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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三章 太虛圖

第793章太虛圖  直到回到長老居,荀老先生都有些神思不屬。

  靈根資質好的弟子,雖然稀少,但并非沒有。

  尤其是在大世家和大宗門內,每一屆都能有一些上上品靈根的弟子。

  甚至是傳說中,鳳毛麟角般的天靈根,他這輩子,也不是沒見過。

  但神念資質好的弟子,卻真正的很難遇到。

  神念上的資質,是真正的不顯山不露水,平時也根本看不出來。

  再加上,修界并無“神識修煉”的法門,神道傳承稀少,一些有神念資質的弟子,不知如何磨煉識海,鍛煉神識,很容易在不知不覺中,便將自己的天賦荒廢掉了。

  而且修了之后,路也不好走。

  神念之道,虛無縹緲,兇險莫測。

  若是修了神念,一身能力,都側重在神識上,實力極度偏頗,缺陷和弊端都很大。

  即便有這類資質,也很少有修士,真的會選擇走這條路。

  因此,神念天賦好的弟子,不易發掘,不易培養,也很難成長。

  迄今為止,他所見的,神念天賦絕倫的弟子,只有墨畫一人。

  可墨畫的情況,又很特殊。

  他這已經,不是資質好不好的問題了。

  他這個境界,這個神識,已經“逆天”到超乎尋常修士認知,甚至也超乎他這個洞虛老祖認知的地步了。

  荀老先生微微吸了口涼氣。

  同時,他也更加篤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想:

  “那個人,是想讓他這個弟子,走神識證道的路子!”

  荀老先生心中感慨。

  讓一個散修,走這種孤僻的,冷門的,艱險的,傳承匱乏,不知前路的古老道途…

  簡直是異想天開。

  膽子也是真的大!

  不過,這也的確像是那人會做的事。

  而且…

  荀老先生想到了墨畫,想到了他十九紋的神識,心中微震。

  還真的讓他走成了!

  墨畫現在還是筑基,便有如此深厚的神識底蘊,假以時日,神念進一步磨煉,將來更是難以預料…

  神識雖然難修,難練,且法門冷僻,用途刁鉆。

  但這是對一般修士來說。

  若真的能在神識之道上“一騎絕塵”,修到神念大成,那才是真正恐怖的“怪物”。

  荀老先生瞳孔微縮,心中不由浮出了一個名字。

  “詭道人…”

  這個名字,在正邪兩道,都是禁忌。

  此人也是魔宗迄今為止,第一個,也可能是唯一一個以羽化境修為,得封“道人”稱號的妖孽。

  而這“詭道人”,走的便是神念之道,一身修為,詭異莫測。

  他現在不過是羽化,便已神出鬼沒,令人聞風喪膽。

  多少大能想要了他的命,可根本不知如何下手。

  一旦將來,他破入洞虛,更不知該怎么死…

  而且,荀老先生心中總有種預感。

  以詭道人的心智和算計,他羽化脫凡,踏破虛空的日子,估計也不遠了…

  屆時,又不知是何等逆天的災禍。

  “多災多難啊…”

  荀老先生深深嘆了口氣。

  隨后他又抬起頭,穿過太虛山的浮云白霧,看了看乾學州界,晦暗難明的天空,心中嘆息。

  詭道人的事暫且不論。

  乾學州界如今的災禍,恐怕也不小啊…

  墨畫休養了一天,身體便無大礙了。

  他的問題,主要出在神識層面。

  溫柔貌美的三品丹師慕容長老,為墨畫查了一下經脈,疏通了一下靈力和血脈,又替他揉了揉背部和額頭的穴位,而后溫聲道:

  “我給你一些活血化瘀,凝神靜氣的丹藥,每日早起服用,此后若覺得身子有什么不適,記得再來找我。”

  墨畫活動了下胳膊,果然覺得舒暢多了,便開心道:

  “謝謝慕容長老。”

  慕容長老也笑著點了點頭。

  墨畫行了一禮,便離開了丹室。

  回到弟子居后。

  墨畫稍稍打坐冥想了一會,就迫不及待,將荀老先生送,不是,是暫時“借”給他的觀想圖取了出來。

  觀想圖放置在一個玉盒中,紙張古舊,帶著一些皺邊,看著不知有多少年頭了。

  墨畫伸出手掌,輕輕摩挲著觀想圖,恍惚間能感受到歲月沉淀而出的古老氣息。

  不過他沒急著打開,而是記著荀老先生的吩咐,先沐浴靜心,而后將那支上品的安神香點燃。

  安神香插在香爐里。

  火光一點,縷縷白煙升起,浮到空中,化為馨香而靜謐的香氣,在室內緩緩徜徉。

  墨畫嗅了一口,果然覺得神魂清爽,心思通明。

  “老先生給的果然是好東西,就是不知值多少靈石,估計不會便宜…”

  安神香的煙氣氤氳中,墨畫又靜坐片刻,這才珍重地將這副,荀老先生贈與的,太虛門珍藏多年的,“干凈”的觀想圖,緩緩打開。

  圖畫之上。

  入目是一片蔥翠的山脈。

  山勢古拙,林木翠綠間,帶著深重的墨色,古趣盎然。

  山林間,有古樸巍峨的道門庭院。

  宮殿樓闕,層層高聳,掩映于山間,與古老的山脈渾然一體,不知歷經了多少風雨,飽經了多少滄桑。

  山林之上,白云浮霧。

  有仙鶴飛越,異獸隱沒,平增了些許生動的仙氣。

  “這是…太虛門?”

  墨畫盯著觀想圖端詳了一會,覺得有點像,但又不完全像。

  圖中似乎的確是一個宗門。

  但這宗門,明顯比太虛門更大,殿宇樓闕的風格,與太虛門類似,但看著更古舊,年頭更久遠。

  尤其是宗門上的天空,更加高遠,氣息清正。

  “是過去的太虛門?”

  墨畫瞅了一會,搖了搖頭,不再糾結。

  “還是先觀想吧…”

  他放開神識,感應了一下這副觀想圖,竟真的沒發現邪祟鬼魅的氣息,確如荀老先生所言,是一副“干凈”的觀想圖。

  “難得…”

  墨畫收攏起一切心緒,開始靜心觀想起來。

  白云山色,浮霧樓臺,古色古香的古山道庭,諸般氣象,令人內心靜謐。

  一股清正而高遠的求道之念,宛若細雨,潤化著心田。

  不過片刻,墨畫便覺得周身的邪祟,戾氣,浮念,貪欲等等雜念,盡皆被清洗了一遍。

  他的神念,幾乎沒怎么增長。

  但他的道心,卻清澈了許多。

  “這是…”

  墨畫心中一驚。

  莫非,這才是真正的“觀想圖”?

  端坐觀想,領悟圖中意蘊,凈化神念,洗滌道心?

  自己之前碰到的,都是一些妖異邪化的贗品?

  墨畫緩緩點頭。

  難怪師父之前跟自己說,觀想圖是修士至寶,是世家大族,乃至道廷的不傳之物。

  但又說觀想圖包藏禍患,真假難辨,兇險萬分…

  真的觀想圖,蘊含清正的意蘊,可增強神念,洗煉道心,的確是絕世珍寶。

  假的觀想圖,包藏邪祟尸鬼,可吞噬神識,污染道心,又的確是兇險萬分。

  真假難辨,禍福依存。

  尋常修士,的確很難分清。

  “不過…”墨畫微微皺眉,“我觀想之后,神識好像也沒怎么增強?”

  “是我用的方式不對,還是我們太虛門的觀想圖,只洗煉道心,對神識增長的裨益微乎其微?”

  墨畫又抬頭,看了眼觀想圖,有點琢磨不透,便道:

  “罷了,知足常樂。能洗煉道心,幫自己滌除邪念就足夠了,做人不能太貪心…”

  墨畫便靜下心來,繼續觀想。

  如此觀想了一個時辰,神念清明,了無障礙,也無邪雜的欲念。

  墨畫覺得差不多了,便又恭恭敬敬,將這觀想圖收了起來。

  荀老先生囑咐過他,每天一個時辰,不要少看,也不要多看,適可而止,就是最好的。

  聽人勸,吃飽飯。

  收好觀想圖后,墨畫又將自己的儲物袋取出,從中翻出了一柄斷劍。

  這是一柄白骨斷劍,通體森白,看著有些邪異。

  正是劍骨頭寄居的那把斷劍。

  這種邪異的骨劍,按理來說,是不允許被帶入宗門的。

  墨畫向荀老先生求了個情,說這柄骨劍,自己留著有大用,也保證這柄骨劍不會出問題。

  荀老先生思索片刻,這才點頭,讓墨畫帶著這骨劍入宗。

  其他長老,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不過,一些章程還是要遵守的。

  這柄骨劍,在入山長老那里,被“登記在案”了。

  進山可以不查,也可以帶進弟子居。

  但若是宗門內,出了什么邪異之事,那第一個被懷疑的,自然也就是墨畫了。

  墨畫可不想背鍋。

  因此他為了保險起見,在白骨斷劍上,又加封了神鎖陣,用來封印邪念,加封了神霧陣,用來遮掩氣息。

  不給劍骨頭,一丁點作祟的機會。

  確保萬無一失之后,墨畫輕輕揭開一點點陣法,神念微動,感知了一下斷劍里面的氣息,而后小聲道:

  “喂…”

  沒有回應。

  “劍骨頭,你死了沒?”

  劍骨頭:“…”

  “說話!”

  “哦哦,”劍骨頭立馬應聲道,“托小祖宗的福,還活著呢…”

  墨畫皺眉,“別小祖宗小祖宗的,我又不老,又不是邪祟,你喊什么祖宗?”

  伱是不是“邪祟”,可你吃“邪祟”啊…

  劍骨頭心中腹誹道。

  “那我…喊您什么?”劍骨頭小聲道。

  “你自己看著喊。”墨畫道。

  劍骨頭當即明白了,心中一苦。

  這就是在考驗自己了,看自己識不識時務,有沒有眼色,能不能認清形勢。

  當前的形勢,再清晰不過。

  劍骨頭恭敬道:“那么,我以后稱呼您為…主人?”

  墨畫卻搖了搖頭,“這兩個字,我不喜歡…這世間沒誰該是誰的主人。”

  劍骨頭一怔。

  什么意思?

  它有點不明白。

  隨后它又道:“那我稱呼您為…大人?”

  墨畫卻臉色一板,“你是不是在嘲笑我長不大?”

  他現實中,倒是能長大的,雖然不明顯,但個頭的確是一年高過一年。

  但神念的化身,似乎就一直停留在了筑基之時,“神識質變”前的那個狀態。

  以后也不知能不能長大。

  因此劍骨頭這個邪祟,喊他“大人”,墨畫很不開心。

  “不敢,不敢…”

  劍骨頭察覺到墨畫的不悅,萬千妖祟慘死,被墨畫吞噬的場景又浮在眼前,頭骨不由一陣發麻。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劍骨頭心思急轉,連忙道:

  “那要不,我還是喊您公子?”

  墨畫剛想說不好。

  乾學州界那么多公子,這些壞事的幕后之人也是公子,他聽著覺得不順耳。

  不過墨畫轉念一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點頭道:

  “行,你以后,就喊我公子。”

  劍骨頭長長松了口氣。

  這個小祖宗,還真難伺候。

  伴“君”如伴虎。

  更主要的是,他還真是一只吃“人”的老虎,所以一點也馬虎不得。

  劍骨頭連忙表忠心道:

  “那我便稱呼您為公子,以后公子您但有吩咐,劍骨頭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嗯。”

  墨畫稍稍滿意了點,又道:

  “你就老老實實待在里面,不要出來,也不要搞小動作,不然被宗門長老或是老祖發現了,我也救不了你。”

  “而且真到那個時候,我也只能先捏死你,毀尸滅跡了。”

  “你記住了!”

  劍骨頭心中一凜,忙道:

  “是,是,公子的話,我一定謹記!”

  墨畫點了點頭,之后又將陣法重新封好,檢查了一遍,發現沒露出一丁點邪氣,這才放心。

  劍骨頭他留著確實還有大用。

  第一個,就是本命法寶。

  自己煉器經驗不足。

  但劍骨頭的前身,可是一個煉器知識豐富,傳承正統,且不知鑄了多少邪劍的老鑄劍師。

  將來養本命法寶,包括鑄造本命法寶的胚胎,都用得上它。

  此外,是神念入侵。

  墨畫自己的神念不能主動離體。

  將來碰到一些邪祟,如果這些邪祟識相,能主動拉他入夢,這倒還好。

  但這些邪祟若不識相,他也只能干瞪眼,沒什么辦法。

  甚至包括像煉妖圖這樣的神念之物,若不知道“獻祭”的儀式,他也是入侵不進去的。

  有了劍骨頭,以及這柄白骨斷劍,他便有了“媒介”,可以通過神道陣法,構建神鎖橋梁,連通媒介,介入其他神念之物,達成神念入侵。

  當然,這只是墨畫的設想。

  具體用起來,估計還會有不少麻煩。

  但有辦法,總比沒辦法好。

  墨畫將白骨斷劍收好,見天色已晚,便將神識沉入識海,在道碑上繼續練陣法了…

  長老居中。

  盡管已是深夜,頭發花白的荀老先生仍舊在伏案整理著一些卷宗和陣法。

  過了一會,荀子悠便過來了。

  他這幾日都在外辦事,如今剛回宗,不顧夜深,便風塵仆仆地來拜訪荀老先生了。

  他知道,事值多事之秋,老祖現在肯定還未休息。

  荀子悠恭候在門外。

  “進來。”

  荀老先生淡淡道。

  荀子悠行了一禮,進了屋內,將打探到的消息,巨細靡遺,都告訴了荀老先生:

  “道廷已經知道了,估計是乾學州界內部,被安插了眼線,盡管封鎖了消息,但還是沒瞞住道廷…”

  “但這件事,還是被四大宗聯手壓了下來。”

  “畢竟此事一旦敗露,必會鬧得人心惶惶,一番清查是免不了的,宗門改制之事,也必然會被順延。”

  “改制這種事,宜早不宜遲,拖個數年,或是數十年,情況一變,很可能就再也推不動了。”

  “因此四大宗都不想節外生枝。宗門改制在他們眼里,是當前最大的大事,他們自然不會讓煉妖山的事,影響到大局,壞了他們的圖謀。”

  “當然,”荀子悠多少有些幸災樂禍,“一番大出血,肯定是免不了的。”

  “他們想壓下這件事,就要喂飽上面的幾張大口。”

  “道廷那邊胃口很大,可不容易喂飽…”

  荀老先生微微頷首,“斷金門那邊呢?”

  荀子悠道:“因為這幾個弟子,金家徹底倒臺了,大長老隱退,其他金家長老,職位暫時不會變動——這是斷金門為了維穩,不想鬧大,引起他人猜忌…”

  “但這些金家長老,已經沒有再進一步的可能了,這些職位,日后也不會由金家弟子繼任。”

  “金家倒臺之后,宋家便上位了。”

  “原本的金副掌門,也就是死在萬妖谷中的那個金家嫡系弟子,金逸才的父親,是最有希望,繼任斷金門掌門的。”

  “現在就根本不可能了。”

  “下一任職位,無論是掌門,還是長老,都會從宋家選出。”

  “此后數年,乃至十年,數十年間,斷金門會漸漸洗牌,將金家弟子洗掉,由宋家逐漸上位。”

  “以后的斷金門,怕是就要姓宋了…”

  荀子悠嘆了口氣。

  金家在斷金門的勢力,是他們的老祖和歷代長老,歷經數百年苦心經營的成果。

  如今因為幾個弟子胡作非為,一朝全葬送了。

  荀子悠看在眼里,忽然有一種,高樓漸起,卻忽然崩塌的感慨。

  此后金家,再想得勢,恐怕就難上加難了。

  而被他們打壓了數百年的宋家,如今翻了身,自然也不會讓金家好過。

  荀子悠心中一動,低聲對荀老先生道:

  “老祖,如今斷金門局勢變了,我們是不是可以…”

  荀老先生明白他的意思,當即搖頭道:

  “別想了。”

  荀子悠不解。

  荀老先生淡淡道:“斷金門由金家做主時,與我們太虛門不和。如今宋家做主,同樣會針對我太虛門。”

  “斷金門一脈,是親近四大宗的。”

  “他們要看四大宗的眼色行事,而且…”

  荀老先生微頓。

  而且,從萬妖谷還有宗門改制的事情看來,這里面恐怕還有更深的“勾結”。

  不過暫時沒有證據,荀老先生也沒有明說。

  他看了荀子悠一眼,道:

  “你是不是以為,萬妖谷一事,金家是栽在我們手里,宋家能上位,也是得益于我太虛門,所以我們對他們有恩?”

  荀子悠緩緩點了點頭。

  荀老先生嘆了口氣,搖頭道:“你想得太簡單了…”

  “無論金家掌權,還是宋家上位,斷金門都還是那個斷金門。”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更何況,現在乾學州界,暗里風雨飄搖,宋家為了維穩,更不可能改弦更張,結交歷來沒什么交情的太虛門。”

  “他們對內,會打壓金家,對外,仍會結交四大宗,以斷金門的名頭,將以前金家的關系網,全部籠絡到自己族下。”

  “這才是正確的做法。”

  荀子悠恍悟,隨后看向荀老先生,目光欽佩。

  老祖不愧是老祖。

  “那這次,和斷金門的談判…”荀子悠問道。

  荀老先生目光銳利,沉聲道:

  “不必留情,狠狠宰上一筆!”

  “你留手了,他們未必會記你的情,反而會認為我太虛門,軟弱可欺。”

  “狠狠地割上一刀,讓他們疼,他們盡管心中記恨,但也會知道,我太虛門不是好惹的。”

  荀子悠拱手道:“是,老祖。”

  “還有一件事…”

  荀老先生目露思索,而后道:“這次談判完,斷金門割過來的產業,單獨留下一筆,記在…”

  荀老先生頓了一下,緩緩道:

  “記在墨畫的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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