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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背叛”

  權力的欲望,根植于人心,無法根治。

  階級性,或許就是人的本性,

  所有人,只要有一切機會,就會向上爬,去撰取更多的修道資源,獲取更強的力量,掌控更大的權力,以此奴役他人,壓迫他人,凌駕于他人之上,以此獲得階級的滿足和愉悅。

  在蠻荒這里,表現得尤為明顯。

  墨畫眼眸深邃,陷入了沉思。

  「先生,」丹朱見墨畫神色有異,出聲問道,「可需要派兵,征服這一小片山界?」

  墨畫沉默片刻,搖了搖頭:

  「不必了。此地曾是神主的布道之地,只是有些人,悖離了神主的‘指示’。」

  赤鋒等人面面相。

  墨畫吩附道:「你們在此稍候,我去看看情況。」

  丹朱想了想,點了點頭,「好,先生。」

  丹朱一行五六百人,便駐扎在了附近的小山谷中。

  墨畫則一個人,進入了兀剎山界。

  進了山界后,墨畫催動了隱匿術,身影化為無形,走在了蠻荒的大地上。

  雖無饑災,但民生凋,觸目所見的種種現狀,大多悖離了他的意愿。

  他對兀剎的囑咐,兀剎并未記在心中。

  他對人心的教化,同樣也以失敗告終。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

  人心在規勸之下,即便能「善良」一時,但只要稍有懈怠,便會回到奢靡享樂和壓迫剝削中去,最終一步步走向覆滅。

  「萬惡,源于人心。」

  「而人心的邪念,便會孵化出——”

  邪神。

  一瞬間,墨畫恍惚明白了什么。

  他沉思片刻后,沒有去找兀剎,而是穿過兀剎山界,到了烏圖山界,先找到了烏圖部。

  兀剎的死活,墨畫并不關心。

  他關心的,是自己教過的那些孩子。

  不知道那些孩子,有沒有受到影響,現在又是什么模樣。

  墨畫隱身進入烏圖部落大門,周遭的陣法,本就是他自己設的,自然不可能攔住他。

  到了部落內,一切如常,風氣還算和睦,人人有衣穿,有食物果腹,一些房屋營帳,建得更堅實了些。

  這說明自己的命令,至少烏圖部的扎木長老,還是在很認真地遵守的。

  墨畫心中稍稍寬慰了些。

  神識略一掃過,發現一群人正聚在大廳內。

  墨畫目光微動,隱身進入了烏圖部落大廳,便見大廳寬,陳設簡樸,此時廳內聚了不少人,

  不斷爭執著什么,看樣子似乎爭了很久,氣氛焦灼。

  而最高處,有一個座位,是空著的。

  那是墨畫之前常坐的位置。

  之前他在烏圖部主事,就坐在那個座位上,以巫祝的身份,運籌惟,發號施令,統一烏圖,

  兀剎,乃至周遭數個二品小山界,不斷改善民生,弘揚神主的威名。

  他這個巫祝不在,沒人敢碰他的位置。

  墨畫越過眾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并淡然落座,撐著手臂,居高臨下,看著眾人爭執不休。

  爭執的眾人,并未察覺到他們「巫祝大人」的降臨,仍舊在你一言,我一語辨個不停。

  唯有扎木長老身后的小扎圖,似乎心有所感,向著座位上看了一眼。

  可座位上空蕩蕩的,他的先生并未出現。

  小扎圖神情有些失落,而后他似是想到了先生對他的教誨,心緒漸漸平復,目光也露出了幾分堅定。

  此時,場內原本有些焦灼的氣氛,忽然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烏圖部的扎木長老,正對一個黑角部的蠻將道:

  「絕對不行!」

  「這批蠻甲,是奉巫祝大人的命令,由角護長老鑄造的,未經巫祝大人應允,不能交給任何人黑角部蠻將面容冷峻,「我是奉角厲大人的命令,前來討要蠻甲的——”

  「如今角厲大人與兀剎不合,若無足夠的蠻甲,定然無法在兀剎的出咄逼人下,保證烏圖部落,乃至烏圖山界的安全。」

  他的話中,隱隱含著一絲威脅扎木長老聞言怒道:

  「元剎他還敢攻打我烏圖部不成?我烏圖部,乃是巫祝大人最初降臨的部落,巫祝大人更是將此山界,以‘烏圖’來命名。他兀剎膽敢進攻烏圖部?他難道想背叛巫祝大人?」

  黑角部蠻將道:「正是因為,巫祝大人與你烏圖部頗有淵源,兀剎看在巫祝大人的面子上,才會如此忍讓。如若不然,他早就將烏圖山界給占了。」

  「只是—」黑角部蠻將目光冰冷,「如今巫祝大人,已經消失一年多了,毫無音訊,根本不知去往了何處,也不知還能不能再回來。兀剎早就蠢蠢欲動了。」

  ‘如果不是角厲大人,心念巫祝大人的恩情,遵從巫祝大人的命令,一直派兵護佑著你們烏圖部。兀剎早就對你們下狠手了。」

  「角厲大人,為了護佑你們烏圖部,費盡心思,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不過是要幾副蠻申,你們也要推三阻四?」

  扎木長老沉聲道,「說來說去,角厲也還不是想打這批蠻甲的主意?他與兀剎有何區別?」

  黑角部蠻將不悅:「元剎如何能與角厲大人相提并論?」

  扎木長老冷笑。

  黑角部蠻將嘆了口氣,「元剎他,可是有巫祝大人親自賜下的蠻甲,蠻甲上,有巫祝大人親自畫的圣紋,這是巫祝大人的「賜福」。」

  「角厲大人再強,也不可能贏了,得到巫祝大人「賜福」的兀剎。

  「所以—

  黑角部蠻將進一步道:

  「我才過來,向扎木長老討要新制的蠻甲。有了蠻甲,角厲大人如虎添翼,才能與兀剎爭鋒,

  才能護衛烏圖部周全。」

  扎木長老顯然不信,他只推道:

  「蠻甲,你大可以找角護長老去要。畢竟你們的角厲大人,可是角護長老的兒子。」

  黑角部蠻將臉色難看:「角厲大人如今是黑角部的酋長,與角護長老,并無半分關系,還請扎木長老慎言。」

  扎木長老只一味冷笑。

  功成名就了,就嫌自已私生子的身份不光彩,想改頭換面了。

  只是這種話他并未說出口,以免激怒黑角部的蠻將。

  「好,你說沒關系,那就沒關系—」扎木長老冷笑,「但你黑角部的角護長老,才是鑄甲長老,你們不找角護長老,找我烏圖部要什么蠻甲?」

  黑角部蠻將冷冷道:「角護長老,將他鑄造的所有蠻甲,都偷偷存放在了烏圖部。」

  扎木長老搖頭,「一派胡言。」

  黑角部蠻將淡淡道:「那我們搜一搜。”

  扎木長老目光如火,怒斥道:「大膽!巫祝大人祈神之地,也是你們能搜的?」

  其余各小部落長老,也義憤填膺,紛紛怒斥黑角部忘恩負義,竟敢冒犯巫祝大人。

  黑角部蠻將一時有些猶豫。

  巫祝大人消失了一年,余威仍在,眾怒也不可犯。

  可角厲大人的命令,又不得違抗。

  正嘈雜間,又有一股人闖了進來。

  扎木長老抬頭一看,臉色大變。

  來人一身血紅色蠻甲,筑基巔峰修為,乃是兀魯部酋長兀剎的心腹蠻將。

  這紅甲蠻將,兇神惡煞般闖了進來,見了黑角部蠻將,當即咧嘴一笑。

  「怎么,你黑角部,也惦記巫祝大人的遺澤了?」

  黑角部蠻將臉色難看,「你想與我黑角部搶蠻甲?」

  紅甲蠻將譏笑一聲,拍了拍身上那一副血色深沉,遍布傷痕,但殺氣騰騰的戰甲,「我兀魯部的蠻甲,可是巫祝大人親自賜的,你們新鑄的甲,怎么配跟巫祝大人賜的甲相提并論?」

  「我今日來,是要人的。」

  「要人?」黑角部蠻將皺眉。

  元魯蠻將看向扎木長老,道:

  「兀剎大人有令,將巫祝大人的‘學生」,都‘請」去兀魯部,兀剎大人會好好重用他們。」

  扎木長老怒火上涌。

  角厲想搶蠻甲,而這兀剎,卻是想來「搶」人。

  甲沒了,還能再鑄。

  可那些被巫祝大人精心培育的孩子,才是部落最寶貴的財富。若是到了兀剎手里,等于是斷了傳承的「根」了。

  兀剎這廝,原來是打的這個無恥的主意!

  扎木長老怒道:「元剎他做夢!」

  兀魯蠻將臉色一冷。

  扎木長老指著他鼻子罵道:「你如此做,不怕觸怒了巫祝大人?」

  兀魯蠻將冷笑道:「我這都是奉了兀剎大人的命令。」

  「那兀剎這混賬,怎么不敢親自來?」扎木長老怒道,「他是不是怕將來有一日,被巫祝大人降下神罰?」

  聽聞此言,元魯蠻將心中也是一漂。

  可隨后,他還是冷聲道:「兀剎大人這么做,也是秉承了巫祝大人的意愿。這些孩子,都是巫祝大人的‘弟子」,他們理應得到更好的待遇,受到更高的尊重,為部落的發展盡一份力。」

  扎木長老臉色固執而冰冷。

  兀魯蠻將耐著性子勸道:「你們烏圖部,實力太弱,保不了這些孩子周全。」

  「若是巫祝大人的這批弟子,有了什么閃失,你們擔待得起么?」

  「所以還是把這些得到巫祝大人親傳的孩子交出來,我帶回兀魯部,交給兀剎大人,由兀剎大人親自保護他們。」

  扎木長老油鹽不進。

  兀魯蠻將沒了耐心,一臉獰,余光瞬勢警向了,曾經跟隨在巫祝大人身邊的小扎圖。

  小扎圖臉色蒼白,忍不住了他爺爺的衣袖。

  扎木長老將小扎圖擋在身后,搖頭沉聲道:

  「這些孩子,是巫祝大人的學生,是烏圖山界的希望。我不可能把他們交給你,你若想搶,除非從老朽的尸體上跨過去。」

  兀魯蠻將點了點頭,譏笑道:

  「你一個筑基初期,半截身子入土的老東西,說什么蠢話?憑你一個老骨頭,能攔得住誰?若非看在巫祝大人的面子上,我一只手,便能捏死你。」

  「好——你既然不愿把人交出來,那我自己去抓。」

  元魯部蠻將,一身血氣,大踏步向大廳后面走去。

  他能感知到,大廳后面,不知何處,藏著一堆稚嫩的氣息。

  扎木長老怒道:「你敢?!」

  烏圖部,以及一些,與烏圖部走得比較近的長老,筑基蠻將,紛紛上前阻攔。

  可他們的修為,比這筑基巔峰的兀魯部蠻將,差了太多。

  不下幾個回合,便紛紛落敗。

  黑角部蠻將猶豫片刻,也身形一閃,攔在了兀魯部蠻將的面前。

  這處巫祝大人曾經用來議事的大廳,身為部落酋長的角厲和兀剎,都不太敢來。

  因此,他們這兩個蠻將,就成了「代表」。

  而這兩人之間,也不是第一次碰面,之前兩部的沖突中,便屢有交手,也算是「熟人」。

  兀魯部蠻將道:「你攔我做什么?你搶你的甲,我搶我的人,兩不相犯。」

  黑角部蠻將目光一閃,道:「甲是我的,但人也不能給你。」

  兀魯部蠻將冷笑,「你們黑角部,對巫祝大人陽奉陰違,也不是好東西。」

  「找死!」

  「找死的是你。」

  墨畫曾立下規矩,進入巫祝大廳,不允許帶武器。

  因此兩個蠻將,便赤手空拳,殺在了一起,氣勁涌動,拳拳到肉。

  戰了數百回合,只有筑基后期的黑角部的蠻將,到底修為弱了,被兀魯部蠻將,一拳掃中眼晴,架勢不穩,露出了破綻,還沒反應過來,繼而又被一腳端在胸口。

  黑角部蠻將連退了十步,吐出一口血來,

  元魯部蠻將冷哼一聲,「不自量力。」

  而后他自顧自,又往前走,沒走幾步,便見枯樹老木一般的扎木長老,站在了他的面前,目光堅硬如鐵石:

  「若要抓人,從我的尸體上越過去。」

  兀魯部蠻將臉色難看,「老東西,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他剛抬手,便聽一個稚嫩的聲音道:

  「住手!」

  小扎圖張開手臂,護在了他爺爺面前,鼓足了勇氣,怒視筑基巔峰的兀魯部蠻將:

  「你如此膽大包天,不怕巫祝大人責罰么?」

  兀魯部蠻將冷笑一聲,「人小鬼大,小不點一個,也敢口口聲聲,說什么巫祝大人———”

  忽而他心思一動,這個叫「扎圖」的孩子,既是扎木長老唯一的孫子,曾經也是巫祝大人身邊最近的人。

  若是抓了這孩子,不怕扎木長老不就范。

  而且這孩子可能也是,得巫祝大人真傳最多的學生。

  元魯部蠻將當即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向小扎圖抓去。

  他修為太高,實力太強,速度也極快,扎木長老只能眼睜睜看著,卻根本來不及反應,

  小扎圖臉色蒼白,心中冰冷,但只有煉氣的他,避無可避,只能緊張得緊閉雙眼。

  可下一刻,什么都沒發生。

  小扎圖心中一驚,緩緩睜開雙眼,便見到了,剛剛還一臉獰的兀魯部蠻將,此時面色蒼白至極。

  莫大的恐懼籠罩在他的臉上。

  他的身子,也在抑制不住地顫抖,最后竟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向著高處不斷地磕頭。

  小扎圖不明就里,而后猛然一驚,回過頭去,便見到震之前空蕩蕩的高座上,伶著一道熟悉的,令人景仰的身影。

  小扎圖瞪大雙眼,仿佛尋得震信仰,眼角忍不住落淚:

  「先生!」

  此言一出,眾人這才紛紛轉頭望去,看到震高座上,已經消又震一犬多的「巫祝大人」,竟已然于神不知鬼不覺之間,突然降臨,端伶于高位,目光深不可測,默默地看著眾人。

  仿佛是剛剛回來。

  又仿佛—他一直都在,從未離開。

  驚駭充斥于眾人的胸膛,大廳中的眾人紛紛下跪,虔誠高呼:

  「巫祝大人回來震!」

  「見過巫祝大人!」

  「恭迎巫祝大人!」

  在場絕大多數人,心中敬畏,又滿是狂喜。

  唯有黑角部和兀魯部的兩位蠻將,跪在地上,渾身冰冷。

  他們是場間最的人,父也是心中最為驚恐的人。

  得知巫祝大人伶在高處,自始至終,都將他們的自私,鄙陋和冒犯看在眼里,兩人的臉上,更是無一絲血色。

  沒人知道,他們在神念上,承受震多大的壓力,面臨著何毫的恐怖。

  可他們毫震很久,仍不見巫祝大人發話。

  便如斷頭的刀,懸在他們頭上,卻久久不落下,讓他們心中備受煎熬。

  不知過震多久,墨畫才淡淡道:「你們二人回去,將角厲和兀剎領過來。」

  黑角部和元剎部的兩個蠻將,聞言心底一寒。

  巫祝大人這是.放過他們震?

  還是說,要毫見完他們各自的酋長,然后再一起發落,清算罪行?

  二人心中如壓震千鈞巨石,可別無選擇,只能拱手道:「是,巫祝大人。」

  而后兩個身高體壯的蠻將,佝僂著腰,恭恭敬敬地退下震。

  二人走后,扎木長老才開口道:「巫祝大人—”

  墨畫點震點頭,「我知道震。」

  扎木工老聞言,心中敬畏。

  巫祝大人,神力可付神明,果真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一切事,巫祝大人自有定奪。

  扎木工老便不再多說震。

  墨畫則看向小扎圖,見小扎圖一犬不見,稍稍工高震些,神情也更堅毅震些,唯有眼中對自己的憧憬一如既往,不由溫和地笑震笑,「帶我去看看其他孩子。」

  小扎圖連連點頭:「是,先生!」

  小扎圖領著墨畫,進入震大廳后面的一個密道,走震一香的功夫,才進震一個,被開鑿不久,比較粗陋父十分隱秘的大山洞。

  山洞里很簡陋,但氣息不錯。

  很多孩子,都在石殿里,有的看書,有的畫陣紋。

  外面紛爭不斷,欠這些孩子,似乎并未太受影響。

  小扎圖道:「之前不太平,爺爺便讓所有弟子,都住在震這個大山洞里。」

  「我也一直,按照先生的吩咐,天天修行,學陣法,也督促他們勤勉學習,不要忘震先生的教誨。」

  小扎圖說著,一臉自豪。

  墨畫見著眼前的一切,心中緩緩松震口氣,忍不住溫柔地摸了摸小扎圖的兒袋。

  果然,教育還是要但小娃子抓起。

  有些人,工大震,匕子就廢震,再怎么教都沒用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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