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婕妤,上官是姓氏,婕妤是位份,聽說她原本的位份是昭容,但是其母死后,為了表示孝順,她主動將自己的位份降到了婕妤。
究其本名,其實也就是后人所熟知的上官婉兒。
她與王鎮之間其實有一道眼緣。
王鎮在宮門前被韋播命人下死手抽鞭子,那時候若不是她恰巧路過,在旁邊說了幾句話,才使得韋播罷手,要不然的話,王鎮那天可能就被活活打死了。
人家可能壓根就沒記著他這個小禁軍,但這確實是一份情面,得記著。
除此之外,王鎮也是有求于她,上官婉兒和太平公主之間應該有不少關系,等今晚事情過后,本身政治立場就搖擺不定的上官婉兒肯定會直接倒向太平公主。
所以在歷史上這時候,等宮變接近尾聲時,上官婉兒請一名軍官代為向李隆基求情,卻被李隆基毫不猶豫地下令斬殺,太平公主事后知道,也只能讓人厚葬上官婉兒。
縱觀歷史,墻頭草固然令人厭惡,但他們被拔除的真正原因是根基不穩,以至于在清洗的時候,他們往往就會成為重點打擊目標。
所以王鎮需要上官婉兒今夜活著,不僅是為了增加自己日后在太平公主那里的份量,也是為了還上那一份人情。
同時作為武則天和韋后兩個時期的重要宮中女官,她私底下掌握的那些東西,也絕對能在接下來成為王鎮的莫大助力。
事后,哪怕李隆基做出和歷史上一樣的要求,王鎮也有話術去搪塞她。
“啪!”
武延秀臉上又挨了一嘴巴,旁邊負責拷問的兩名禁軍士卒看向王鎮,喊道:“果毅,他全招了!”
各處宮禁兵卒的部署分布,宮中諸韋的住處,以及他岳母韋后和妻子安樂公主所在位置,全都被他直接說了出來。
武延秀想活命,所以他很配合,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妻子和姘頭全都出賣了。
“里面......隔著兩重門,在里面還有數百人,宮官賀婁氏在里面統率他們,她要反啊......
王校尉是吧,不是......王將軍,王爺爺!她在里面聚集了好多禁軍宮人,打算負隅頑抗,你去殺她,比我功勞要大啊,我姓武,大周則天大圣......”
王鎮從旁邊禁軍腰間抽出佩刀,毫不猶豫地將刀尖捅進他胸膛里,然后用力攪動著刀柄,武延秀嗓子里發出痛苦的聲音,但沒痛苦太久,隨即斷氣。
“割了首級,召集所有人入宮門,先殺聚眾作亂的賀婁氏,奪下肅章門,最后再去尋上官婕妤。”
“喏!”
“喏!”
有些兵卒是一直跟著王鎮的,聽他說完最后一句,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心想這王大郎今夜當真是有些發瘋了。
那等婦人是你能沾手的嗎?
但現在他是上官,就算做出什么事情來,大家到時候再說唄。
除卻這事,大伙心里對他還是又敬又怕的。
......
“武郎怎么還不回來?”
賀婁氏眼見著外面到處都開始騰起濃煙,明顯是暴兵入宮開始放火殺人了,她心里焦急,而且這時候最多能命令一批宮女和宦官,但真要亂兵大刀片子砍過來,又有誰會聽她的?
遑論面前的那些禁軍。
這些人先前阿附武延秀,后者遲遲不回來,這些丘八也煩躁起來,心里又怕又怒,有些人已經隱隱猜到武延秀八成是把他們扔在這兒,自己跑了。
緊閉的宮門忽然一顫,門楣積攢的灰塵不斷落下,所有人都抬起頭,不知所措地看著宮門,另一頭肯定有人在砸門。
叛軍...來了。
轟的一聲,緊閉的宮門被直接撞開,無數火把出現,照亮了甲士們猙獰的面孔,在場的大多是宮女,嚇得齊聲尖叫起來,賀婁氏面色也頓時蒼白許多,但這里就她最大,也不能不站出來。
“深夜兵甲入宮,驚擾禁苑上下,汝等是要反么!”
她盡可能提高聲音,尤其是在注視到那些甲士中有一人腰間似乎是系著什么東西的時候,她忽然喉頭一塞,咆哮起來:“汝等敢殺人!”
對方腰間掛著的赫然是一顆大好頭顱,再看看沾滿血污的面孔,豈不正是自己的情郎?
賀婁氏瞬間忘記了所有,尖叫道:“汝等還在等什么,殺賊,殺賊啊!”
“我等奉旨入宮,只殺首惡,絕不株連!”
王鎮上前一步,武延秀的首級在他腰間晃蕩,鮮血淋淋漓漓地滴落,引得對面的禁軍一陣畏縮。
以及...
這個男人喊的是,奉旨?
“本官乃是玄武門左萬騎營果毅校尉王鎮,玄武門左右羽林軍皆已在我等行列,宮中萬余名南衙禁軍皆倒戈,大勢在我等!
汝等都是有家室有妻兒的,莫要跟著賊逆把命送了,自己死后再背個叛賊的名聲!”
王鎮厲聲道:“現在歸順本官,本官保你們無事,戴罪立功,盡誅......韋氏!”
“不...不要聽他的......太后娘娘還在,太極殿還......”賀婁氏環顧四周,正想學著王鎮那樣許諾和威脅,但后者隨即又喊道:“宮娥但凡敢殺賊者,事后功勞等同我等!”
團結大部分,直接孤立小部分。
王鎮現在就是要把“優勢在我”四個字寫在腦門上,在他的注視下,賀婁氏無助地喊著什么,隨即就被身邊的幾個宮女和禁軍亂刀砍死。
宮女手上沒有武器,就取下釵子在賀婁氏身上亂戳,看的王鎮心里也一陣發涼。
隨即,又一顆頭顱被送過來。
血腥濃郁的幾乎讓人作嘔,但王鎮今晚已經漸漸適應了這種味道,他剛準備下令去奪取肅章門,卻發覺自己身邊不少士卒看著那些宮女的目光里都帶著貪婪,不由得微微皺眉。
雖然他今晚也殺人,但心里還有一些前世的道德感。
“大王有令,只誅首惡,余者不論,這兒仍舊是皇城,是天子腳下!但凡敢擅自在宮中劫掠作亂者,視同韋氏一黨,殺!”
王鎮左手提著頭顱,右手橫刀,冷冷看向那些禁軍,后者大多熄滅了心思,訥訥低下頭不敢再胡亂張望。
“傳令,奪取肅章門,阻攔者殺無赦!”
......
當玄武門禁軍開始大規模進入宮禁的時候,某處偏殿內,燭光微明,屋內裝設奢靡雅致,妝臺上擺放著一面銅鏡,倒映出一張秀麗華美的臉。
女人身著一身單薄的衣衫,看著銅鏡里的自己,雖說眉眼已經有了些痕跡,但年齡對她這個女人展現出難得的寬容,哪怕已經上了歲數,可她依舊貌美,甚至在歲月的沉淀中積攢出雍容華貴的風韻。
她癡癡看著銅鏡里的自己,沒有說話。
“娘娘,外面亂起來了!”
有宮女在外面敲了敲門,女人猛地抬起頭,尚未整理好的發髻如瀑布般散落開來,披散在她肩頭,又增添幾分慵懶的美感。
李三郎真的動手了?
“速速去側殿,把我藏在匾額后的木匣取出來。”
房門從里面拉開,上官婉兒站在門內,深吸一口氣。
希望這次,自己還能活著。
“替我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