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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九章 邪胎

  神魂既滅,巫先生殘留的神念,帶著一股股血色,逸散在四周。

  這本來也是能“吃”的,但巫先生雖化作了夜叉,本身還是個人,而且他還吃人,墨畫有些嫌棄,沒什么胃口,便凝了一枚火球,將殘存的神念,一并燒了。

  這種腐敗的小菜無所謂。

  接下來,還有更好的等著自己。

  而在神主“忠誠”信徒的帶領下,作為“祭品”的墨畫也終于,降臨于大荒神主的祭壇之上。

  墨畫體內的神髓,開始流轉,周身泛起淡淡金光,眼眸也變成暗金,目光威嚴,深不可測。

  看上去,便恍若一尊“神明”。

  之后墨畫端坐于祭壇之上。

  祭壇迎來了虛偽的“神主”。

  但這尊“偽神”,又與大荒之主的氣息十分相近。

  甚至,他還曾真正竊取過大荒之主部分的權柄,替神主行使了權力,如今蒞臨祭壇,熟門熟路,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樣。

  祭壇也秉承著自己的“忠誠”,向這位偽神,賦予了權柄。

  那一瞬間,無盡的大道法則,紛繁如雨,似流星劃過。

  道道光芒凝聚,不停變幻,彼此編織,匯在一起,形成一股無盡浩瀚的光流。

  光流宛如參天大樹,沖天而起,開枝散葉,覆蓋整片天地。

  神權之樹!

  墨畫居于祭壇,清澈的眼眸中,又一次見證著這些極致唯美,又極致可怕的法則流光,明滅交錯,匯而為一,通天徹地。

  這副場面,他不是第一次見,但仍舊覺得心神震撼,為之神往。

  “神明秉道而生,其秉承的大道,天賜的權柄,只是這棵參天神樹上的一個枝節。”

  “若是有哪天,自己能將整個神權之樹參透,掌控紛繁如流星的天地法則,萬千大道,匯于一心,是不是意味著,自己就能…成仙了?”

  墨畫心中有些“癡心妄想”地想著。

  當然,他也明白,這一條路還很遠。

  對天地法則的領悟,他還只參透了一丁點的皮毛。

  大荒邪神這一支神權,他都覺得浩瀚無邊,參悟不透,無法徹底掌控,更遑論通天徹地的,宛如傳說之中“建木”一般的神權本源之樹了。

  仙途漫漫,其修遠兮。

  墨畫收攏心思。

  “先吃飽飯再說…”

  他以神識,溝通祭壇,在天地法則編織的“神權本源之樹”上,定位到了自己的…不是,是大荒之主的神權之樹。

  墨畫竊取了神權,掌控了大荒之主的“神權之樹”。

  那一瞬間,神權與他的意識勾連。

  大荒神權的樹木展開,上面一個個節點,依次亮起,各個節點之中,棲息于眾多夢魘之中,被邪神豢養的萬千妖魔邪祟,盡數在其支配之下。

  當然,神權之樹的頂端,仍舊籠罩在迷霧之中。

  這是因為墨畫頂多只是一尊幼年“神明”,還沒有足夠的“神力”,來撥開迷霧,染指大荒之主,最頂端的神權。

  不過,這也足夠了。

  瑜兒很好找。

  在大荒之主的神權體系中,瑜兒的地位,十分特殊,所在的夢魘節點,也更明亮。

  氣息與其他節點比起來,也更純凈,沒有邪穢血腥之氣,反而有著一股純真的孩童之氣。

  墨畫幾乎一眼,就找到了瑜兒。

  但他看了看瑜兒的節點,卻忽然皺起了眉頭。

  “似乎…比之前暗淡了一些,純真的氣息淡了點,詭異的氣息反倒濃了…”

  而后他振奮精神,正式開始點菜。

  這次他就有經驗了。

  還有什么妖魔,邪氣太重,看著很肥,但殺掉之后,煉掉邪念,剩下的純凈的念力并不多。

  還有些妖魔,看著很瘦,但魔性只聚在頭部,掐掉腦袋,剩下的邪念稍稍煉化下,殘余的念力,竟出乎意料地不少…

  這都是他長時間,在“獵殺”,“煉化”,“品嘗”神念妖魔后總結下來的經驗。

  只可惜,他在“妖魔品鑒”方面,沒什么志同道合的“道友”,這么多心得,卻無人可分享,實在有些遺憾。

  墨畫搖了搖頭,繼續給自己點菜。

  與之前相比,這次他胃口就大了不少。

  十九紋的神識,已經接近筑基巔峰了,對多數二品妖魔來說,即便不考慮神識道化的質變,單純從神識的量來說,也已然呈現出一些“碾壓”的趨勢了。

  這就意味著,大多數二品妖魔,已經填不飽他的“胃口”了。

  而十九紋再往上,所需的神識更是海量,這么一算,若想將神識“吃”到二十紋,更不知要吞噬多少只妖魔鬼怪。

  因此,要珍惜每一次“點菜”的機會。

  “牛馬妖魔,先來一千…”

  “狼頭妖魔,先來五百。”

  “豬頭魔,先來一百…不夠了?那就先五十湊合吧。”

  “羊角奉行,有點少,點個七只吧…”

  “這個節點,看著都不錯,全都來一遍吧…”

  祭壇之上,墨畫就像掉進了米倉的老鼠,點菜點得不亦樂乎。

  可他點著點著,忽然一愣,發覺有些不對勁,似乎有人,正在背后偷偷看著他。

  墨畫緩緩轉過頭,瞳孔不由一縮。

  他的身后,果然有一個“東西”。

  這是一個嬰孩,渾身黑血,仿佛剛從胚胎之中,孵化出來一般,血水摻雜著羊水,骯臟而血腥。

  它的瞳孔,是漆黑的,頭上長有兩只羊角,身上散發著一股隱晦的,古老的,強大的氣場。

  如今,它就用空洞而漠然的眼神,默默看著墨畫。

  兩人四目相對。

  一個金色的幼體神明,看向一個剛孵化的黑血嬰孩。

  四周頓時一片死寂。

  墨畫心中漸漸生出一絲不妙。

  “完蛋,好像…碰到大家伙了…”

  下一瞬,滿身黑血,宛如“邪嬰”一般的存在,聲音如嬰兒般含糊,帶著一絲懵懂的囈語,卻又蘊含著殘忍的情緒。

  墨畫微微皺眉,聽不懂它在說什么。

  漆黑的羊角邪嬰,默默看著墨畫,瞳孔冷漠,帶著一絲茫然。

  它似乎剛出生沒多久,在盡力回想著什么,片刻后,它空洞的眼眸中,多了一絲了然,看向墨畫,以半生不熟的話語道:

  “你是…留給我…‘吃’的…”

  墨畫神色一變,心生警兆,當即閃身離開。

  在他閃身離開的瞬間,一道漆黑的魔爪,便猛然落下,抓在原地,而后魔氣肆虐,似有冤魂撕咬。

  一旦被這魔爪抓住,神魂必有損傷。

  墨畫神色也冷了下來,反手一指,一道火球呼嘯而出,直奔羊角邪嬰而去。

  邪嬰只輕輕抬手,便擋下了這記火球。

  它年幼但畸形的臉上,浮現出怒意。

  “吃…”

  下一刻,它緩緩站起身來,渾身邪念翻涌,化作一道黑氣,直奔墨畫而來。

  “剛出生沒多久,就想吃我?”

  墨畫臉色難看,當即也不客氣,渾身金光翻涌,與黑沉的邪氣撞在一起。

  一時祭壇周圍,兩股強大的神念相撞,震動傳向四周,桌案翻倒,供品粉碎,祭祀的雕像,也出現了裂痕。

  震動的中央,渾身金光的墨畫,與遍體黑血的邪嬰,就這樣交戰在了一起。

  以拳對拳,以腳對腳。

  這是神念最樸實,也最本質的交鋒。

  每殺伐一回合,祭壇四周都為之震蕩一次。

  邪嬰越戰越暴虐,墨畫越打越凌厲。

  拳腳相交,金光與黑光交織,可一時之間,兩尊神念化身平分秋色,誰也贏不了誰。

  邪嬰的神情,越發冷峻。

  墨畫也越來越心驚。

  竟然贏不了…

  自從他走神識證道的路子,吞了神髓后,道化小成,在神念交鋒中,面對這些邪魔妖祟,向來都是所向披靡,一拳一個。

  沒有一拳解決不掉的妖魔。

  如果有,那就兩拳。

  可他這短短的功夫,跟這只小黑羊崽子,已經打了近百拳了,還是沒能將其拿下。

  不止如此,墨畫甚至沒覺得自己占于上風。

  更可怕的是,兩相對比之下,墨畫隱隱感覺,這只羊角“邪嬰”,可能在神魂層面,比自己還強。

  它弱的地方,在于神念的技巧。

  似乎是剛孵化沒多久,“記憶”還沒復蘇,因此只殘存搏殺的本能,但殺伐的招式都很生疏,也根本沒有什么神通。

  而在與墨畫交戰的時候,它也在漸漸學習,漸漸適應,漸漸掌握,漸漸復蘇。

  它的目光,多了幾分狡猾。

  它殺伐的招式,更加流暢。

  它刻在神魂中的“記憶”,也在漸漸覺醒。

  甚至,趁著拳腳交鋒,彼此廝殺之際,它開始抽空運用起其他招式來,吞云吐邪霧,憑空化血手,冤魂鎖鏈,驚魂刺,羊骨長戟,喚魔行軍…

  這些招式,五花八門,邪氣森森,陰毒狠辣。

  墨畫驟感壓力大增,但也只能見招拆招,催動神念之力,顯化火球、水刃、流沙、木牢、土葬等諸般法術,間雜各類五行八卦陣法。

  神念祭壇之上,頓時黑云遮蔽,邪霧翻涌,五光法術流轉,道道陣紋轟炸。

  這是真正的神明之戰。

  以巫先生的實力,即便之前沒死,此時哪怕只受余波波及,恐怕也得死個幾十上百次。

  又戰了數百回合,羊角邪嬰鬼使神差一般,忽然領悟了什么,自身后喚出一尊巨型羊角邪魔像,以一只巨大的手掌,猛然拍向墨畫。

  墨畫根本沒想到,這邪嬰能來這一手,猝不及防之下,只能布下鐵壁陣防身,而后催動金光覆身,強吃了魔像這一招。

  巨掌拍下,遮天蔽日一般。

  而后轟隆聲響起。

  鐵壁陣光芒流轉,支撐了一會,而后破碎,巨掌轟然而下,拍在墨畫身上。

  一時邪霧如潮,金光崩裂。

  碰撞之下,四溢的神念,宛如江浪。

  待一切消散,墨畫仍舊佇立于場間,神念巋然不動,只有臉色微微發白。

  邪嬰并未再動手。

  經過與墨畫的一戰,它的本能被激發,天賦的記憶,似乎也恢復了不少,目光更靈動了。

  “你有人性,但又不完全是人。”

  “你沒有神通,但你會用陣法…”

  “古怪…我的記憶傳承里,似乎…沒有你這等詭異的存在…”

  它的聲音,斷斷續續,明明稚嫩,但很陰沉,帶著一些撕裂的音色。

  末了,它看向墨畫,莊嚴道:

  “歸順于我,你褻瀆的罪行,我可以既往不咎。”

  “歸順于我,為我肝腦涂地。”

  “待我本身徹底蘇醒,可賜你無上神力,許你尊崇的地位,賦你無與倫比的權柄…”

  墨畫眼皮一跳。

  本身徹底蘇醒…

  “不妙了…”

  墨畫的神魂,隱隱作痛。

  他之前的“驚神劍”,動用了太多次,先殺水閻羅,后震懾肖鎮海,囤積的傷勢爆發。

  此時又與這近似“神胎”的小黑羊崽子,正面對決,鏖戰了這么多回合,倉促之下,還硬接了羊角魔像一個大巴掌,任他神念再強,此時也有些支撐不住了。

  更危險的是,假如這小黑羊崽子,真的是“神胎”的話…

  那說明它天生便傳承著,大荒邪神的天賦記憶。

  自己只活了二十年,而大荒邪神,不知活了多少萬年了,其神道上的知識,力量,詭計,手段,神通等等,根本不是自己能比擬的。

  而適才墨畫就意識到了。

  這只小黑羊崽子,在與自己交手的過程中,隨著天賦記憶的蘇醒,在逐步學習它與生俱來的“傳承”,不僅神念在一點點變強,手段也在一點點增多。

  甚至偶爾會近乎本能地用出,它自己都不知從何而來的神通手段。

  而自己,便成為了這只羊角邪嬰,這只邪神“神胎”,一步步成長的“磨刀石”。

  墨畫臉色有些難看。

  從來都是他磨別人。

  不成想,現在有人來磨他了。

  拿自己當“磨刀石”,也不怕把刀給磨斷了。

  墨畫心中冷哼。

  但也知道,要想辦法速戰速決,解決掉這只神胎羊崽子了。

  否則一旦它完全蘇醒,掌控了自身的傳承,以現在自己的實力,肯定不是它的對手。

  墨畫看向眼前的羊角邪嬰,問道:

  “你是‘神胎’?”

  羊角邪嬰肅聲道:“你應尊稱我為‘主’,臣服于我,你可與天地同壽,歷萬劫而不朽…”

  墨畫心中不屑。

  他腦子壞了,才會去信邪神畫的大餅。

  “臣服于你也行,但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墨畫道。

  邪嬰神情不悅。

  顯然,它并不喜歡討價還價。

  這么多年來,也幾乎沒人,膽敢跟它這尊邪神討價還價。

  力量,名利,災難,厄運,凡此種種,但有施舍,皆是神的恩賜,凡人沒資格拒絕。

  但眼前之人,并非凡人。

  而自己如今的神軀,尚未蘇醒,大計未成。

  眼前這尊尚在幼年的,強大的半神之體,一旦歸順,將是自己最鋒利的神劍。

  “什么條件?”邪嬰沉聲道。

  墨畫道:“我胃口比較大,吃的比較多。”

  邪嬰回憶了一下,這才漠然道,“無妨,我麾下妖魔萬千,任你吞噬。”

  墨畫搖頭,“我現在胃口大了,看不上它們。若要我歸順于你,你必須每天割點神髓下來,讓我吃飽才行。”

  此話一出,邪嬰震怒,四周瞬間極為壓抑。

  邪嬰丑陋的手掌一伸,便想又喚出那尊邪神魔像,將墨畫鎮壓,而后一點點煉化而死。

  話音未落,殺陣驟起。

  趁著聊天的功夫,墨畫早已積蓄了神念,做好了準備,于邪嬰生怒大意之時,驟然發難,顯化了困殺一體的離山火葬復陣。

  山石隆起,化作囚籠。

  離火焚山,烈焰如海。

  邪嬰強大,不可久戰,為了一舉殺敵,墨畫沒有絲毫留手。

  磅礴神念構生的復陣,將整座祭壇界域,焚燒一空,火勢浩蕩,屠滅一切。

  而當火勢停止,邪嬰的身影,緩緩浮現。

  它的身上,滿是焦黑的斑駁,黑血與黑灰交織,傷痕遍布。

  它的身軀被強大的陣法之力燒得極為丑陋,而它的目光,也極為憤怒。

  此乃大不敬,乃大屈辱!

  必須將其神魂,打入三千大獄,受業火焚燒,妖魔吞噬,生生世世,品嘗無盡痛苦!

  “你的陣法的確不弱,但你以為,這樣就能殺得了我了?”

  邪嬰的聲音,因憤怒而變得兇戾。

  “當然不會…”

  墨畫清脆的聲音響起。

  邪嬰一怔,猛然轉過頭,就見不知何時,墨畫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身后,雙目之中,閃著驚人的璀璨金光。

  “這是…”

  邪嬰心底一寒。

  “驚神劍!”

  墨畫低聲道。

  而后他的周身,濃烈的金色劍氣翻騰而起,在其背后交織,凝聚了一整座龐大的劍獄。

  劍獄森嚴,劍氣凌厲。

  邪嬰愣神的剎那,便發現自己已經被困在劍獄之中,數百數千道,飽含威嚴的劍光,在寸寸凌遲著它的神軀。

  恐懼滲透進心底。

  它想掙扎,卻提不起掙扎的勇氣,似乎自己罪大惡極,理當引頸受戮。

  趁著邪嬰被驚神劍震懾,神魂紊亂的空隙,墨畫右手一凝,以“化劍式”凝結出了一道金色的古拙的短劍。

  他提著短劍,走近邪嬰身前,扼住這尊大荒之主剛孵化而出的“神胎”的脖子,金光一閃,一劍刺穿了它的頭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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