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不可置信的驚疑聲音,天師道人雕塑的表面,浮現一些裂紋。
「天師閣下這是什么語氣,莫非不歡迎徐某?」
儒雅青衫負手而立,淡淡一笑。
「徐道友,時隔百年,你晉升元嬰期也就罷了,卜卦之術一同晉升四階,委實有些過份了。」
沉默片刻,風沙中的偉岸天師雕像,傳來不忿的聲音。
他料到陸長安晉升元嬰期,但躋身四階卜卦之列,與他處于同層次,則完全超出預期。
四階卜卦宗師,別說在東域,在繁華的大青中域也極少見。
四階中品卜卦者,最多偶爾在某個時代出現,往往也是壽元大限,活不了多久。
「一門四階技藝,不足掛齒。天師不必故作驚張,捧殺徐某。」
陸長安對如此成就,似乎不甚滿意。
雖然擁有四階寶符,打造出四階傀儡,但他的傀儡、符箓兩門技藝,尚未完全踏入四階。
等什么時候,擁有三門四階技藝,才有顯擺資格,此世也不枉走一趟了。
「呵呵,徐道友真是太謙遜了。」
天師雕塑表面的裂痕,進一步裂開更大豁口。
「唉,道友如今的神通能為,本天師看不透,惹不起。還真有些不放心讓你來雪山圣地。」
嘆息無奈的聲音傳來。
「天師閣下多慮了,坐鎮雪山圣地,一般元嬰中期都奈何不了你。如果不放心,那就在外面會見。」
陸長安無所謂的道。
雪山圣地,涉及風元國以及天師的核心秘密。
據陸長安了解,雪山圣地可以一定程度操控風元國氣象環境,以八大荒城部落輻射區域為主。
因此,相隔這么遙遠,風元國師可以塑造一座石雕載體,與他隔空對話。
咔嚓!
天師雕塑崩潰,化作塵沙,不再出聲。
以徐玄的身份形象,陸長安在風元國境內飛行,前往中心腹地。
這是他上一世模樣,最初來風元國的身份。
曾經以此身份,與玄音閣女修接觸,與離火上人的道侶后裔,關巧芝轉世有所交集。
路途中,陸長安自身的四階卜卦之力受到明顯壓制。
天師布局幾百年的天機命勢大網,借助雪山圣地,將風元國打造成自己的天地棋盤。
外界的元嬰真君或者四階卜卦者,屬于大魚巨鯊,一旦進入就會被天師感應到。
陸長安暗忖,如果穿上黑風斗篷,不知能否瞞過天師布局的天網感應。
穿過兩座荒城部落的勢力范圍,陸長安進入風元國腹地。
這時,前方云層迎來一道結丹遁光,載著一名年輕道人,唇紅齒白,俊逸文雅,身著天青色的道袍。
「可是徐先生?晚輩鐘良棲,奉師命接引前輩去雪山圣地。」
年輕道人作揖行禮,顯得尊敬客氣。
鐘良棲是天師的關門弟子,血脈后裔,入門年齡最小,修行不過百來年。…。。
「名師出高徒,好一塊璞玉。」
陸長安贊了一句,只是客套寒暄。
到了元嬰真君層次,修行幾百年,見過的天才太多,早就見怪不怪。
能最終結嬰的頂級天才,只是少部分,不至于讓元嬰老怪特別高看,刻意去結交。
半日后。
陸長安進入風元國最中心。
一座聳立云霄的巍峨大雪山,映入視界,寒流涼風撲面而來。
在炎熱干 燥的無盡荒漠中,這座被冰雪覆蓋的圣山,顯出一種壯麗獨特的奇觀。
不同于一般元嬰勢力,大雪山人丁稀少,總共也就幾百人。不過都是精英,幾乎清一色筑基期之上。
單論結丹修士的數目,比金云谷還要多。
大雪山附近,有部分從八大荒城部落過來朝圣、拜見的風元國土著修士。
那些朝圣拜見者,最多只能來到半山腰。
在鐘良棲的恭迎下,陸長安從九罡天降落,直接進入云霧繚繞的圣山之巔。
山巔白雪皚皚,并沒有化冰,散發的涼意適中,沒有想象中冰冷徹骨。
陸長安的強大感官,察覺到來自雪山圣地的天然陣勢,以某個神秘樞紐為中心,巧奪天地之力,構建了一套玄妙陣法。
他的神識明顯感到阻力,無法窺探圣山冰雪下的玄機。
雪山之巔,并沒有高大的宮樓建筑,反而很清靜。
鐘良棲將陸長安引到一處竹林廬舍前。
「徐先生,貧道神交已久,今日終得一見。」
一名容貌清癯,身著雪白天師袍的道人,正在廬舍前含笑等候。
乍看膚色氣韻,道人似乎只是三十歲左右青年,但其頭發眉毛皆是銀白,有種古稀老者的滄桑暮氣。
天師的漆黑雙瞳,瞳仁大于常人,仿佛兩滴濃縮的水墨,緩緩轉動間,形似陰陽圖中的黑點。
如果在當年,沒有晉升元嬰和四階卜卦前,陸長安面對這位精于天機測算的神秘天師,恐怕會被看出一些底細。
此刻,陸長安一襲青衫,儒雅不凡,孤身抵達對方的道場,顯得從容不迫。
「當年在風元國潛修,有幸得到天師的照拂,今日特來拜會,完成約定承諾。」
陸長安拱手,語氣懇切,與天師相互見禮。
如果沒有天師制造的天時地利,以陸長安彼時的神通和卜卦技藝,沒法將攜帶四階獸王的孔雀圣女戲耍算計。
雖然天師這么做,出于自身的立場,對獸王谷戒備,對孔雀圣女有不滿。
一百年前,陸長安離開風元國前,天師算到他未來一劫,雙方私下有所約定。
陸長安離開后,天師承諾幫他遮掩在風元國的天機,庇護相關之人。
青木真君追蹤目標,進度較慢,魔道戰爭的影響是一方面,天師幕后的天機遮掩也是關鍵因素。
最終,青木真君在趕往風元國的路上,被獸王谷、無間門兩大元嬰中期聯手伏擊,重傷而逃,險些丟命。…。。
青木真君戰力堪比元嬰中期,天師對其自然忌憚,不敢讓這尊不速之客的殺神輕易進入風元國。
青木真君最后的結局,可能是風元國和獸王谷兩方四階卜卦宗師的默契。
「徐先生,請到寒舍一敘。」
天師神秘雙眸打量陸長安,讓其進入身后廬舍。
即使在自己的地盤面對陸長安,天師的卜卦直覺并不踏實。
或許是看不透對方的原因,也可能是此人擁有威脅他的手段。
廬舍雖小,其內部空間堪比元嬰修士的洞府,除了主殿,樓閣殿宇,園林水景應有盡有。
「這廬舍,竟是一處上古洞府,內部經過改造…」
陸長安眼界不凡,剖開那些表面裝飾,從洞府的布局和基材,窺見端倪。
「徐先生這些年去了何地?為何整個大青東域,都不見你的命數天機?」
天師揮退弟子師徒,與陸長安秘密敘談。
他知道陸長安的真實身份,但當年間接接觸和交集,都是面對的「徐先生」。
陸長安這次來風元國,顯然不想太高調,引起魔道陣營的。
「徐某在東域外一處與世隔絕的秘境修行,天師測算不到很正常。」
陸長安同為四階卜卦宗師,早有應對說辭。
天師自知陸長安有隱瞞,沒有繼續追問。
「陸道友來得時機正好,外宗盟的毒龍潭在綠洲上培育出微小型的四階靈脈,可容納一位元嬰修士修行。盡管貧道以天機卜卦,拖延了好多年,終是無法改變結果,讓兩教地界的元嬰老怪在八大荒城之外扎根落腳。」
天師面色凝重,切入正題。
這件事,他百年前就有預料,所以才結交有望晉升元嬰,背景跟腳不凡的陸長安。
「風元國位處無邊荒漠,外來者過來開墾荒地,推動這片地界修仙文明的共同繁榮。這也不完全是壞事吧?」
陸長安似笑非笑,說著風涼話。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風元國這塊沙漠中的世外之地,雪山圣地超然,說一不二,多了外部勢力,難免爭端和局勢變數。
「如果只是這么簡單,貧道不至于那般忌憚,沒有容忍度量。」
天師苦笑,嘆了一口氣。
「來自兩教地界的元嬰老怪,有少數幾人知道雪山圣地的機密。他們的目的,可不是單純過來開荒,而是想謀取貧道腳下這塊雪峰寶地。外宗盟,只是他們布局的橋頭堡。」
「原來如此。」
陸長安微微頷首,個中內幕因果,他也有幾分推測。
兩教地界,有些元嬰老怪混不下去,失去了山脈道場,曾經有兩三人盯上了風元國的雪山圣地。
外宗盟,位于風元國八大荒城地界外的東南區域,匯聚了大批外來修士、勢力群體。
早年只有小部分來自衛道盟諸國,近一兩百年魔道戰爭下數量增加。…。。
但外宗盟的勢力和修士,更多還是來自兩教地界。其背后有兩教地界的勢力遷移,甚至包括五毒教、千機教的叛徒分支。
魏傀師,就是其中的代表,屬于千機教的叛逃者。魏傀師早年與他人一起創建了「玄機樓」,代表傀儡一道的勢力。
過往,外宗盟沒有四階靈脈,因此沒有元嬰老怪常駐,只是在幕后支持,扎下一個釘子。
如今,兩教地界元嬰老怪的布局,有了突破進展。
至于說天師為何不阻止外宗盟的發展。
以前雪山圣地統領的八大荒城,與外宗盟也開戰過。
然而,外宗盟背后支持的元嬰老怪,數量有多位,天師沒有轍,只能妥協。
天師在雪山圣地,可以抗衡元嬰中期,在八大荒城區域,實力也遠超元嬰初期。
可一旦離開風元國本土,拋開四階卜卦,他的斗法實力只能對付一位元嬰老怪。
因此,天師常年宅在雪山圣地,坐鎮風元國,幾乎從來不離開。
在雪山圣地,天師很安全。若是離開風元國本土,尤其是主動出手,那就存在風險了。
「雪山圣地,究竟有什么吸引那幾位元嬰老怪?」
陸長安好奇的問道。
「告訴你也無妨,此事算不上絕密。」
天師稍作遲疑,透露大概緣由:
「這座亙古以來的大雪山,其中孕育著一件天然奇物,與整座大雪山融為一體,難以分割。中古之前,雪山中孕育的天地奇物,被先賢練就成秘寶,結合天然陣勢,成為上古大陣的樞紐核心,可以操控天象,影響改善風元國的沙漠環境。」
雪山的歷代天師,煉化秘寶,掌控天然陣勢和上古殘陣,攜天地之力,面對外部元嬰修士來犯,立于不敗之地。不過,這塊寶地也束縛了歷代大雪山首修的步伐。雪山秘寶難以分割帶走,缺乏外拓的能力。」
陸長安聽完,若有所思。
對那件雪山秘寶,天師肯定有部分隱瞞。
大雪山傳承這么悠久,在這塊世外綠洲地位超然,不受外界格局影響,超過那些元嬰大派。
要知道,大雪山近萬年來的首修,都是姓鐘。
其他元嬰勢力,豈能做到這一點?
陸長安猜測,雪山秘寶的煉化主人,能得風元國修仙文明的氣運之助,更容易晉升元嬰期。
不過,這片無邊荒漠,位于大青最偏遠、貧瘠的地界,天地大環境差,上限比衛道盟更低。
因而,近萬年來,未曾聽說風元國誕生過元嬰中期。
「當年欠下的承諾,鐘天師打算讓徐某怎么做?」
陸長安面無波瀾的道。
「目前,還未放棄圖謀貧道雪山寶地的元嬰老怪,主要是兩個死對頭。余者最多是請的臨時助力,振振聲勢,沒有死斗之心,不足為慮。」
天師深沉吟,深遠的目光,投向兩教地界的方向。…。。
「其中一人名為萬老怪,是兩教之地破滅山門的元嬰修士,精通卜卦,技藝達到三階上品。此人還是一位煉傀大師,擁有一具傳承降階的準四階傀儡。」
聽到「萬老怪」,陸長安得到魏傀師傳來的消息感應。
原來,當年的古田仙城,傀儡勢力玄機樓背后支持的元嬰老怪,就是萬老怪。
「另一人,名為沈藥師,醫術高明,實際也是一位四階毒師。此人在兩教地界又被稱作沈老邪,擁有一頭由秘法催生的毒蛟龍,實力大概相當于獸王谷的四階獸王。這沈老邪比萬老怪更危險,擁有四階奇毒。」
了解到敵人情況,陸長安心中有數。
萬老怪、沈老邪,比一般元嬰初期要強些,難怪讓天師頭疼。
「鐘天師打算與徐某聯手,去對付這兩位?」
陸長安表情輕松,笑著道。
二打二,沒什么壓力。
「不!貧道在雪山圣地坐鎮,為徐真君卜算祈運,提供一定資助報酬。」
天師表示自己不外出行動。
陸長安笑容一僵,嘴角扯動:
「鐘天師沒有開玩笑?當年一個承諾,就想讓徐某對付兩位真君?徐某乃是新晉元嬰法力淺薄。」
天師卻是不慌不忙,呵呵一笑:
「徐道友敢孤身來雪山圣地,怕是面對元嬰中期,都有自保之力。」
「何況,貧道又不需要你擊殺兩個老怪。只需斬殺或重傷其中一人法體,將毒龍潭那處新培育的微小型四階靈脈毀掉即可。沒有四階靈脈外宗盟不成氣候,對風元國威脅不大。再拖一兩百年,那兩個老家伙邁入暮年,壽元不多,失去心氣,自然就放棄了。」
得知委托內容,陸長安面色稍緩。
天師沒讓他去冒險拼命,也不強求擊殺元嬰老怪。
天師自己不參與,估計是擔心離開風元國,被別人偷家。
一旦他在外面耽誤久了,被其他元嬰老怪攻入雪山圣地,在足夠時間下,可將雪山秘寶煉化,掌控風元國天象,反客為主。
哪怕這個概率再低,天師沒必要承擔如此風險。
「重傷一人,倒是不難。但要確保其中一位老怪 落單。」
陸長安思忖,也提出難點:
「四階靈脈堅不可摧,沒有大神通,無法短時內毀壞。況且,惡意破壞天地靈脈,有損修士自身的氣運。」
靈脈,乃是天地偉力孕育,與一界氣運有關。
等級越高的靈脈,越難以摧毀,出手破壞的氣運反噬越大。
譬如結丹修士,想破壞四階靈脈的主脈,那就跟刮痧一樣。
天地靈脈要是這么容易毀壞,又不用承擔什么代價那天珩人界的修仙文明傳承早就斷絕了。
說不定連傳說中的天地祖脈都被人炸了。
上古時期,有一位大能產生滅世念頭。然而在實施過程中,還沒找到天地祖脈,才毀掉幾個四五階靈脈,就被氣運反噬。其人厄運纏身,走路都能被天降隕石砸中,莫名處處樹敵,最后被群毆身亡。…。。
「無需真正毀掉,將靈脈拆分、降階即可。只要徐先生能重傷或擊殺一位元嬰老怪,有充分時間完成此事,大雪山還能提供陣脈師。」
「那兩個元嬰老怪,不是一直待在外宗盟,某些時候只有一人坐鎮。貧道與徐先生聯手卜卦推算,可確定落單的時機。」
天師說罷,翻手取出兩張四階靈符,兩瓶四階靈丹,提供物資保障。
「事成之后,大雪山的寶庫,可供陸道友挑選一定價值內的物品作為報酬。委托完成的效果越好,事后報酬越多。譬如,徹底擊殺一位元嬰老怪,約定的報酬翻倍。」
「也罷,徐某唯有孤身行動。」
陸長安討價還價后,約定了一個合適報酬區間。
他暗忖,天師這老狗不去正好,免得影響自己的實力發揮。
一人行動,還能獨享戰利品。
半日后。
陸長安與天師商議,得到詳細的目標情報。
二人聯手,初步進行了卜卦。
「運氣不太好,毒龍潭的沈老邪近幾年一直在坐鎮,此人更為難纏。那萬老怪行蹤不定,往返古田仙城,兩教地界的頻率比較高。」
「要不要運作一下天機,最多三五年,貧道有把握為你創造更好的出手時機。」
天師白眉微皺,提議道。
「不必了!至多兩位元嬰初期,而且不是住在一起。」
陸長安搖了搖頭。
他不想在風元國待太久,避免被魔道六宗到。
當晚,陸長安悄然離開雪山圣地。
路途中,他又換了一個身份,得到天師的天地機運庇護,一路暢通,無人發現行蹤。
數日后。
陸長安飛出風元國八大荒城區域,進入外宗盟的地界。
當年他在風元國潛修,大部分時間都在外宗盟。
曾經待過的河源綠洲,乃至玄音閣所在的芳草綠洲,都屬于外宗盟地界。
河源綠洲更近,陸長安特意從此地路過。
第四世的離火上人,生前將自己的一部分血脈后裔,包括道侶安排在河源綠洲。
陸長安早年在此地遇到云婆婆,云氏兄妹,通過離火上人這一脈,得到修煉的道場。
「云氏雙驕?傳奇結丹兄妹…」
陸長安的神識,慢慢掃過河源綠洲,了解此地的局勢。
離火上人這一脈后裔,在河源綠洲扎根,發展出一個云氏家族,成為綠洲上霸主級的修仙世家,掌控一家商會。
云昊、云玲兄妹先后結成真丹,成為遠近聞名的傳奇結丹兄妹。
云玲結成真丹,在陸長安預 料中。
臨走前,曾給她留下一樣上乘結丹靈物。此女作為關巧芝轉世,得到離火上人道侶云嫣的喜愛和栽培。
據說,云氏兄妹二人修成合擊秘術,斗法強橫。
幾十年間,云氏雙驕斬殺周邊高階沙獸,剿滅風元國幾大沙匪勢力,留下一段傳奇佳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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