露出訕笑:“遠哥真是戲臺上的諸葛亮轉世,什么都瞞不住你。”

  翟遠翻下眼皮,心中輕松了口氣。

  還能開得起玩笑,即是代表葉志明一條命還在。

  單看陳家樂剛剛拿出的照片的確足夠唬人,至少葉雨卿已經無比篤信,自己的大佬現在在蘇聯混的風生水起,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但好明顯一點,倘若葉志明真的香車美女,軍隊護駕,蘇聯的錢未免太好賺了些。

  固然是政權動蕩、貪腐盛行的末法時代,

  憑什么輪到他一個剛去一年毫無跟腳的黃種人起勢?

  況且以葉志明的性格,若在蘇聯蝦蝦霸霸,一早就回香江嘚瑟,何至于連個電話都不打。

  “那些照片是哪里來的?”

  “明哥花幾百塊美金,請人擺拍出來,省的阿嫂和家人們記掛。”

  陳家樂撓頭笑笑,頓了頓,又緩緩說道:“生意難做呀,黑海一帶天天聽槍聲,哈薩克那邊油罐車排長龍,吉普車沒油要靠拖拉機拖,天冷要靠熬雪水沖涼,天熱又得提防貨倉爆炸,最后錢沒賺到多少,反而被人擺了一道。”

  翟遠沒追問細節,先問:“葉志明現在什么情況?”

  陳家樂說:“被莫斯科的軍部扣留,暫時安置在烏拉爾山區一間軍區舊營房,每日有人送飯送水,但不準出營房,話曬叫協助調查,其實就等于坐監。”

  翟遠聞言點點頭:“他在賭船上認識的那些所謂高級軍官呢?”

  陳家樂吸了吸鼻子,說:“這件事都要怪明哥自己心急,剛到蘇聯的時候,那些軍官朋友的確幫他介紹了幾單生意,一路上都算順風順水,后來他嫌出貨量太少,自己結識了一位南斯拉夫的掮客,叫謝爾蓋的,又話在莫斯科有深厚人脈。”

  “你知他一向膽大,又不想其他人抽水,于是瞞著那幾位軍官朋友,私下與謝爾蓋接頭,還預付了十萬塊美金,說是要截胡一批退役的軍火倉庫,搶在其他人前面封倉、鎖貨。”

  “我當時都有提過,建議他穩住先,等原來那邊的生意走順再慢慢做大。但明哥那陣子一心只想著全盤起,每次都會講‘機會就在眼前,遲一步就被人食曬’這種話,結果你猜怎么樣?謝爾蓋給了個烏拉爾山區的地址叫我們飛過去,那邊果然有一大批退役軍火,咩RPG、AK、德拉貢諾夫、重機槍,甚至仲有幾十臺裝甲車停的整整齊齊。”

  “講真,那次連我都信咗。真槍真炮,凍到結霜的彈藥箱堆到人咁高,連軍章、裝備登記表都系原裝蘇聯制,尤其謝爾蓋一句話,倉庫門口的衛兵就點頭哈腰開倉,請我們驗貨。”

  翟遠聽到這里,呼出口氣:“有倉有貨,那問題一定出在那個叫謝爾蓋的人身上嘍?”

  “現在想想,撲街果然處處的有問題。”

  陳家樂點頭罵了句,又無奈道:“不過當時我們都被貨倉里的軍火震住,謝爾蓋出價又低,一挺PK機槍三百美金,RPG連彈藥四百,AK批發價五十支起算,每支三十五美金。連裝甲車都有得揀,履帶式步兵戰車每輛才八千美金,買十輛仲有折扣。”

  “我和明哥算了下,如果將整個貨倉搬空,加上賄賂軍官、本地運輸、偽裝批文,全部打包下來大概八百萬美金,當時大家心里都在想,就算海運成本再貴一倍,等這批貨拉去敘里亞口岸,轉運黎巴嫩,最后送到第三世界國家前線,賣一支AK都要賺三倍啦,整倉貨凈賺幾倍都不止,當然要搏一搏!”

  “當晚謝爾蓋拉著幾個駐軍軍頭,陪明哥大醉一場,又話這批貨很搶手,明哥也擔心被其他人截胡,于是直接預付了200萬美金,讓謝爾蓋去搞定運輸手續。結果就撲街啦,錢一到手謝爾蓋就玩起了人間蒸發,我和明哥沒有等到他回來,反而等到隔鄰軍區的人馬,一上來就說接到情報,有海外間諜非法接觸軍火貨倉,現場即刻封倉,所有人都被扣押。”

  陳家樂咬牙罵道:“撲街!我們后來才知道,原來那批貨謝爾蓋根本沒資格賣,他的確是莫斯科一個高干家庭出身,但根本插手不到國\防工業部門,先用真貨引我們上鉤,再用軍紀壓我們落水。貨不必出,錢又落袋,明面上還有人頂罪,連證據都不必擦!”

  翟遠靜靜聽完全部過程,搖了搖頭。

  葉志明這一鋪輸的有些慘。

  蘇聯顯然不像他在香江一樣,一見面就刀光血影,人家玩的是制度、人脈、情勢。

  一手套人,一手控貨,看似亂,其實穩得可怕。

  葉志明不明白在這種動蕩邊緣的大國做軍火生意,靠的不是眼前的價錢,也不是軍頭一張口頭承諾,更不是敢打敢拼就足夠。

  而是你站在哪條線上?你背后有沒有更大的同志?

  拋棄了原本已經在香江結識的幾條軍官人脈,試圖自己單干,結果被人連本帶利賣進了烏拉爾的雪地里。

  不冤。

  翟遠沉默片刻,問:“幾時的事?”

  “差不多兩個月前。”陳家樂搓了把臉,說:“我也被關押了一段時間,頭幾天沒日沒夜的審訊,后來漸漸寬松下來可以休息,等到二十幾天的時候,營房里又來了幾個新面孔,自稱是國\防部屬下事務科,拎著皮箱擺在明哥面前,恐嚇的話說了一通,最后只得兩個字,要錢。”

  翟遠聞言笑了下:“看來他在香江的生意,已經被查的清清楚楚。”

  倒騰軍火是重罪,按照蘇聯現在的局勢,抓住即是實罪槍斃。

  沒有定罪,那就說明對方認為他仍有利可圖,畢竟殺一個賭船船東,遠不及到手的美金實在。

  陳家樂重重嘆口氣:“所以對方放我回來,今次帶錢過去贖人。”

  翟遠嗯了聲,問:“多少?”

  “五百萬美金。”陳家樂無奈道:“錢一到手,人即刻走,證據、筆錄、目擊者,一概歸檔封存。所以明哥讓我回來聯系遠哥你,在香江開一間皮包公司,走瑞士那邊的金融殼,將五百萬美金打進一個莫斯科賬戶。”

  翟遠又嗯了聲,笑著吐出口濁氣:“不多。”

  葉志明雖然遠在蘇聯,但自然選擇號仍在源源不斷吸金,五百萬美金即是三千多萬港幣,加上他這次在蘇聯林林總總的花銷,以及被謝爾蓋騙走的錢。

  今次葉志明仍稱不上傷筋動骨,產業還在,只是大蝕本。

  翟遠頓了頓,又說了一句:“但這筆錢不能給。”

  陳家樂表情僵住,詫異望向翟遠,又像是想到什么,忙解釋道:“遠哥,我講的話句句屬實,你…”

  “得啦,我信你。”翟遠笑著拍拍陳家樂肩膀,又道:“不過信不過蘇聯佬嘛!眼下的情況不是贖人,而是敲骨吸髓呀,現在什么證據都沒有留下,錢一到賬,就意味著事情結束,到時候葉志明是生是死還有咩所謂?”

  陳家樂面色一緊:“你的意思是…對方收了錢反而滅口?”

  翟遠沒答話,反問道:“能不能在電話里聯系到葉志明?”

  陳家樂立刻點頭道:“可以!我們之前試過用衛星電話跟香江聯絡。”

  翟遠嗯了聲,攬住陳家樂的肩膀說道:“你還是要過去那邊,告訴對方,我要葉志明每個禮拜給我打一通電話,錢照給,五百萬美金看不起誰呀,多給他們五百萬都沒問題!但是不可能一次過付過去。”

  “總之只要葉志明還能跟我通電話,每個禮拜付十幾二十萬美金嘍,換句話講,只要葉志明還活著,他們就始終有錢可以拿。”

  “趁著這段時間,你在蘇聯幫我聯系到以前經常上賭船的幾位蘇聯軍官,葉志明背著他們走私被抓,他們跟葉志明翻臉全部不緊要,我可以繼續和他們交朋友嘛”

  陳家樂沉默了好一會兒,撓頭笑道:“這樣一來,明哥豈不是還要受一陣苦?”

  “吹吹風,凍凍腳,捱幾頓咸菜白粥,讓他也醒醒腦。”

  翟遠從陳家樂手里拿過那枚盧布硬幣,大拇指彈起又穩穩接在手心,語氣不爽道:“順便讓他自己想想清楚,最近幾年是不是太順風順水,連賭場規矩都忘掉!”

  “賭場規矩,買定離手!”

  賭廳里燈火通明,紅絨賭桌旁人頭攢動。

  荷官輕喝一聲,雙手平攤向兩側,十指一翻,象征性離開骰盅,動作干凈利落。

  上得賭桌,幾時落注,籌碼怎么擺、擺幾多都是自由。

  但落注之前一定要考慮清楚,否則一旦開盅就輪不到你話事。

  翟遠與陳家樂穿過幾張賭臺,走上二樓,

  在轉角的一間包廂前,看到了正在等候的O記主管任達榕。

  “任sir,不下去玩幾手?贏了帶走,輸了入我數。”

  翟遠搓了把臉,換上笑容走過去打聲招呼。

  任達榕笑著迎上來,說:“算了吧翟先生,老廉最近盯得很緊,我上船都要事先報備。”

  “這就是我當年沒有投考差佬部門的原因啦”

  翟遠笑著打個哈哈,分給任達榕一支煙笑道:“食支雙喜,這樣不算行賄吧?”

  兩人倚在欄桿旁,吞云吐霧一番。

  翟遠指了指不遠處緊閉的包廂房門,問:“跟兩位大佬在里面,談得怎么樣?”

  任達榕吸了口煙,語氣輕慢道:“我是兵他們是賊,沒什么好說的翟先生想去鵬城做物流生意,是賞飯給他們食,一句到尾,兩邊都已經談妥,等將來你的物流生意做起來,盡管從新記與和記抽調人手。”

  翟遠點點頭,笑著說聲多謝。

  今晚讓任達榕出面,談這件事,無非是懶得跟這些所謂的大佬扯皮。

  更何況還有許家強牽扯在內,琢磨著畢竟跟陳蘭有過一炮之緣,面對強哥多少得給點薄面,可這樣一來和記坐館又有意見。

  于是干脆請任達榕這位O記主管,幫自己出面談判講數。

  “遲點我再進去了解下情況。”

  翟遠眼角掃了掃包廂房門,扭過臉問任達榕:“聽說任sir你最近又要升職?”

  任達榕聞言露出笑容:“都要多謝翟先生介紹那些議員朋友給我。”

  翟遠笑著擺擺手。

  在何子朗的運作下,不足兩年時間,任達榕已經從O記副主管升任做主管。

  方法簡單粗暴,除了媒體運作,最緊要還是政治搭臺,議員出面遞話,偶爾出席一次警隊改革的聽證會,在議會上對各項研究議題表達中立又清醒的態度,獲得一眾議員們的點贊留名。

  警隊內部雖不明說,但作用極大。

  任達榕又道:“另外順便同翟先生講一聲,我這次要見升高級警司,但照規矩需要被借調去英國一段時間,參加培訓,之后會有伙計接手我在O記的職務,我再介紹給翟先生你認識。”

  所謂借調英國,無非是去那邊的軍情部門參加培訓。

  華人在差佬部門只要升職到一定程度,必須去英國學習交流,已經成了約定俗成的規矩。

  犀利之處在于,很多阿sir原本還算是個正常人,從軍情部門受訓歸來,即刻就變成處處為鬼佬站臺的二鬼子,實例太多以至于不知從何講起。

  “明白。”翟遠咧嘴笑笑,頓了頓說:“我在鵬城認識了一位石sir,同樣是差佬部門的大佬,好似新記與和記這種拉一波打一波制衡的手段,都是從他那里學來。英國誘惑多,我想約個時間給任sir你和石sir見一見,畢竟鬼佬還有幾年就閃人了嘛,可任sir你將來還有大把前程,大家提前促進一下兩邊的警務交流你覺得怎么樣?盡管考慮下,我先去見見那兩位大佬。”

  三分鐘后,

  翟遠推開VIP包廂的房門,笑意盎然走進去。

  蕭漢強和許家強相繼起身打個招呼。

  “不好意思,剛剛忙些小事。”

  翟遠擺手示意兩位大佬落座,不理會兩位強哥臉上各異的表情,翟遠站在賭桌前撐開雙手,擺出一副盛氣凌人架勢說道:“詳細情況我想任sir已經跟你們講得很清楚,我要在鵬城做物流,目前還缺一批人手,但這批人里有案底的不要,怕死的不要,既要敢打敢拼,又要身家清白,總之一句話,干干凈凈,包冇性病,我話講完!”

  說完,翟遠轉身便往外走。

  臨到門口,又駐足扭過臉來,對還沒反應過來的兩位強哥說道:“是了,和記那位強哥是吧?明天你的人可以做我公司的生意,不過不要踩過界。新記強哥,這次就這樣嘍,幫我向蘭姐問聲好,我希望大家以和為貴,齊齊揾銀”

大熊貓文學    1982從香江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