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瀟瀟耗盡全身力量,包括這唯一一世跟李昊有牽絆的轉世身魂壽和命力,以及自己隱藏在時光長河深處的核心之力,不計代價將李昊送走,如今,卻又被那股來自至尊的力量撕破,鎮壓回來!
瞬間逆轉千年的時光,剎那間又再度逆轉回來,一切回歸到原樣。
這轉世身自身的境界,終歸只是仙君境,無法調動她太多的核心力量,便已經耗盡。
而這股力量,即便是仙王境圓滿,都無法阻攔,但那位至尊卻遠比她想象的可怕,在時光道上的掌控,也勝過了她。
這話聽上去有些奇怪,但要知道,在昔日的巔峰時期,她在時光道方面的掌控,已經是堪比仙帝境了。
跨越出第十重境界,掌控屬于自己的時光特殊能力。
此刻,這張如瓷器般不斷破碎的絕美臉頰,盡是悲傷,淚水順著應瀟瀟的眼眶中流淌出來,像滑落的晶瑩仙露。
而在同一時刻,看到那少女如此絕望和破碎的表情,李昊也怔住了,他明白發生了什么,也陡然意識到失去了什么。
為什么?為什么?!
李昊渾身血液震蕩,腦子嗡嗡發鳴,似是大腦的血液在顫栗扭曲。
為什么要對他如此付出?
李昊眼眶通紅,剛凝聚的殘劍模樣的道源仙印,在此時蕩漾出恐怖的劍威,那是蘊含九序本源力量的劍威,也是徹底糅合九序本源,大道歸一的劍威。
唯我劍道,唯自己所愿。
如今,道源歸一,萬千大道皆為一,皆可斬斷。
當此劍道跟道源仙印相融,獨屬于真仙境最強,天地間獨一無二的劍氣,自李昊的掌心涌現,瞬間便蕩漾出千百米的氣浪,將其頭發掀得飛揚。
“這劍道…”
不遠處,剛剛面露震驚的劍心跟明月,此時眼眶再次睜大,難以置信。
尤其是劍心,瞳孔輕輕收縮,眼眸中露出極致的駭然。
在同境,在劍道上,居然有人能超越自己!
那劍道雖非本源六重境界,但那劍氣的可怕,似乎達到某種極致,已不是劍道本源境界能夠概括,而是當前境界的劍道極致!
任憑他的劍道境界再高,施展出的劍道再精妙,都不及此刻李昊這一劍。
這一劍可破千山,斬萬海,斷鬼神,逆天穹,倒陰陽,碎萬星!!
極致,極境,終極!
劍心明白,在真仙境,無論多高的境界,多強的手段,多深的秘術,都無人能夠再超越此刻這一劍!
那劍意跟那道源仙印的配合,仿佛世間最完美的極致,相互糅合,獨一無二!
身為南域的第一劍道天驕,真界最強的劍道仙體,他在這一刻,忽然有種臣服的感覺。
此時此刻,在他內心深處,第一次涌出深深的痛惜。
沒錯,身為對手,即便李昊對他師尊冒犯,讓他先前依然抱有憤怒,但此時此刻,那耀眼的少年,似乎無論他做過任何一切,只要想到他會隕落,胸口就有種疼痛的感覺,那極致的劍光,將自此在真界消失,再也無法出現。
僅閃耀一瞬,但他會銘記萬年,直至生命終結!
除劍心跟明月的深刻感受外,山頂上,其他無數人都在此刻感受到李昊的劍道可怕。
那明晃晃的劍光,照耀山頂,照耀天宮,也照耀整個南域,無數劍修皆在此刻,有種心神震蕩的感覺。
包括那遙遠之處,先前對那少年百般冷眼和蔑視的古劍仙一族,此時的諸多劍峰上,全都沉寂,鴉雀無聲,一雙雙的眼眸,都在晃動著那一劍的光芒,臉上只剩下震撼,呆滯。
而那些仙王境,除了震撼外,眼中更是露出痛惜和遺憾的神色。
無關立場,無關敵對,這一刻,他們都為這即將逝去的劍光而感到心痛。
“這劍道…已經是真仙境所能達到的極致了。”
“這劍道的路,跟仙印,是絕配,是同境的終極!”
“他居然掌握真仙境的終極一劍!”
“曾流傳的神之一劍,大抵就是如此吧,曾在真界驚鴻一現,流傳萬域,如今,又重現了!”
在真界,乃至其他偽界中,都流傳有關神之一劍的傳說。
傳說有一劍,會達到極致,涵蓋萬象,一劍有萬變變化,有無窮奧妙,卻又簡到至極,樸實至極。
無人能夠想象那是怎樣的一劍,但此時此刻,看到那少年手里的劍氣,他們腦海中都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那四個字:
神之一劍!
原來,那無法想象的一劍,竟是這般光芒,竟是這般純粹!
“好強的劍,那少年…”
“天帝,你真的過分了,扼殺神話,掐滅幼帝,當年的事莫真以為無人知曉。”
南域各處,無數隱秘的身影浮現,皆面露凝色地看向天穹。
當九印破碎,道源呈現,那歸一的波動雖在遙遠的帝臺邊緣,在李昊的額頭上浮現,卻仿佛在寧靜的湖面落下一塊石頭,泛起的漣漪,自其額頭傳蕩至整個真界南域。
許多早已隱世的身影,也都紛紛察覺到那時空中的一絲玄妙,接連出世,便看到此景,有的眼眸深處,有的凝重,有些面色憤怒。
“沒想到,南域居然誕生出這樣的妖孽,還好,天帝要將其扼殺,道源仙印也無用。”
“沒錯,即便修煉到仙王境,在仙帝面前也是螻蟻,天資終歸只是天資…”
南域各處,一些氣息詭異的隱秘身影,皆看著此景,眼中露出笑意。
遙遠茶樓中,一身黑裙的羋雪瑤,眼中盡是復雜,那少年一次次超乎她想象,此時此刻,她身為古魔一族,竟都有種不忍心的感覺,不免為那少年的隕落感到惋惜和遺憾。
這種遺憾,超出她跟李昊的相識,完全是一種對“完美”破碎的唏噓。
帝臺邊,無盡光芒凝聚在李昊的掌心。
他望著那不斷破碎的身影,那不斷消散的七彩光芒,有種難以呼吸的感覺,朝著其身邊的束縛力量,狠狠地揮斬出這一劍!
破!!
給我破!!
李昊的元神都隨之一同發出怒吼!
無數人已經不忍再看,不忍再聽。
即便有如此極致的劍力,但境界終究擺在那里,如一只美麗至極的蝴蝶,再完美,也是脆弱的,無法飛出掌心。
嘭!!
仙衛統領禁錮應瀟瀟的界域力量,并未收縮,直面承受這劍氣。
仙衛統領眼神唏噓,但也知道,即便對方再憤怒,都不可能對自己造成絲毫影響,畢竟境界相差太過懸殊了,不是憤怒就能夠解決的。
然而,當劍氣觸碰,他的界域力量,竟仿佛一根通天大柱,被斬出一道缺口!
虛空中瞬間炸裂出一道扭曲的時空,那是界域力量的破碎,形成扭曲的時空,無數的仙道法則都如斷鏈般碎開。
這一幕絢麗至極,也震撼至極。
一位真仙,竟然將一位仙王境接近圓滿的界域給劈開了!
整個南域都陷入寂靜,包括在場的諸王,都眼神發懵,錯愕地看著此景。
仙衛統領也是一怔,但很快便反應過來,渾身的仙力陡然爆發,將那股斷裂的痕跡快速修補。
他臉色變了變,剛那少年斬去的位置,恰好是應瀟瀟將李昊從其界域中送出的位置,他的界域力量被應瀟瀟的那股力量瞬間擊穿,只剛來得及愈合一點點,才會導致此刻被李昊再次斬裂!
盡管如此,也足夠駭人了!
真仙境對仙王來說,不過是一片落葉,一根發絲,但此刻,這根發絲居然割傷到他!
仙衛統領雖未轉身,卻已經感受到至尊的凝視,也感受到其心意,他深吸了口氣,不再留情和多想,抬手,界域力量在掌心凝聚,朝李昊鎮壓而下。
他要將李昊囚禁,送給至尊來處置。
至于那時渺轉世身,已然破碎,無法逆轉,包括至尊也只能延續其破碎的時間,而無法阻止。
兩位道源仙印妖孽,總要保住一位,若能作為傀儡,便是極大的殺器!
隨著那蘊含界域力量的一掌落下,李昊頓時便感覺周遭的時間,空間,萬物,全都消失。
仿佛自己周圍置身真空,跟真界隔絕,跟萬物隔絕。
他甚至感受不到仙力,他背后的諸天星辰脈,在此刻也被截斷,無法再從星空中汲取力量!
一種無法抗衡,浩瀚磅礴的力量覆蓋而來。
李昊眼眶泣血,盡管他此時的力量已經數十倍提升,卻還是無法跟那股力量抗衡。
差距太大了,大到令人絕望。
這就是現實,不會給人步步提升,危機步步增高的可能,而是往往會飛來橫禍,或是大災降臨,無法抵擋。
李昊看向那仙衛統領,只看到那張無情的面孔,他看向那至尊,只看到其面容模糊,大道力量籠罩,無法直視。
他什么都沒再看,只是轉頭看向那不斷破碎消失的身影。
那點點斑駁破碎的身軀,如瓷器碎片湮滅,讓他有種心臟抽痛的感覺。
磅礴的劍意再次凝聚,李昊朝應瀟瀟沖去,無視那蘊含界域力量的巨掌。
他的身體被籠罩,永恒道域瞬間破碎,道源仙印的力量,此時足以鎮壓整個南域的真仙天驕,包括仙君境天驕,都未必能敵。
但在那界域力量面前,卻是如此脆弱,盡數湮滅。
別擋我…李昊腦海中只剩下這一個念頭,眼眶通紅,那不斷壓迫而來的界域力量,讓他的身體逐漸的無法動彈,他不斷掙扎,但蠻力在那股力量面前毫無意義。
短短的數十米距離,卻仿佛天涯般遙遠。
在那少女絕望而悲傷的眼眸中,李昊仿佛看到,對方先前說的陪伴是什么意思,他此時仿佛能感受到,為何陪伴是如此的珍貴!
仿佛多一秒,都是奢侈!
原來,失去才知道,陪伴的可貴!
怒吼聲回蕩,整個南域都響徹少年的悲鳴。
無數人看到此景,都是紛紛沉默,寂靜無聲。
唯有那無窮的力量,不斷收縮,眼看就要將李昊徹底禁錮。
陡然。
虛空中,一道尖銳的力量猛然跨越時空長河,呼嘯而來。
那是一道尖銳的光芒,仿佛一柄巨劍,自深空殺出。
但仔細看,卻發現竟是一座通體漆黑的巨塔。
而塔頂破碎出幾個窟窿,但此時卻難掩鋒芒,瞬間便瓦解那仙衛統領的界域,將李昊跟應瀟瀟全都籠罩在塔身中。
如此驚變,讓仙衛統領驟然變色,他竟猝不及防,沒有絲毫察覺,這說明對方的力量完全凌駕在他之上,若是襲殺,他甚至無法避開!
他凝神看向對方,卻見黑塔頂端,一道蒼老的身影負手而立,有點駝背,但此時頭發飛揚,蒼老的眼神難掩冰冷的殺意,以及藐視天下的睥睨。
“韓老…”
黑塔籠罩中的李昊,神識卻能清楚看到外面一切,當看到黑塔頂上的蒼老身影,他頓時呆住了。
降臨在此的竟是韓老頭。
那陪他垂釣,對他說話不冷不熱的老頭,教誨他以垂釣領悟時間本源,又賜寶物讓他在燕楚邊境保命。
沒想到,如今對方竟降臨來此。
在怔住之后,緊接著,李昊便感覺胸口再次一痛,有種抽搐和收縮的感覺。
他先前已經隱隱猜到韓老頭的身份,但他知道,韓老頭雖是隱世強者,但絕不是仙帝!
難道又…此時此刻,李昊深深感受到一種絕望,自身為棋,為餌,不斷吸引一些他親近者,甚至他自己都沒想到的人,來為他付出生命!
與其說此刻他想活,他反倒更想死,這是一種絕望。
身在局中,無法破局,身為餌料,無法脫鉤!
“走,快走…”
李昊嗓音沙啞,沒有悲憤,沒有怒吼,卻仿佛是哭泣。
自降生,他只流過一次淚。
那一次,他失去了姓。
而這一次的淚,他知道,自己在失去更多的寶貴東西,比自己姓還要寶貴的東西!
那就是真情!
“小子,無需悲傷。”
韓老頭的聲音響起,卻很平靜,他看著李昊,平靜的臉上慢慢露出一抹微笑。
“本是殘缺之身,多年的沉眠,也該醒一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