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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波未平

  懸北關南。

  一座小山丘。

  飛劍撕碎虛空,黑衣年輕劍仙從中踏出。

  “————恩公!”

  密云攥著衣袖,看到謝玄衣身影,忍不住喊出聲來。

  佛門暗子遍布滿城。

  先前那一戰之驚險,刺激————早已通過訊令,第一時間傳入他的心湖。

  外人不知支援懸北關的修士是誰,可他卻知。

  聽到陳跌落戰場,密云一度心生絕望,面對劫主這等絕強實力的大妖————

  就連早早晉昇陽神的陳都招架不住。

  那么陰神境的恩公,恐怕更是兇多吉少。

  他只能在心中誦經,祈愿。

  好在。

  上蒼還是庇護佛門的。

  “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啊————”

  站在佛子身旁的長眉羅漢,此刻也鬆了口氣。

  他不禁捏了把冷汗。

  這謝玄衣當真是好身手————

  陳攔不住的大妖,他攔住了。

  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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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劫主道域支離破碎。

  一時之間,妖潮土崩瓦解,悉數潰散,就此暴退千里。

  這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大勝—

  可以說,謝玄衣以一己之力,拯救了懸北關內數十萬百姓的性命。

  整個崇州,也可以避免妖患。

  北風吹過。

  山丘上,黑衣飄搖落定。

  謝玄衣衣衫還染著雪屑,他駐足望著遠處巍峨雄渾的巨城,神情凝重。

  “佛子大人。”

  長眉羅漢壓低聲音,詢問道:“而今懸北關————剛剛經歷大戰,城防空虛,真是撤人的好時候————”

  妖潮已經攔下了。

  佛門安插在懸北關內的那些暗子,絕大部分都可以撤離。

  大戰爆發前,納蘭秋童和主提前離開,這些鉤鉗師目前處於“群龍無首”的階段。在他看來————此刻便是撤離的最佳時刻。

  “不急。”

  密云卻是搖搖頭:“讓他們再等等。順便警告福德,這幾日不要千萬露面。”

  “這————”

  長眉羅漢愣了一下,有些不解。

  他困惑問道:“佛子大人,納蘭秋童恐怕很快就會返回懸北關————此刻若是不撤,接下來還有機會撤么?”

  待到納蘭秋童返回。

  鉤鉗師數量,恐怕還要增加。

  城門門禁,城內搜查,都會更加嚴格。

  “現在若是撤離,會死得很慘。”

  駐足遠眺的謝玄衣此刻開口了。

他的神念,剛好落在懸北關城南  —那里看上去空空蕩蕩。

  但實際上。

  四面八方,都設下了鉤鉗師暗子。

  群龍無首————只是假象。

  妖潮雖是意外。

  但納蘭秋童早就布設好了這場針對“佛門暗子”的棋局,她本意是想借著西園街之爭,將擅自出逃的佛門暗子一網打盡————劫主南下這件事雖然打亂了節奏,卻讓這場殺局變得更加隱蔽,更加完美無瑕。

  “這————”

  長眉羅漢放出神念,隱約窺見了些許異樣,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納蘭秋童比你想像得要狡詐聰明許多。”

  謝玄衣淡淡說道:“戰前脫逃,只是幌子————”

  “既如此————”

  長眉羅漢猶豫片刻,再度斟酌開口:“佛子大人,不若即刻啟程,由我護送您南下,返回梵音寺?”

  佛門暗子撤離一事急不得。

  有福德坐鎮,懸北關接下來的發展,只能聽天由命。

  那么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送佛子安全返回主宗。

  “不。”

  密云搖了搖頭。

  他站在山丘上,平靜說道:“我們就在這,哪也不去。”

  長眉羅漢滿臉茫然。

  謝玄衣則是輕笑一聲。

  “小謝山主呢?”

  長眉羅漢困惑道:“小謝山主也陪著我們么?”

  倘若有謝玄衣作伴,那么他倒是不用擔心佛子大人的安危問題了。

  只是佛門暗子撤離一事已經推遲。

  那么在這里,又有什么意義呢?

  “我就在這,陪著你們。”

  謝玄衣知道密云所想與自己一樣,於是微笑說道:“順便————等一個人。”

  “大將軍!”

  “————大將軍!您醒了!”

  懸北關內城,羽字營營帳內榻。

  陳緩緩睜開雙眼。

  眼前一片昏暗,慢慢恢復清明。

  尚未卸去鐵甲的杜允忠獨自一人,候在榻前,死死攥著陳手掌。看到后者微微睜開雙眼,便忍不住欣喜叫出了聲!

  ,陳靜靜躺了片刻。

  思緒從支離破碎的狀態,一點一點完成拼湊。

  自己的時之道終究還是沒能在絕境中完成晉升。

  此刻。

  渾身骨骼好似都破裂一般。

  不過————

  不算大礙。

  “懸北關,守下了?”

  看到熟悉的內帳畫面,陳忍不住嘆息一聲,吐出一口濁氣。

  自己以時之道扛住了五十息的黃泉煉獄。

  這————不算什么。

  黃泉煉獄真正的可怕之處,在於后半截。

  謝玄衣————

  一個人扛盡了后五十息?

  “守下了,將軍,守下了————這是一場大勝!”

  杜允忠聲音顫抖,帶著激動:“劫主道域破碎,大敗而歸。懸北關兄弟們出城衝殺,斬殺妖獸萬余。”

  陳聞言,臉上卻是無悲也無喜。

  他輕聲道:“那人呢?”

  杜允忠怔了一下。

  他立刻意識到將軍所說之人是誰。

  “那人————擊敗劫主之后,便消失了。”

  杜允忠老老實實回應,而后忽然壓低聲音說道:“將軍,那人是誰?”

  道域破碎那一剎。

  不少人都看見了內里景象。

  這是一位飛劍劍修放眼天下。

  能與劫主廝殺的飛劍劍修,一共就那么幾位!

  “此事,你就不要多問了。”

  陳只得默默掩過。

  杜允忠和孟克儉乃是生死之交。

  倘若得知,拯救懸北關之人,正是謝玄衣————

  那這傢伙心中該有多么難受?

  交談間。

  營帳外響起馬蹄聲。

  一陣喧囂傳入帳中,隱隱還帶著爭吵聲————杜允忠皺眉起身,掀開營帳,剛要出去看看怎么個事。

  下一刻。

  一枚纖細雪白手掌,掠過營帳帳簾,輕輕搭在杜允忠心口位置。

  速度太快。

  以至於杜允忠連雷法符籙都來不及取出。

  一條大紅藤蔓在雪白指尖飛快生長,瞬間攀滿了這位陰神強者整片胸膛,將其鉗制。

  “主————”

  杜允忠神色陰沉。

  他看清了營帳外景象。

  納蘭秋童,主,去而復返————而且還帶了一大批人馬。

  先前的爭吵聲,便是鐵騎和鉤鉗師爆發矛盾之聲。

  大將軍靜修之處,豈容外人擅闖?

  奈何。

  陰神大圓滿的實力實在太過強大。

  而且。

  這一次納蘭秋童還帶了另外一位“幫手”。

  一眾鉤鉗師圍攏擁簇的中央,一位披掛黑帽黑袍的高大修士,默默坐在馬背之上,周身散發著陰冷幽暗的寒意。

  眾所周知。

  玄微島除卻納蘭玄策以外,還有一位陽神。

  影子。

  由於日常幾乎不露面,因而得了這么一個稱號。

  實際上————

  這位影子還是偶爾會現身的。

  譬如,此刻。

  想要鉗制陽神,唯有派出另外一位陽神。

  “陳大人。”

  主伸手輕輕按著杜允忠,將其推入營帳。

  納蘭秋童也隨之一同入內。

  此刻營帳四人,氣氛冰冷到了極點,看上去隨時可能劍拔弩張。

  “聽說你與劫主鏖戰一場,力竭而倒,我瞧著————這傷應該不算太重吧?”

  納蘭秋童笑瞇瞇開口。

  “沒有大礙。”

  陳淡淡地說:“武夫體魄,恢復得快。陳某現在還能再打一場————二位想要試試么?”

  “別別別。”

  納蘭秋童連忙笑著拱手,感慨唏噓說道:“我們可不是來鬧事的。這一次,是奉乾州令前來,本想看望大將軍,奈何鐵騎卻是一意阻攔,或許是我們來的時候不巧,誰曾想,就連太子詔令也不好使了?

  陳翀眼神變得陰沉下來。

  “師姐,咱可千萬別讓大將軍誤會。”

  納蘭秋童送去一個眼色。

  主面無表情鬆開手掌,將杜允忠輕輕推出數丈。

  “媽的欺人太甚————”

  杜允忠哪里受過這等氣。

  先前大戰在即。

  這兩人不攻自破,擅自出逃,已經讓他無法忍受了。

  如今當著大將軍的面,蹬鼻子上眼,這還拿不拿自己當人?

  杜允忠當即抄起長矛,就要上前拼命。

  但卻是有一縷神念,輕輕落在其肩頭位置,壓得杜允忠動彈不得。

  還有一道聲音,傳入心湖。

  “允忠,克制。”

  “————大將軍!”

  杜允忠瞪大雙眼,回過頭來,滿眼都是不敢置信。

  放在以前。

  大將軍絕不會阻攔自己的。

  這些傢伙,敢擅闖軍營重地,殺了便是!

  “既是誤會,說清楚便是。”

  陳垂下眼簾,壓低聲音吩咐道:“允忠,你去外面,把諸事安排好。切莫讓弟兄們再起衝突,大戰落幕,好生休養。”

  杜允忠死死攥著長矛。

  他咬牙切齒半晌,從喉嚨里擠出一個字來。

  “好!”

  說罷。

  頭也不回走了。

  營帳只剩三人。

  但氣氛卻並未變得輕鬆。

  陳默默坐起身子,一圈一圈扯去纏繞在肩頭的繃帶,武道圣體的確恢復能力極強,不過數個時辰,先前大戰留下的痕跡便消弭了七八。只剩零零星星一點殘余痕跡。

  看到這一幕,納蘭秋童微微瞇起雙眼。

  她並不懷疑。

  陳所謂能再戰一場的說法。

  “你們————來這,是來問罪的吧?”

  不等納蘭秋童開口。

  陳率先打破死寂。

  “問罪————”

  納蘭秋童面色僵硬地笑了笑,故作不解地問道:“大將軍何罪之有?”

  “自是拒詔之罪。”

  陳淡然開口:“乾州先前傳出調令,遣我南下。我借西園街之變,以此拒詔。太子————難道不治罪么?”

  此刻諸事皆平。

  正是清算的好時刻。

  “————懸北關大捷,太子嘉獎還來不及呢。”

  納蘭秋童臉上笑意有些僵硬:“如何會降罪於將軍?”

  “是么?”

  陳翀仰起頭來,自嘲笑道:“太子殿下當真是寬宏大度————”

  “自是如此。”

  納蘭秋童話剛說到一半,就被打斷。

  “————所以就連我和大褚劍仙謝玄衣勾結一事,乾州也決定不予追究了?”

  陳直勾勾注視著納蘭秋童的雙眼。

  他很清楚。

  今日懸北關發生的事情。

  瞞得過大離其他人,唯獨瞞不過納蘭玄策。

  或許這一戰發生在關外,未能直接被鐵幕捕捉。

  但那么多人都看見了飛劍。

  單單憑藉這條信息,就足以讓納蘭玄策鎖定“出手者”的身份。

  與其遮遮掩掩。

  不如直接坦白。

  這,才是他陳的作風“

  納蘭秋童顯然是沒料到陳會直接點破。

  這位年輕玄微術傳人沉默了許久,而后緩緩開口,似是在斟酌:“此言差矣————既是聯合破敵,談何勾結之言?”

  “倘若乾州真這么想,便不至於派遣影子”來此了。”

  陳悠悠說道:“如果我沒猜錯————乾州那便,如今是要請我南下一場了。”

  “陳將軍,你多慮了。”

  納蘭秋童嘆息一聲,略顯蒼白地辯駁解釋說道:“先前懸北關那場妖潮,來得太過突兀。我雖傳去訊令,乾州卻是鞭長莫及,只能派遣我等,迎接影子”大人緊急回防————”

  這一說,雖是能完成呼應。

  但終究顯得勉強。

  倘若乾州當真要救懸北關,那么影子的出現,就該更早。

  “此行,當真是為了慶賀此戰大捷。”

  納蘭秋童注視著陳翀雙眼,誠懇說道:“太子殿下在乾州設了宴席,希望大將軍能夠赴宴。”

  “果然————”

  陳聽到這,止不住笑了一聲。

  還真是和自己料想地相差無幾啊。

  “此宴,既為慶祝,亦有大事相商————”

  納蘭秋童頓了頓,想要再度做出補充,以此澄明什么。

  “不必多言,我去便是。”

  陳已經徹底沒了耐心。

  他再度伸出手,強行打斷對方話語。

  “待我收拾收拾。”

  他望著營帳內懸掛的那桿長槍,慵懶說道:“今夜就隨你們離開。”

  ,見目的已經達成。

  納蘭秋童和主對視一眼,不再多言,乾凈利落地就此離去。

  這一次。

  鉤鉗師離開得異常“和平”。

  整個羽字營營帳,都沒有發出任何異樣聲響。

  (ps:這次甲流威力是真的大,腰酸背痛,又冷又熱,感覺比之當年新冠都不遑多讓了。寫這一章幾乎快耗盡所有腦細胞了,大家千萬保護好身體呀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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