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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白鸚

  北境長城,東段,鎮海臺。

  如果說這座經由太皇修葺,最終東西綿延八千里的巍峨巨城是一條臥龍,位于最西的“嘉永關”是龍尾。

  那么這座位于極東的鎮海臺,便算是“龍首”。

  更精準地說,鎮海臺應該算是“龍眼”!

  畫龍點睛。

  鎮海臺承接北海,長城,乃是大褚國運得以流淌蔓延的最重要關隘!這般禁地,自然是派重兵把守,即便是圣后下令罷黜鎮守使的那段年月,也未曾放棄過這座關臺。皇城司最精銳的部隊在此駐守,檀衣衛四大特使之一的“白鸚”也奉令鎮守此地。

  而今,妖潮南下,大戰爆發。

  鎮海臺雖是未被“書樓”直接接手,但相鄰幾座要塞城池,卻是相繼入駐了“姜家”,“玉清齋”,以及“大穗劍宮”。這些都是陳鏡玄最為信任的人物,如此部署,明面上為了加強鎮海臺防御,實際上的用意…再明顯不過。

  鎮海臺長城,今夜來了一位特殊客人。

  整座長城一切如常,正常運轉。

  但城主府城樓位置,卻啟動了極為嚴苛的戒嚴,只要入內,便會發現…這里黑鱗衛的巡守人數乃是尋常數倍,乃至十倍!

  特使白鸚照例完成巡守,待到返回城主府時,麾下親衛皆被扣下。

  即便是她本人,也要卸下佩刀,方可入府。

  如此動靜,并不難猜來客身份。

  白鸚將長刀卸下,獨自一人,來到城主府。

  樓閣燭火搖曳,門戶大開。

  不遠處的古舊城頭,有一道年輕孤獨的身影,靜默地站在黑暗中,如果不是那盞點燃的燭火,暈開了些許輝光,這個年輕身影便像是一道融入漆黑長夜中的影子。

  白鸚沉默地看著那道背影,端詳了許久。

  鎮海臺在整個北境長城的防御體系中,地位極高。

  尋常大修行者,想要自由出入都難。

  能啟動這么多黑鱗衛戒嚴,為其護道的…

  大概只有一人。

  “早就聽聞,圣后死后…大褚迎來了一位不同尋常的‘新主’。”

  她垂下眼簾,主動開口,打破平靜:“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尋常。”

  “哈…”

  年輕人輕聲笑了笑,不再靜止之后,單從背影來看,他并沒有什么大褚皇帝的架子。褚果單手輕輕搭在城墻之上,另外一只手撐著下巴,雖然披著大氅,但整個人散發的氣質,卻更像是一個略顯憂郁的少年郎。

  “哪里不同尋常,不都是人,不都一樣?”

  褚果笑著開口,他站在這里已經很久,據說站在鎮海臺最高點,能夠看到無邊無際的山,以及無邊無際的海…正因如此,在數百年前,“鎮海臺”也被稱之為“山海臺”。

  這個傳言好像是騙人的。

  褚果站了很久,也看了很久。

  這里只能看到山,看不到海。

  “如果陛下只有筑基境的話,來到這種地方,會有危險。”

  白鸚面無表情說道:“這里每天都會死人。”

  “我看到了。”

  褚果沒有轉身,也沒有回頭。

  他站在黑暗中,托腮看著遠方,輕聲說道:“來的路上…我看到了不少尸體。”

  “書樓那位怎么會同意你踏入此地?”

  白鸚皺了皺眉,道:“妖國獸潮隨時可能打過來…如果讓大宮主和圣皇知曉你在這里,鎮海臺可能會迎接前所未有的沖擊。”

  “放心。不會有人知曉。”

  褚果淡淡說道:“這趟行程,只有雪主知曉。即便是戒嚴的黑鱗衛,也不曾見過我的身影。”

  白鸚這才注意到。

  黑暗中的城墻頭,飄落堆積著一層極其淺淡的雪跡。

  “那也不妥…”

  她皺著眉頭,想要再度開口。

  倘若鎮海臺中存在著蟄淺已久的諜子,哪怕不是黑鱗衛,也會覺察到異樣。城主府如此戒嚴,必然駕臨了一位身份尊貴的大人物!

  大褚好不容易迎來太平。

  身為“皇帝”,不敢冒一絲一毫風險。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

  褚果打斷了白鸚的對話,輕描淡寫說道:“天亮之前,我就會離開,但戒嚴不會結束。如果下一撥妖潮極其猛烈,那么今夜所有踏入城主府城樓范圍的修行者,都會被書樓列為‘審查’對象。”

  白鸚瞳孔微微收縮。

  這是陳鏡玄刻意布下的“誘餌”么?

  哪有以“皇帝”作餌的,這個做法實在太激進,不像是陳鏡玄的手筆。

  “而且,如果從安危角度考慮,這一行來到鎮海臺…最危險的環節,便應該是與你見面吧?”

  伴隨著一道略帶自嘲的輕笑之聲。

  褚果不再托腮,他緩緩轉過身子,背靠城墻,雙手輕松地搭在墻頭。

  二人目光對視。

  “仁壽宮尚在之時,你受其重用。”

  褚果一字一句說道:“如今你我只隔著十丈,我是筑基境,而你是陰神十五境,想要殺我,應該比外面那些妖靈容易許多。”

  這番話的內容很是沉重。

  但褚果說起來卻十分輕松。

  “陛下說笑了。”

  白鸚冷冷開口:“仁壽宮重用我…只是因為‘鎮海臺’不可丟。至于殺陛下,這十丈雖近,可卻與天塹無異。”

  她注意到了二者之間飄落的雪屑。

  雪主一定就隱在褚果身旁虛空之中,自己入府之前,卸下了本命寶器。

  倘若動手,迎接自己的,便是雷霆反制!

  除此之外…

  白鸚還注意到了一個細節。這個年輕皇帝的身旁腳邊,立著一把收放整齊的紙傘,靠在城墻不起眼的陰暗角落。這把不起眼的紙傘,隱隱散發著讓她也感到凜冽的勁氣…這似乎是一把劍?

  這年輕皇帝竟然還是一個劍修?

  “其實我不想讓她跟過來的。”

  褚果伸出手掌,接住些許飄落的雪花,略顯遺憾地嘆息一聲,笑著說道:“但這畢竟是先生的命令,我親自來鎮海臺,已經算是不顧大局的任性之舉。哪怕我信得過你,先生也信得過你…但總是要留些手段,希望白鸚特使不要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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