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北關南。
一座小山丘。
飛劍撕碎虛空,黑衣年輕劍仙從中踏出。
“————恩公!”
密云攥著衣袖,看到謝玄衣身影,忍不住喊出聲來。
佛門暗子遍布滿城。
先前那一戰之驚險,刺激————早已通過訊令,第一時間傳入他的心湖。
外人不知支援懸北關的修士是誰,可他卻知。
聽到陳跌落戰場,密云一度心生絕望,面對劫主這等絕強實力的大妖————
就連早早晉昇陽神的陳都招架不住。
那么陰神境的恩公,恐怕更是兇多吉少。
他只能在心中誦經,祈愿。
好在。
上蒼還是庇護佛門的。
“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啊————”
站在佛子身旁的長眉羅漢,此刻也鬆了口氣。
他不禁捏了把冷汗。
這謝玄衣當真是好身手————
陳攔不住的大妖,他攔住了。
據說。
本書101看書網解無聊,101.超實用,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那一戰打得十分激烈,打到最后。
劫主道域支離破碎。
一時之間,妖潮土崩瓦解,悉數潰散,就此暴退千里。
這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大勝—
可以說,謝玄衣以一己之力,拯救了懸北關內數十萬百姓的性命。
整個崇州,也可以避免妖患。
北風吹過。
山丘上,黑衣飄搖落定。
謝玄衣衣衫還染著雪屑,他駐足望著遠處巍峨雄渾的巨城,神情凝重。
“佛子大人。”
長眉羅漢壓低聲音,詢問道:“而今懸北關————剛剛經歷大戰,城防空虛,真是撤人的好時候————”
妖潮已經攔下了。
佛門安插在懸北關內的那些暗子,絕大部分都可以撤離。
大戰爆發前,納蘭秋童和主提前離開,這些鉤鉗師目前處於“群龍無首”的階段。在他看來————此刻便是撤離的最佳時刻。
“不急。”
密云卻是搖搖頭:“讓他們再等等。順便警告福德,這幾日不要千萬露面。”
“這————”
長眉羅漢愣了一下,有些不解。
他困惑問道:“佛子大人,納蘭秋童恐怕很快就會返回懸北關————此刻若是不撤,接下來還有機會撤么?”
待到納蘭秋童返回。
鉤鉗師數量,恐怕還要增加。
城門門禁,城內搜查,都會更加嚴格。
“現在若是撤離,會死得很慘。”
駐足遠眺的謝玄衣此刻開口了。
他的神念,剛好落在懸北關城南 —那里看上去空空蕩蕩。
但實際上。
四面八方,都設下了鉤鉗師暗子。
群龍無首————只是假象。
妖潮雖是意外。
但納蘭秋童早就布設好了這場針對“佛門暗子”的棋局,她本意是想借著西園街之爭,將擅自出逃的佛門暗子一網打盡————劫主南下這件事雖然打亂了節奏,卻讓這場殺局變得更加隱蔽,更加完美無瑕。
“這————”
長眉羅漢放出神念,隱約窺見了些許異樣,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納蘭秋童比你想像得要狡詐聰明許多。”
謝玄衣淡淡說道:“戰前脫逃,只是幌子————”
“既如此————”
長眉羅漢猶豫片刻,再度斟酌開口:“佛子大人,不若即刻啟程,由我護送您南下,返回梵音寺?”
佛門暗子撤離一事急不得。
有福德坐鎮,懸北關接下來的發展,只能聽天由命。
那么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送佛子安全返回主宗。
“不。”
密云搖了搖頭。
他站在山丘上,平靜說道:“我們就在這,哪也不去。”
長眉羅漢滿臉茫然。
謝玄衣則是輕笑一聲。
“小謝山主呢?”
長眉羅漢困惑道:“小謝山主也陪著我們么?”
倘若有謝玄衣作伴,那么他倒是不用擔心佛子大人的安危問題了。
只是佛門暗子撤離一事已經推遲。
那么在這里,又有什么意義呢?
“我就在這,陪著你們。”
謝玄衣知道密云所想與自己一樣,於是微笑說道:“順便————等一個人。”
“大將軍!”
“————大將軍!您醒了!”
懸北關內城,羽字營營帳內榻。
陳緩緩睜開雙眼。
眼前一片昏暗,慢慢恢復清明。
尚未卸去鐵甲的杜允忠獨自一人,候在榻前,死死攥著陳手掌。看到后者微微睜開雙眼,便忍不住欣喜叫出了聲!
,陳靜靜躺了片刻。
思緒從支離破碎的狀態,一點一點完成拼湊。
自己的時之道終究還是沒能在絕境中完成晉升。
此刻。
渾身骨骼好似都破裂一般。
不過————
不算大礙。
“懸北關,守下了?”
看到熟悉的內帳畫面,陳忍不住嘆息一聲,吐出一口濁氣。
自己以時之道扛住了五十息的黃泉煉獄。
這————不算什么。
黃泉煉獄真正的可怕之處,在於后半截。
謝玄衣————
一個人扛盡了后五十息?
“守下了,將軍,守下了————這是一場大勝!”
杜允忠聲音顫抖,帶著激動:“劫主道域破碎,大敗而歸。懸北關兄弟們出城衝殺,斬殺妖獸萬余。”
陳聞言,臉上卻是無悲也無喜。
他輕聲道:“那人呢?”
杜允忠怔了一下。
他立刻意識到將軍所說之人是誰。
“那人————擊敗劫主之后,便消失了。”
杜允忠老老實實回應,而后忽然壓低聲音說道:“將軍,那人是誰?”
道域破碎那一剎。
不少人都看見了內里景象。
這是一位飛劍劍修放眼天下。
能與劫主廝殺的飛劍劍修,一共就那么幾位!
“此事,你就不要多問了。”
陳只得默默掩過。
杜允忠和孟克儉乃是生死之交。
倘若得知,拯救懸北關之人,正是謝玄衣————
那這傢伙心中該有多么難受?
交談間。
營帳外響起馬蹄聲。
一陣喧囂傳入帳中,隱隱還帶著爭吵聲————杜允忠皺眉起身,掀開營帳,剛要出去看看怎么個事。
下一刻。
一枚纖細雪白手掌,掠過營帳帳簾,輕輕搭在杜允忠心口位置。
速度太快。
以至於杜允忠連雷法符籙都來不及取出。
一條大紅藤蔓在雪白指尖飛快生長,瞬間攀滿了這位陰神強者整片胸膛,將其鉗制。
“主————”
杜允忠神色陰沉。
他看清了營帳外景象。
納蘭秋童,主,去而復返————而且還帶了一大批人馬。
先前的爭吵聲,便是鐵騎和鉤鉗師爆發矛盾之聲。
大將軍靜修之處,豈容外人擅闖?
奈何。
陰神大圓滿的實力實在太過強大。
而且。
這一次納蘭秋童還帶了另外一位“幫手”。
一眾鉤鉗師圍攏擁簇的中央,一位披掛黑帽黑袍的高大修士,默默坐在馬背之上,周身散發著陰冷幽暗的寒意。
眾所周知。
玄微島除卻納蘭玄策以外,還有一位陽神。
影子。
由於日常幾乎不露面,因而得了這么一個稱號。
實際上————
這位影子還是偶爾會現身的。
譬如,此刻。
想要鉗制陽神,唯有派出另外一位陽神。
“陳大人。”
主伸手輕輕按著杜允忠,將其推入營帳。
納蘭秋童也隨之一同入內。
此刻營帳四人,氣氛冰冷到了極點,看上去隨時可能劍拔弩張。
“聽說你與劫主鏖戰一場,力竭而倒,我瞧著————這傷應該不算太重吧?”
納蘭秋童笑瞇瞇開口。
“沒有大礙。”
陳淡淡地說:“武夫體魄,恢復得快。陳某現在還能再打一場————二位想要試試么?”
“別別別。”
納蘭秋童連忙笑著拱手,感慨唏噓說道:“我們可不是來鬧事的。這一次,是奉乾州令前來,本想看望大將軍,奈何鐵騎卻是一意阻攔,或許是我們來的時候不巧,誰曾想,就連太子詔令也不好使了?
陳翀眼神變得陰沉下來。
“師姐,咱可千萬別讓大將軍誤會。”
納蘭秋童送去一個眼色。
主面無表情鬆開手掌,將杜允忠輕輕推出數丈。
“媽的欺人太甚————”
杜允忠哪里受過這等氣。
先前大戰在即。
這兩人不攻自破,擅自出逃,已經讓他無法忍受了。
如今當著大將軍的面,蹬鼻子上眼,這還拿不拿自己當人?
杜允忠當即抄起長矛,就要上前拼命。
但卻是有一縷神念,輕輕落在其肩頭位置,壓得杜允忠動彈不得。
還有一道聲音,傳入心湖。
“允忠,克制。”
“————大將軍!”
杜允忠瞪大雙眼,回過頭來,滿眼都是不敢置信。
放在以前。
大將軍絕不會阻攔自己的。
這些傢伙,敢擅闖軍營重地,殺了便是!
“既是誤會,說清楚便是。”
陳垂下眼簾,壓低聲音吩咐道:“允忠,你去外面,把諸事安排好。切莫讓弟兄們再起衝突,大戰落幕,好生休養。”
杜允忠死死攥著長矛。
他咬牙切齒半晌,從喉嚨里擠出一個字來。
“好!”
說罷。
頭也不回走了。
營帳只剩三人。
但氣氛卻並未變得輕鬆。
陳默默坐起身子,一圈一圈扯去纏繞在肩頭的繃帶,武道圣體的確恢復能力極強,不過數個時辰,先前大戰留下的痕跡便消弭了七八。只剩零零星星一點殘余痕跡。
看到這一幕,納蘭秋童微微瞇起雙眼。
她並不懷疑。
陳所謂能再戰一場的說法。
“你們————來這,是來問罪的吧?”
不等納蘭秋童開口。
陳率先打破死寂。
“問罪————”
納蘭秋童面色僵硬地笑了笑,故作不解地問道:“大將軍何罪之有?”
“自是拒詔之罪。”
陳淡然開口:“乾州先前傳出調令,遣我南下。我借西園街之變,以此拒詔。太子————難道不治罪么?”
此刻諸事皆平。
正是清算的好時刻。
“————懸北關大捷,太子嘉獎還來不及呢。”
納蘭秋童臉上笑意有些僵硬:“如何會降罪於將軍?”
“是么?”
陳翀仰起頭來,自嘲笑道:“太子殿下當真是寬宏大度————”
“自是如此。”
納蘭秋童話剛說到一半,就被打斷。
“————所以就連我和大褚劍仙謝玄衣勾結一事,乾州也決定不予追究了?”
陳直勾勾注視著納蘭秋童的雙眼。
他很清楚。
今日懸北關發生的事情。
瞞得過大離其他人,唯獨瞞不過納蘭玄策。
或許這一戰發生在關外,未能直接被鐵幕捕捉。
但那么多人都看見了飛劍。
單單憑藉這條信息,就足以讓納蘭玄策鎖定“出手者”的身份。
與其遮遮掩掩。
不如直接坦白。
這,才是他陳的作風“
納蘭秋童顯然是沒料到陳會直接點破。
這位年輕玄微術傳人沉默了許久,而后緩緩開口,似是在斟酌:“此言差矣————既是聯合破敵,談何勾結之言?”
“倘若乾州真這么想,便不至於派遣影子”來此了。”
陳悠悠說道:“如果我沒猜錯————乾州那便,如今是要請我南下一場了。”
“陳將軍,你多慮了。”
納蘭秋童嘆息一聲,略顯蒼白地辯駁解釋說道:“先前懸北關那場妖潮,來得太過突兀。我雖傳去訊令,乾州卻是鞭長莫及,只能派遣我等,迎接影子”大人緊急回防————”
這一說,雖是能完成呼應。
但終究顯得勉強。
倘若乾州當真要救懸北關,那么影子的出現,就該更早。
“此行,當真是為了慶賀此戰大捷。”
納蘭秋童注視著陳翀雙眼,誠懇說道:“太子殿下在乾州設了宴席,希望大將軍能夠赴宴。”
“果然————”
陳聽到這,止不住笑了一聲。
還真是和自己料想地相差無幾啊。
“此宴,既為慶祝,亦有大事相商————”
納蘭秋童頓了頓,想要再度做出補充,以此澄明什么。
“不必多言,我去便是。”
陳已經徹底沒了耐心。
他再度伸出手,強行打斷對方話語。
“待我收拾收拾。”
他望著營帳內懸掛的那桿長槍,慵懶說道:“今夜就隨你們離開。”
,見目的已經達成。
納蘭秋童和主對視一眼,不再多言,乾凈利落地就此離去。
這一次。
鉤鉗師離開得異常“和平”。
整個羽字營營帳,都沒有發出任何異樣聲響。
(ps:這次甲流威力是真的大,腰酸背痛,又冷又熱,感覺比之當年新冠都不遑多讓了。寫這一章幾乎快耗盡所有腦細胞了,大家千萬保護好身體呀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