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弟子居。
深夜。
墨畫在床上打坐,神識沉入識海,喚出道碑,借道碑之上的劫雷抹殺了神骸中的邪神意志,煉出了珍貴的,宛如流金般的神髓。
這些神髓,被墨畫一滴不剩,全部吞化吸收掉了。
神髓加深了墨畫神識道化的程度。
他的神識進一步凝練,但神髓中的“神性”,也在吞噬著墨畫道心中的“人性”。
墨畫秉持本心,一邊吸納神性,一邊保存人性,并將神性與人性相融,以緩和吞噬“神髓”的弊端。
這是他之前領悟到的,一種關乎神道和人道的“心得”。
如今,他得不知是不是獨孤老祖的“獨孤老祖”傳道,修太上斬情,斬情而不忘情,斬小我而存真我,斬人欲而不滅人性,反倒加深了對神人之道的領悟。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修“斬情”,在神念中引入了新的法則緣故,墨畫現在吞噬神髓,神性對人性的排斥,反而降低了,吸收也更好了。
而徹底吸納神髓后,墨畫神念之上的金色,又純凈了一分。
他神識上的傷口,也修復了不少。
太虛劍意和神魂的融合,又深了一分。
神識道化,也更進一步。
他識海中的瓶頸,那因修煉天衍訣,靈力異變,與金色神念融合編制而成的謎陣,也有了一絲松動的跡象。
墨畫滿意地點了點頭。
神髓的確是好東西,只要多吃,目前的一切瓶頸和阻礙,都可迎刃而解。
而這次獵殺鶴老七,也驗證了他的計劃,是可行的。
即便他自身修為不足,沒法外出,也能利用雷磁陣法竊聽情報,謀劃布局,再借道廷司之手,去獵殺金丹境的魔頭,獲取自身所需的神髓。
就像“下棋”一樣。
自己是“棋手”,而其他人都是“棋子”。
自己布局,道廷司“打工”。
當然,說“棋子”有些過分了。
自己和顧叔叔他們的關系,本質上,還是互利互惠的。
這場棋局中,自己得了神髓,顧叔叔他們得了功績。
除此之外,魔修也得到了“重新做人”的機會,邪神之骸得到了“凈化”,這么一算,大家都有光明的未來,可以說是皆大歡喜。
“皆大歡喜”的棋,自然要多下。
之后墨畫又開始監控魔宗的元磁復陣。
鶴老七死了,按理來說,肯定會在魔宗內部,引起一些騷動。
而確如墨畫所料,因鶴老七的死,此后幾日,魔宗的元磁波動異常頻繁,底層弟子心緒震動,議論紛紛:
“鶴長老竟然死了!”
“…被道廷司殺了!”
“怎么會?”
“鶴長老一身修為可不弱,更別說他以‘鶴’為名號,一身妖紋,刻的也是鶴形,身輕如鶴,躍步如飛,尋常金丹修士,想抓他也不容易,更別說殺他了…”
“據說,是有人泄密,將鶴長老的行蹤,還有功法弊端,全都說出去了。”
“他一身本事,被針對得死死的,自然只有一個‘死’字。”
“原來如此…一旦漏了底,以道廷司的勢力和手段,的確是十死無生…”
“這群道廷司的走狗,平日里人浮于事,但認真起來,倒也難纏。”
“據說為首的,還是那個冷面典司顧長懷。”
“這姓顧的,當真該死,早晚有一日,要將其挫骨揚灰!”
“挫骨揚灰不行,生吞活剝才好!”
墨畫搖了搖頭。
做道廷司典司,就是遭人記恨,也真是難為顧叔叔了。
而說到底,顧叔叔其實又是在變相地,替自己頂了個“鍋”。
墨畫情不自禁地嘆了口氣,而后繼續看下去,想知道自己利用宗門令的元磁令,搞的一些動作,會不會被懷疑。
“不過話說回來,鶴長老死得,也怪不得別人…”
“色字頭上一把刀。”
“兔子尚且不吃窩邊草,他身為長老,卻喜好人妻,而且只對弟子的道侶下手…”
“雖說我也是魔修,早已沒了廉恥,很多壞事也都做過,但還是覺得,這多少有點無恥…”
“確實…”
“色令智昏,死了也活該。”
“慎言,這可是長老,你敢大不敬…”
“反正已經死了。”
“死了的長老也是長老。”
“沒事,魔宗令里聊聊,又沒人看得到,除非你向長老揭發…”
“你我多年交情,互相都有把柄,我也不至于因為這點小事,揭你的短…”
“那還怕什么?”
墨畫看到這里,有些意外。
這些魔修,不知道他們的聊天,會被“監視”的么?
是因為他們不懂元磁陣法,不知道這里面的門道。
還是魔宗沒跟他們提過?
又或者,魔宗本身也沒有監測元磁信息的手段?
墨畫摸了摸下巴。
“這件事要想辦法弄清楚…”
按鄭長老的說法,如果魔宗內,只有“應用”層面的元磁陣師,而沒有更深層次的雷磁陣師,那自己大可以不必這么束手束腳,完全可以放心大膽地折騰一番。
修道的知識,就是力量。
陣法的核心造詣上,如果有絕對的優勢,自己完全可以“為所欲為”。
墨畫又偷窺了一下其他魔修弟子的聊天,大體了解了一下。
大多數魔修,真的對元磁陣法一竅不通,更別說更深層的雷磁陣法了。
他們認為鶴老七的死,是因為內鬼泄密,因此互相猜忌,人心惶惶。
“沒人懷疑我,”墨畫眸光微閃,“那就…”
“再殺兩個試試!”
之后墨畫還是在監控,然后找線索,終于又讓他找到了兩個金丹魔修。
從內部挖消息,還是挺簡單的。
除非魔修什么都不做,不然必然會露出馬腳。
這兩個金丹,一個排行第十,一個排行第六,一個被稱為“蝎長老”,一個被稱為“朱長老”。
這個朱長老倒沒什么,反倒是這個“蝎長老”,身有劇毒,而且和那鶴老七一樣,同樣身負妖紋。
墨畫忍不住疑惑。
“妖紋…怎么跟萬妖谷這么像…”
“這魔宗中的一些金丹長老,莫非就是過往幾百年來,在萬妖谷中結了金丹,然后‘偷渡’出來的妖修?”
墨畫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不過無論出身是萬妖谷,還是魔宗,該死的都要死的,墨畫也不太在乎。
他搜集好了這“蝎長老”和“朱長老”的情報,而后都傳給了顧長懷。
之后墨畫就當起了“甩手掌柜”。
反正他只給情報,再給點建議,具體怎么殺,都是道廷司的事。
殺掉了,他得神髓。
殺不掉,他也沒辦法。
好在之后的事,也還比較順利。
剿滅魔宗,由道廷主導,乾學道廷司不敢懈怠。
而顧長懷和夏典司,本身修為高,身負世家傳承,經驗也豐富,還都是“工作狂”,追殺起魔修來不遺余力。
再加上一個“努力上進”的樊進。
大半個月后,這兩個金丹魔頭,也就相繼落網,被道廷司圍剿,打成重傷,最后被顧長懷以五行圖蒙臉,當場誅殺了。
穩坐釣魚臺的墨畫,就這樣“不費吹灰之力”,又收獲了兩具神骸。
道廷司計劃順利。
但魔宗那邊,卻因此掀起了軒然大波。
短短一個多月,連死三位金丹長老!
三位金丹長老!
這對魔宗來說,無疑是極其巨大的損失,足以令魔宗上下士氣萎靡,元氣大傷。
最關鍵的是,他們還不明白,這三個金丹長老,到底是怎么死掉的。
魔宗行事,向來隱秘,三位金丹境大魔修,到底是怎么才會被道廷司精準找到蹤跡,抓住馬腳,進而被不知不覺圍殺掉的?
想來想去,還是只有“內鬼”兩個字。
于是魔宗內部,出人意料,但又不出意料地,開始了“大清洗”。 魔宗開始從內部徹查,到底是誰,背叛了宗門,泄露了消息,害死了三位長老。
只要嚴格徹查,那么嚴格來說,就沒有人會是“無罪”的。
無論這個罪是什么。
一些魔修弟子被嚴刑審訊,被施以酷刑,甚至被肢解,被刀劍凌遲。
即便是金丹境的魔修長老,也有一人死在了這場清洗之中。
似乎是他跟另一位德高望重的金丹魔頭豢養的極品“禁臠”偷情,還偷著吸血,被發現后,難以自辯,又剛好被他人栽贓了幾句,自知理虧,想強行逃遁,被魔宗頭領一怒之下,直接擊斃了。
一時間,魔宗內部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人人惶恐。
這個發展,讓墨畫都大吃一驚。
他自己都沒想到,人心竟是這么容易挑撥的東西…
這甚至讓他隱隱有一種,自己跟師伯一樣,正在“玩弄”人心的感覺。
當然,他覺得自己好像也沒做什么。
魔宗多疑,這也算自食惡果。
更何況,這些魔修修了魔功,身上都背著人命,死了也不值得同情。
墨畫樂得看戲。
可他看了幾天之后,就忽然發覺不對了。
整個魔宗,似乎突然“沉寂”了起來。
魔修之間,消息發的也很少了,即便有聊天,也很簡短而且多用“黑話”,看起來很費勁。
墨畫皺眉。
“他們莫非是…察覺到魔宗令的元磁陣有問題了?”
之后一些時日,皆是如此,魔修很少用魔宗令傳書了。
即便傳書,也說得很隱晦。
甚至有些話,錯漏百出,墨畫一眼就能看出,是胡亂捏造的。明顯是故意散播出來的,用來騙“外人”的。
但騙得了“外人”,騙不了墨畫。
墨畫監聽了太多信息,關于這個魔宗內部的事,他現在可能比大多數魔宗弟子還要“內行”。
只是,魔宗太過警覺,他一時也打聽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有點麻煩了…”
墨畫想了想,決定先穩一穩,暫避一下風頭,靜觀其變一段時間再說。
他取出傳書令,給顧長懷傳書道:“顧叔叔,情況有變,魔宗太過警惕,暫時不好弄情報。”
顧長懷:“好,你注意安全。”
在顧長懷心里,情報總沒墨畫的安危重要。
只不過他不學陣法,不明白這里面的門道,也不知道這些“得之不易”的情報,其實是墨畫坐在山門里,每天鼓搗令牌折騰出來的,其實并沒有什么危險。
此后墨畫便將魔宗令,暫時丟在一旁。
因為魔宗聊天的磁紋少了,而且真假難辨,他不用再時常盯著了,有空拿過來瞄幾眼就行。
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了。
解謎陣,破瓶頸!
連續吞了三只“神骸”之后,墨畫發覺自己神識道化的境界,已經勉強可以支撐他去解陣了。
能不能全解不知道,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能先解一部分也好。
這樣一來,他的修為也就不算是停滯不前了。
只要開始解陣,開始突破瓶頸,他就在一步步,向筑基后期邁進。
墨畫嘆了口氣。
只有筑基中期的修為,天天被一群筑基后期的小師弟喊“小師兄”,壓力是很大的。
沒人能明白他這種痛苦,個中滋味,也只有他這個親自當了“小師兄”的人才能體會。
“早點突破,早點到筑基后期。”
墨畫心中振奮道。
之后他除了日常的上課,修行,練劍,其余大部分時間,都用來解神念謎陣,突破筑基后期的瓶頸了。
這個過程比較繁瑣,但單純從陣法層面,倒不算難。
畢竟他現在的陣法水準,尤其是關于二品陣法的深厚造詣,即便放在天才云集的乾學州界,也足以一覽眾山小了。
此后的日子,墨畫安心解陣。
如此過了半個月,便解開了三分之一,可越到后面,解陣就越來越慢,他解起來也越來越吃力。
墨畫心知,這是神識道化還不夠的緣故。
墨畫沉默片刻,又翻開魔宗令,想著要不要再殺幾個金丹,吃幾具神骸,提升一下自己道化的境界。
按他的估計,再有兩只就夠了。
再殺兩個金丹魔修長老,吃掉他們身上寄生的神骸,煉化出的神髓,應該就足夠自己,突破筑基后期了。
“只是之前動靜搞得太大了,魔宗已經警覺了,不知風頭過沒過去…”
墨畫沉吟片刻,心道,“試試吧。”
他操縱雷磁小人,沉入魔宗令,觀察了一下風向。
果然,經過半個多月,風頭似乎過去了一點,一切似乎都好起來了。
也開始有魔修,通過魔宗令聊天了,雖然頻率不高,但比起之前風聲緊的那段時間,已經好不少了。
而且,聊天的內容,也沒什么忌諱。
墨畫心中微喜。
機會來了。
他便操縱雷磁小人,熟門熟路地在魔宗令底層,信息交織的的元磁海中,竊取磁紋,破譯信息,觀測動向,物色一下,哪個金丹可以宰了吃神髓…
如此找了兩天,墨畫終于又通過了磁紋信息,物色好了一個人選:
這是一個身上紋有犬紋的長老。
魔宗內部,稱呼其為“犬長老”,他修為似乎并不是特別強,但卻是魔宗頭領的心腹,擅長出謀劃策,很多事也都是他在暗中推動。
“犬紋魔頭…”
“狗頭軍師?”
墨畫嘀咕了一聲。
他便繼續操縱雷磁小人,竊取磁紋,想找出更多,有關這“狗頭軍師”的線索。
可找著找著,墨畫忽而一怔,皺起了眉頭。
不對…
狗頭軍師,擅長出謀劃策…這種人物,怎么可能輕易就暴露出來?
更何況,此前魔宗還在“大清洗”,不過過了短短半個多月,即便風頭過去了,也不可能真的有人,再敢隨意議論金丹長老,給出這么明顯的線索。
有古怪…
墨畫警覺了起來。
他想了想,讓雷磁小人潛藏在元磁海中,而后自己靜心感知,元磁紋之間,隱晦的雷磁流動。
初始平靜無常,墨畫耐著性子,繼續感知。
如此聚精會神,感知了足足一個時辰,墨畫才終于從磁紋間,察覺到了一股異樣的“雷磁”流動。
他神識道化,精通衍算和詭算,還以歸源算法,歸源出了一道雷磁源紋的雛形,也就是那枚雷磁小人。
因此他對雷磁的感知,也比尋常陣師,更加敏銳。
這股異樣的“雷磁”,之前魔宗令中,根本沒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
墨畫幾乎可以斷定:
“有人把我當魚了,他想釣我!”
風頭過去,只是假象,魔宗或許也意識到了,他們的魔宗令底層陣法有問題。
但這魔宗令,干系重大,他們又不能棄之不用,因此便請了一位陣師,來排查元磁陣的問題。
而此人,能引起深層雷磁的變動,必然是一個造詣頗深的“雷磁陣師”。
是高手!
墨畫心中微凜。
他又檢查了一下自己的雷磁小人,這才發覺,自己歸源出的“雷磁小人”身上,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沾上了一些另類的“次雷紋”。
這些次雷紋,并非他原本歸源進去的。
而是適才在磁海中,碰到了異樣的雷磁,這才沾染上去的。
這是一種“記號”,也可以說是一種“病毒”。
有人想逼自己的雷磁小人“現形”,又或者,是想通過某種雷磁手段,將其“抹殺”…
墨畫目光一凝,立馬操縱雷磁小人,脫離了元磁海,并封閉了接口,抹去了魔宗令中的序列磁紋,切斷了與元磁復陣的聯系,隔絕了一切雷磁流,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此后墨畫又取出一枚干凈的玉簡,將雷磁小人放置其中,對它身上的“次雷紋”一一檢驗。
異樣的雷磁紋,直接抹去。
模糊的次雷紋,重新歸源。
這樣將雷磁小人從頭到尾的次雷紋,都“重置”了一遍,重新“清洗”了一遍,確定它“清清白白”,“干干凈凈”,這才徹底放心。
隨后,墨畫的神情就凝重了起來。
他意識到,自己可能在不知不覺間,步入了另一個領域:
雷磁陣師交鋒的領域。
精通雷磁的陣師之間,通過陣法,掌控雷磁,互相干擾,彼此攻防,在微觀的磁紋之間進行交鋒,開始雷磁入侵和反入侵的交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