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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九章 胭脂

  應該不至于吧…

  墨畫想了想被困在萬妖谷時,要么失魂落魄,要么忐忑不安,沒一點主見,還只知道啃著自己給他的肉干,得過且過的宋漸,默默搖了搖頭。

  斷金門都是人精,宋漸這點心智手段,怎么可能上位?

  能混個長老當當,就算不錯了。

  墨畫便將此事拋諸腦后。

  回到宗門后,他教了一會瑜兒陣法,便回到屋內,溫習了一會功課,待子時已至,便繼續在道碑練陣法。

  荀老先生給的二品十八紋陣法,他已經學得差不多了。

  他現在練的,是十九紋陣法。

  十九紋,是真正的二品高階陣法。

  也是一般二品陣師,所能掌控的陣法的極限了。

  對一般陣師來說,學十九紋陣法,或許還需要花一段時間參悟,練習,研究,才能逐漸領悟。

  但對墨畫來說,十九紋陣法,跟十八紋陣法,幾乎沒有本質區別。

  得益于他識海中的道碑,強大的神識的根基,以及冥想術的快速恢復,他的陣法練習量,幾乎是尋常陣師的十倍,乃至數十倍。

  熟能生巧。

  而他本身悟性就高。

  神識道化后,兼容神性,親近大道,對陣法的領悟更加通透。

  再加上,有荀老先生指點,因此只要神識到位,這種一般陣法,哪怕是二品高端的十九紋陣法,他學起來也很快。

  練習十九紋陣法,對神識的提升,也比較明顯。

  但這種提升,還是遠遠不夠。

  因為十九紋之后,是二十紋的大關,中間隔著天塹。

  在此之上,每精進一點,所需的神識都是海量。

  墨畫微微嘆氣。

  “確實太慢了,這樣一來,恐怕也給不了荀老先生什么驚喜…”

  還是要找點其他路子。

  墨畫想了想,立即傳書給顧長懷:

  “顧叔叔,你相親的事,聊得怎么樣了?”

  很快,顧長懷便一臉難看地糾正道:

  “不是相親,是查案。”

  “嗯嗯,是查案。”

  “有線索了。”

  墨畫眼睛一亮,“什么線索?”

  顧長懷沒說,而是遲疑片刻,皺眉道:“我姑母那邊…”

  “放心,交給我了!”墨畫大包大攬道。

  顧長懷嘆了口氣,而后便道:

  “那個姓花的女人,我主動約她見過面了,她沒拒絕…”

  “嗯嗯。”墨畫點頭。

  顧叔叔可算有些長進了。

  不過,那個花教習,竟然這么簡單就答應了,墨畫多少有些懷疑。

  但他轉念又想,也有可能是得益于顧叔叔這張臉,那女子才沒拒絕。

  畢竟無論是男是女,好看是真的能當飯吃的。

  顧長懷接著道:“我請…那個女人,在百花城中,一間酒樓的雅間吃了個飯,席間耐著性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幾句,但收獲不大。”

  “這個女人,臉上掛著假笑,說話滴水不漏,明顯戒心較重。一談到關鍵地方,她要么故作矜持,含笑不語,要么裝腔作勢,搔首弄姿,著實煩人…”

  墨畫:“…”

  他想象了一下當時的畫面,心中腹誹道:

  故作矜持,含笑不語,搔首弄姿,這不是在向你示好么…

  唉,只可惜顧叔叔這個人,典司干得久了,腦回路有些異于常人。

  那個花教習,屬實是把媚眼拋給瞎子看了。

  “然后呢?”墨畫又問。

  “之后我便送她回宗了…”顧長懷道。

  墨畫忍不住道:“就這?”

  顧長懷:“你還想怎么樣?”

  “行吧,”墨畫嘆道:“那線索呢?總不會就這點東西吧…”

  “嗯,”顧長懷道,“吃飯的時候,她無意間說過幾句話…”

  “什么話?”

  顧長懷:“我問她,平日不在宗門授課時,都做些什么?她便說修行,備課,偶爾和一些姐妹,外出采買花卉,煉制花丹,或者去胭脂閣買點胭脂…”

  墨畫將這些話,在腦海里琢磨了一下,皺眉道:“這些都是很尋常的事吧。”

  “這些話,的確很尋常。”顧長懷道,“但她說的時候,語氣變了一點,神色上也有些緊張,目光有下意識的躲閃,似乎突然意識到,有一件事不應該說出來。”

  “話沒問題,但她的情態有問題。”

  “而這絲情態,一閃即逝,之后她笑容更甚,對我也熱情了幾分,甚至特意貼近了我,為我斟了酒…”

  “顯然是想以姿色,擾亂我的思緒,讓我忽略她說了什么。”

  墨畫愣了下。

  他一時間,竟覺得顧叔叔真厲害…

  觀察細微,頭腦冷靜,美色也不能亂其心志。

  “知道哪句話有問題么?”墨畫問道。

  顧長懷點頭,“胭脂閣。”

  “胭脂閣?”

  顧長懷沉吟片刻,道:

  “我細細回想過,她說這三個字的時候,神色如常,說出口后,明顯一怔,而后立即意識到,自己不該說這三個字,這才想辦法掩飾…”

  “百花城里,有胭脂閣么?”墨畫問道。

  “有,”顧長懷道,“我讓顧安顧全去查了,百花城里,共有四家胭脂閣,但那個女人通常,只去其中一家,這家胭脂閣,名為‘百香閣’。”

  “百香閣…”墨畫沉吟道,而后問,“這個百香閣,有問題么?”

  “明面上沒問題。”顧長懷道,“所以,我又以此為線索,回頭查了下那個女人,經過一番查訪…”

  顧長懷微微皺眉,“…那個姓‘花’的女人,每隔十天半個月,便會去一趟百香閣,采購胭脂水粉。買完之后,她也不急著回宗,而是坐著一輛百花谷的馬車,徑直離開百花城,途徑附近幾個毗鄰宗門的仙城后,一直向外,離開乾學州界…”

  “此后,她又會途徑附近幾個小仙城,而后自清州城,返回乾學州界,并路過道廷司門口,回到百花谷。”

  墨畫有些繞糊涂了,“她繞這么大一個圈子,是在做什么?”

  “買胭脂。”顧長懷道。

  墨畫有些難以置信,“就為了買胭脂?”

  顧長懷:“是,我后來查了一遍,發現她的確是在每個仙城里,都或多或少,買了些不同品類的胭脂水粉。”

  墨畫沉吟道:“這個…有問題吧…”

  顧長懷嘆了口氣,“我一開始也以為有問題,后來便去問了下表姐,表姐卻說沒問題,她說女人是這樣的,就是要買這么多胭脂水粉…”

  墨畫:“…”

  “那然后呢,還有其他線索么?”墨畫又問。

  總不能,鬧了半天,就只知道這個花教習愛買胭脂水粉吧。

  顧長懷皺眉,“時間短,查到的東西有限,有這么多就不錯了,哪里還能挑三揀四?不過…”

  顧長懷遲疑片刻,傳書道:

  “還有最后一點,有些可疑…那個女人,從百香閣離開,繞了一圈,回到百花谷,途徑的小仙城,其中就有煙水城!”

  墨畫眉毛一挑。

  “煙水城!”

  葉家所在的煙水城,也是煙水河穿流而過的煙水城。

  這樣線索,就大概串起來了。

  只是顧長懷那邊,也沒有更多消息了。

  畢竟他只請花如玉吃了一次飯,聊的也不算多,能得到這些線索,已經很不錯了。

  “顧叔叔,你多約幾次,說不定還能問出其他東西來。”墨畫慫恿道。

  顧長懷皺眉,“不約。”

  “為什么?”墨畫不解,“又能吃飯,又能相親,又能查案,一舉三得,不是挺好的么?”

  “要去你自己去,我暫時沒空了,過幾日,我去趟煙水城看看。”顧長懷道。

  墨畫立馬道:“我也去,顧叔叔,帶帶我。”

  “你去做什么?”顧長懷問道。

  “查清葉錦師姐的真正死因,還她一個公道!”墨畫神情堅定道。

  顧長懷聞言,憑借道廷司典司的直覺,心中生出了一絲疑惑。

  有點問題。

  墨畫這小子,雖說心地不錯,但絕非那種熱心腸的爛好人。

  為什么無緣無故,會對百花谷一個女弟子的死,如此上心?

  百花谷的事,與他一個太虛門的弟子何干?

  很有問題…

  顧長懷傳書道:“你是不是,還有什么事瞞著我?老實交代,你查這件事,到底是為了什么?”

  墨畫有點心虛,表面上仍舊一本正經道:

  “真的只是為了還葉錦師姐一個‘公道’!”

  祭壇啊,妖魔啊,邪祟什么的,都只是順帶的。

  而且,他在百花谷里,可是答應了半步厲鬼的葉錦師姐,要替她報仇的。

  有些事,不能輕易開口。

  一旦開口,就沾了因果,不能說話不算數。

  所以,說是為了還葉錦師姐一個公道,也沒錯。

  見撬不開墨畫的嘴,顧長懷只能作罷。

  反正就算撬開了,他也不知道,有七八個心眼子的墨畫,到底有沒有說真話。

  隨他去吧。

  “旬休的時候,來道廷司…不,去顧家找我,我帶伱去煙水城。”顧長懷道。

  墨畫心中大喜,連連點頭:

  “嗯嗯,謝謝顧叔叔!”

  “還有,記得姑母那邊…”

  顧長懷是真的拿顧紅長老沒辦法,所以又啰嗦了一遍。

  “放心吧,我自有辦法。”墨畫擔保道。

  顧長懷這才放心。

  之后,墨畫又在宗門里混了幾天,上上課,獵獵妖,畫畫陣法,很快便到了旬休。

  準備齊全之后,他一大早便去了顧家。

  到了顧家,跟琬姨問過好,吃了點糕點,墨畫便去書房找到了顧長懷。

  顧長懷身邊,還有兩個人。

  墨畫見狀一喜,笑著打招呼道:“小安哥,小全哥,好久不見。”

  顧安和顧全也拱手行禮,笑道:“小公子好。”

  墨畫好奇,“你們也一起去?”

  “是,”顧安點頭,“既是查案子,多個人,便多條線索,我們也正好替公子跑跑腿。”

  “也對。”

  顧長懷見墨畫來了,便直接道:“出發吧,早去早回,不要耽擱。”

  “好。”墨畫點頭道。

  之后眾人便乘著顧家的馬車出發了。

  離開顧家,馬車一路直行,穿過清州城,順著煙水河道,一路向煙水城行駛。

  顧家的馬車,速度很快,途徑的幾個小仙城,也不曾停留,大概一個多時辰后,便到了煙水城。

  煙水城中,有個“水香閣”,便是賣胭脂水粉的。

  也正是百花谷那個名叫花如玉的教習,途徑煙水城時,買脂粉的地方。

  進水香閣的,多是女子。

  即便有男子,也是陪女子一同進去的,很少有男修單獨進這種胭脂鋪。

  墨畫看了眼顧長懷,又看來眼顧安和顧全,問道:“我們怎么查?”

  他們四人,三個大男人,還有自己這一個小少年,就這樣進去問東問西,豈不是很可疑。

  顧安便道:“我認識幾個女執司,家世清白,人也靠得住,已經和她們說好了,讓他們來胭脂鋪幫忙打聽一些東西,待會她們就會過來。”

  墨畫愣了一下,看著顧安,有些震驚。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看著老實沉穩的小安哥,竟然還有這種人脈。

  他又轉過頭,看了眼顧長懷,微微搖頭。

  意思是,你看看人家小安哥,一個執司,尚且認識幾個女執司,顧叔叔你一個典司,光棍一個,一個女修都不認識。

  墨畫沒明說。

  但顧長懷看他的神情,大抵明白了他的意思,頓時臉一黑。

  不過當著顧安顧全的面,他也懶得跟墨畫一般見識。

  過來一會,果然有兩個女子過來了。

  兩人都是筑基修為,沒有穿道廷司的道袍,而是穿著俏麗的衣裙,做尋常打扮,看著就像是普通的愛美的世家女子。

  兩個姑娘,先是向顧長懷行了禮,又和顧安打了招呼。

  顧安便笑道:“拜托兩位姑娘了。”

  兩個女執司笑著回禮道:“這是應當的。”

  之后兩個女執司攜手進了水香閣,顧安和顧全兩人,則在外面的店鋪打聽。

  墨畫和顧長懷,找了個茶館,一邊喝茶嗑松子,一邊問些八卦。

  大概一個多時辰后,眾人在茶樓碰頭,定了個雅間,將打聽到的情報,匯總了一下。

  “那個水香閣的老板,是個筑基巔峰修士,體態微胖,是煙水城本地人。”

  “我們問他,你這的胭脂好不好,他便與我們炫耀,說他這胭脂,在煙水城中最受歡迎,不僅本地的世家女子,會來他這里挑水粉,便是乾學州界,一些大世家,大宗門的女子,也時常會來他這買胭脂…”

  “我說我不信,他便羅列了一些,其中便有百花門的女長老。”

  “長老?”

  “估計是他夸海口,把教習故意說成了長老。”

  墨畫點頭。

  女執司又道:“我們便趁機問了一下,那個百花谷‘女長老’的事,得知這‘女長老’,的確每隔一段時間,便會來他這里,買胭脂水粉。”

  “而且,不只是買胭脂水粉,見到一些貌美俊俏的姑娘,她也會上前攀談,她本身容貌美艷,熟知胭脂水粉,妝容也精致,更何況還是百花谷的‘長老’,很容易便能和這些小姑娘,聊到一起去。”

  “聽這老板說,若是聊得投緣了,這位百花谷女長老,甚至還會引薦一些姑娘,加入乾學‘十二流’之一的百花谷。”

  引薦…入百花谷?

  墨畫目光微凝。

  顧長懷的臉色,也稍稍低沉了下來。

  這個花教習,在各仙城的胭脂鋪里徘徊,怕是別有用心…

  “我們就只打聽到這么多了…”

  兩個女執司道。

  顧全接口道:“我問了周邊的一些店家,的確每隔一段時間,便有一座繡著百花,裝飾華麗的馬車,停在水香閣外。”

  “這輛馬車,應該是百花谷的。”

  “但馬車是封閉的,從外面基本看不到車內的情況。”

  “而停留一段時間,大概每次都是半個時辰左右,馬車便會離開煙水城,沿著煙水河,向上游駛去…”

  “我根據他們的描述,大概還原了馬車的樣子…”

  之后眾人,又把一些零碎的,雜七雜八的小消息說了一下。

  這些消息,未必有用,但以防萬一,還是不能放過。

  消息說完后,顧長懷便點頭:

  “辛苦了。”

  而后他對顧安點了點頭。

  顧安起身,笑著道:“我送兩位姑娘,順便為兩位姑娘,買些胭脂水粉,當作謝禮。”

  兩位女執司笑著道謝,顯然十分開心。

  之后顧安送兩位女執司離開了。

  顧全則取出玉簡,將相應的消息,巨細靡遺地記錄了下來,以免有看似尋常,但又很關鍵的細節疏漏掉。

  等顧安回來,顧長懷目露沉思。

  顧安皺眉道:“典司,這個花教習,恐怕的確有問題。”

  顧長懷微微頷首。

  “雖說有問題,但目前看,好像又沒有確鑿的證據,甚至明顯的線索也沒有…”顧全道。

  “是,可以看出來,她做事很謹慎,行事也沒什么破綻,讓人弄不清她到底要做什么?”

  顧安沉思片刻,沒什么頭緒,便問顧長懷:

  “接下來,我們從哪里入手好?”

  顧長懷沉吟片刻,道:“順著她馬車的線路,沿著煙水河,我們也走一圈看看。長蛇游地走,不可能一點馬腳不留。”

  顧長懷說完,看了眼墨畫。

  墨畫也點頭道:“嗯,我也是這么想的!”

  之后眾人離開煙水城,駕著馬車,沿著大道,向下一個地方駛去,同時四雙眼睛盯了一路,看沿途有沒有什么可以的痕跡。

  可是盯了許久,一直到了下一個云水城,都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蛛絲馬跡。

  顧長懷皺眉,只能道:“繼續往前走看看…”

  墨畫卻道:“等一下。”

  顧長懷一怔。

  墨畫手中摸著師傅留給他的銅錢,微閉雙目,心中默默催動神識,進行衍算。

  片刻后,墨畫忽然睜眼,轉頭向后望去,目光明亮:

  “我們不往前走,往回走。”

  “往回走?”顧長懷問道。

  “嗯。”墨畫點頭,“我們來時的路,有點問題…”

  因果的線,斷了一小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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