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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一章 法則

  “你…你要做什么?”劍骨頭聲音有些打顫。

  “沒什么,就是讓你你幫我個小忙。”墨畫笑瞇瞇道。

  劍骨頭看著墨畫親切和善的笑容,不知為何,心底的涼意,一股股地往外冒。

  而后墨畫不待劍骨頭拒絕——當然,它也沒有拒絕的余地,便開始取出筆墨,蘸著靈墨,在白骨魔劍上,畫起了神鎖陣。

  第一筆落下。

  魔劍的氣息,便暗淡了一些。

  寄身斷劍之內的劍骨頭,驟然間覺得壓力倍增。

  仿佛有人,用一道沉重的鎖鏈,將它的血池牢牢鎖了起來。

  劍骨頭大驚失色。

  “小祖宗,別…”

  墨畫卻置若罔聞,一筆一筆繼續畫下去。

  每落一筆,都宛如一道粗重的鎖鏈,加持在骨劍之上。

  劍骨頭越來越窒息。

  終于,不知過了多久,墨畫將一副神鎖陣,完完整整地畫在了白骨魔劍之上。

  “畫好了!”

  墨畫舉起斷裂的白骨魔劍,欣賞了一下自己適才畫上去的神道陣,神情很是滿意。

  而后他便道:“劍骨頭,你掙脫一下看看。”

  他想看看,劍骨頭這個劍魔,憑它自己的邪祟之力,能不能掙脫他剛剛布下的這道神鎖陣的“封印”。

  可是等了半天,里面都沒一點動靜。

  墨畫一怔,“怎么回事?”

  劍骨頭不會被徹底鎮壓,魂飛魄散了吧。

  墨畫用手指,擦了擦陣紋,將一筆陣紋擦淡了些,封印也稍稍松動了些,劍中便傳出了劍骨頭細弱的聲音:

  “…被封住了…”

  “我傳不了音…”

  “哦。”墨畫恍然。

  他又將一筆陣紋擦淡了些,“現在呢?”

  “好些了…”

  劍骨頭的聲音還是很小,但勉強能聽清楚了。

  墨畫又道:“你掙脫一下‘封印’試試。”

  劍骨頭有些猶豫。

  它怕墨畫在玩弄它。

  萬一它真掙脫封印了,說不定會被這小心眼的小祖宗記恨,反而會倒大霉。

  墨畫不悅,砸了下魔劍,“讓你掙脫就掙脫,趕緊照做!”

  “是,是…”

  劍骨頭無奈,只能催使一身白骨劍氣,向四周神念構成的神道陣紋砍去。

  砍了幾劍,陣紋紋絲不動。

  劍骨頭便驚嘆道:“您布下的這道陣紋,竟如此堅固,我這白骨劍氣,竟奈何不得一點!”

  墨畫豈能看不出,這個劍骨頭根本沒盡全力,皺眉道:

  “別拍馬屁,再敢留手,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劍骨頭心里發苦。

  畢竟它的全部實力,這小祖宗是知道的。

  雖然在這小祖宗面前不值一提,但也不至于如此不堪。

  根本瞞不住…

  劍骨頭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身軀膨脹,骨劍嶙峋,化成完整的“劍魔”形態,不敢再有一絲留手,全力以赴,以劍氣攻向“封印”著血池的神鎖陣。

  道道森白,纏著魔念的劍氣,砍殺在淡金色的封印陣紋上。

  陣紋同樣紋絲不動。

  但墨畫卻微微皺起了眉頭。

  表面上看,陣紋沒有松動,但他能感知到,陣法的“封印”之力,在一點點被抵消。

  每一道魔念劍氣,都會削減一部分“封印”念力。

  盡管削減的不多,如螞蟻啃噬一般,只有一絲,但的確是在削減。

  千里之堤毀于蟻穴。

  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封印會被徹底破除。

  血池之上,劍氣森森。

  劍骨頭砍了一會,有些累脫了,不得不褪去了“魔化”,氣喘吁吁地在一旁休息。

  墨畫便道:“伱歇一會,繼續砍。”

  劍骨頭鼓起勇氣,剛想抗議,但一觸及到墨畫深邃的目光,想到這個小祖宗的“恐怖”,鼓起的勇氣又全部泄掉了。

  “是…”

  就這樣,它歇了一會,又化作“劍魔”,繼續向神鎖陣紋砍殺而去。

  這次,它把這些陣紋,都當成了可惡的墨畫。

  因此砍得格外有動力。

  “砍死你,砍死你,終有一日,我要將你千刀萬剮!”

  劍骨頭心里恨然道。

  但是,它只敢把這點“忤逆”的心思,牢牢地埋在心底,不敢透露出一丁點。

  它心里再清楚不過。

  自己這點心思,要是敢露出來一點,那被“千刀萬剮”的,就是它自己了。

  就這樣,砍一會,歇一會,歇完之后,再繼續砍。

  不知砍了多久。

  忽然,一聲輕微的“滋啦”聲響起,神念結成的鎖鏈,出現了一絲裂痕。

  劍骨頭一怔,隨后心中大喜。

  墨畫的眉頭,卻皺得更緊。

  神鎖陣出現裂痕,劍骨頭砍得更起勁。

  很快,一道陣紋,便裂痕遍布,封印之力徹底消失。

  而神鎖陣的陣紋,是連通的,有了一處缺口,其他陣紋的封印效果,也會大打折扣。

  “砍死你,砍死你!”

  劍骨頭心中懦弱又得意地悄悄喊道。

  又砍了不知多少劍,神念結成的神鎖陣法轟然崩潰,封印之力徹底消散。

  劍骨頭站直了腰身,頓覺揚眉吐氣。

  它看了眼墨畫,頗有些自得的意味,“你這陣法,似乎不太行啊…”

  墨畫漠然地看著它。

  劍骨頭立馬嚇得一激靈。

  大意了!

  一不留神,就把這囂張的話說出口了。

  它立馬擦了擦額頭的頭骨上并不存在的冷汗,訕笑道:

  “您這陣法,當真高深莫測,我能破開,純屬僥幸,僥幸…”

  墨畫卻已經不看它了,自顧自皺眉沉思。

  劍骨頭默默松了口氣,同時心里腹誹:

  “讓我破陣的是你,真破了陣法,你又不開心。”

  這小祖宗,喜怒無常,真難伺候。

  它轉念又想道:

  “不過適才這陣法,看著雖然很強大,神念之力也凝練地可怕,幾乎不像是人的神識,但過剛易折,過強不久,像是一堵堅硬的石堤,看著堅固,但水滴石穿,一點點侵蝕,遲早會潰敗…”

  墨畫同樣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表面上自己神識強大且質變,通過神道陣紋凝練而成的“封印”鎖鏈,固若金石。

  但這種神念,是“死”的,是定量的。

  很難經得起邪祟常年累月的侵蝕,也根本達不到長久封印的效果。

  一個小小的劍魔,尚且封印不住。

  更遑論封印邪神這種龐然邪物了。

  自己畫下的這道“神鎖陣”,徒有封印之形,而無封印之實。

  “可封印之‘實’,又是什么?”

  是一種特殊的天道法則?

  類似逆靈陣的靈力崩解。

  厚土陣的大地道蘊。

  靈樞陣的靈力操控。

  以及五行絕陣的神念與靈力的融合?

  封印的法則,到底是什么?

  墨畫有點懵。

  這個也沒人教過他,更沒人提點,他一時半會,怎么可能想得出來?

  又怎么可能有真正的領悟?

  墨畫嘆了口氣,有些頭疼。

  陣法果然博大精深,即便是以自己的悟性,有時學起來都是一頭霧水,有無從下手之感。

  墨畫想了會,決定去道碑上練練,看看會不會有其他啟發。

  只是現在時間還不到。

  墨畫便取出太虛令,給荀長老傳書,將打探的一些情報,都告訴了他。

  包括一些萬妖谷的內部結構,還有斷金門金貴,金逸才和金逸玄這幾個弟子的身份。

  當然,涉及屠先生和邪神的事,他沒有說,因為因果太深,解釋不清。

  而得到消息的荀子悠的神色,同樣十分凝重。

  一旁的上官玄見心生感慨,忍不住冷笑道:“好一個斷金門,當真是好大的膽子!”

  荀子悠沉默不語,末了嘆了口氣,“這件事,先別聲張。”

  上官玄見皺眉,緩緩道:“若是屋子里,發現了一只蟑螂,便說明…”

  荀子悠緩緩點頭。

  上官玄見神色肅然,“那麻煩,可能就大了…”

  荀子悠深深嘆了口氣,抬頭看向乾學州界的天空,想起老祖的話,忽而一個念頭猛然浮現在心頭。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有可能,麻煩很早之前,就很大了…”

  荀子悠默然呢喃道。

  與荀長老交談后,墨畫盤腿坐了一會,又將幾門神道陣紋一一看了,待子時一到,神識便沉入了識海。

  識海之中,道碑虛無浩瀚,巋然而立。

  墨畫開始在道碑之上,將神關陣、神霧陣、神鎖陣一一畫了一遍。

  很快,道碑上便浮現出了三道淡金色的,純由神念構成的神道陣法。

  墨畫盯著陣法看了看,微微搖頭。

  “的確不行…”

  陣法內的念力流轉很晦澀。

  只有形骸,而無神韻。

  這些陣紋,畫在白骨魔劍之上,用來封印劍骨頭的時候,墨畫還不曾發覺。

  此時在識海之中,將陣紋呈現在蘊含大道法則的道碑上,問題就十分明顯了。

  陣紋光澤暗淡。

  意味著道碑并不認可。

  也就是說,自己對神道陣的領悟,還十分膚淺,根本不曾掌握陣法的精義。

  “可神道陣蘊含的陣法法則,究竟是什么?”

  墨畫皺眉苦思,可苦思冥想了許久,仍沒有頭緒,心里不免有些頹然。

  “看來那屠先生,說得倒也不錯,這神道陣法‘以凡人之識,竊神明之道’,從而掌控封印神明之力,晦澀艱深,的確沒那么簡單就能學會。”

  這個屠先生,的確不曾說誑語。

  墨畫心里默默給屠先生道了個歉。

  之前他還以為,自己天賦異稟,一學就學會了,現在看起來,的確是有些天真了,也有點小瞧天下陣師了…

  墨畫嘆了口氣。

  那現在怎么辦?

  陣圖到手了,陣紋也是會了,但本質的陣法奧義,涉及的陣道法則,自己卻一竅不通。

  甚至短時間內,也想不出什么眉目。

  情況有些僵住了…

  墨畫皺眉,忽而心念一動,想到那屠先生消失前,對金逸玄說的話:

  “你先熟悉陣紋,陣法精義,日后我再傳你…”

  等日后屠先生給金逸玄上課的時候,自己再偷學?

  這些神道陣,屠先生既然會用,那說明神道陣蘊含的大道法則,他應該是知道的。

  他只要教給金逸玄,那必然也就“教”給了自己。

  這樣一來,就算不能徹底領悟這類法則,自己也至少知道了方向,不至于一頭霧水。

  “只是,時間未必夠了…”

  墨畫有些顧慮。

  他也不知,那金逸玄的陣法悟性到底如何。

  若他是個笨蛋,光是神道陣紋,都要學個十天半個月才能明白,那豈不是黃花菜都要等涼了?

  可眼下又沒有其他好辦法。

  墨畫又嘆了口氣,他只能繼續在道碑上練習神道陣,希望多畫幾遍,能領悟得更深刻些,說不定會有什么啟發。

  道碑之上,神道陣紋一筆又一筆顯現。

  墨畫靜下心來,心神通明,將這幾副神道陣,畫了一遍又一遍。

  畫完之后抹去,抹去之后,繼續再畫…

  時間一點點流逝。

  墨畫不知畫了多少遍,陣紋倒是越來越熟,可更深層次的領悟,卻一點進展沒有。

  “好難啊…”

  墨畫畫得累了,便在道碑旁躺了下來,放空心思,打算休息一會,之后再接著畫。

  他就不信,自己畫上個成百上千遍,還一點都領悟不到。

  墨畫閉上雙眼,心神空靈,摒棄雜念。

  疲倦感也在一點點消弭。

  就這樣躺了一會,墨畫重又精神煥發,打算爬起來繼續畫。

  恰在此時,墨畫余光一瞥,看到了一條黑漆漆的裂縫,不由神情一怔。

  這是一條虛無裂縫。

  自從墨畫的神識,達到十七紋巔峰,即將突破至十八紋之時,這道裂縫,便橫空出現在他的識海之中。

  這道裂縫,不知從何處來,也不知其來歷,但卻玄妙異常,近似大道的手筆,似乎是為了彌補墨畫這個“漏洞”而生。

  墨畫的神識,但有增長,必被其吞噬。

  因此,他這一年多來,所辛苦磨煉的神識,幾乎都用來喂飽這個“不速之客”了,以至于他的神識境界,沒有絲毫提升。

  這條裂縫,是壓抑他神識增長的“罪魁禍首”。

  之前墨畫,每次看到這條虛無裂縫,心中都很不開心。

  但現在,他卻忽然愣住了。

  “抑制了我的神識增長…”

  換句話來說,是不是就等同于…“封印”了我的神識?!

  也就是說,這條虛無裂縫,是一重天道“封印”?!

  而虛無裂縫,明顯包含了某類天道法則。

  那便意味著,這條裂縫,赫然便是一條最清晰直白的,天道“封印”法則?!

  墨畫一時有些難以置信。

  踏破鐵鞋無覓處…

  神道陣法最核心的封印法則,原來早早就被天道,以“補丁”的形式,打在了自己的識海之中?!

  目的就是,封印自己的神識,修補自己這個“漏洞”?!

  墨畫張大了嘴,心中震撼。

  隨后他目光一亮,心思急轉:

  “若想知道,神道陣法,如何封印邪神,便只需要知道,這條天道法則,是如何‘封印’自己的就行了…”

  這道法則,能封印住自己。

  那自己領悟了這道法則,將其融于神道陣法,自然而然,也就能封印住其他邪祟,乃至強大到不可一世的邪神!

  墨畫繼續沉思道:

  那這道法則,是如何封印住自己的識海的?

  墨畫幾乎轉念便想到了一個詞:

  吞噬!

  “這條法則,若要持續存在,必須要不斷‘吞噬’并吸收被封印者的神念,以達到自身的力量循環,維持法則本身的穩定和存續。”

  “同理,神道陣法,也要‘吞噬’被封印者的念力,借此維持陣法的存續,使‘封印之力’綿綿不絕,經年累月而不衰。”

  “所以,封印最核心的規則,也便在于‘吞噬’。”

  墨畫恍然大悟。

  水無源則枯。

  世間一切的力量,都是守恒的,都有其根源。

  靈力,妖力,乃至神念之力皆是如此。

  一般陣法,可以用靈石供給靈力。

  可神念之力,沒有類似的“靈石”。

  神道陣師,也必然無法源源不斷為陣法提供念力。

  因此,神道陣若要達成長時間的“封印”,就必然要從別處“借力”,通過吞噬吸收被封印邪祟的念力,來構成陣法自身力量的“內循環”。

  這種吞噬法則越深刻,神道陣越堅固,封印越牢不可破。

  甚至一定程度上,神道陣法,與被其封印的邪祟和邪神,是一體的。

  邪神不死,邪祟不滅,神道陣同樣不會消亡。

  墨畫心中震撼。

  天道法則,果然玄妙。

  而能將這些法則,具象為陣法的前輩陣師,也當真是驚才絕艷,讓人無比欽佩。

  墨畫神情鄭重。

  “天道無窮,陣道浩瀚,陣師更是人外有人。”

  “一定不能驕傲自滿,要心懷謙遜,勤思好學,將來才有可能真正地窮極陣法,領悟天道。”

  墨畫默默點了點頭。

  隨后,他一雙眸子熠熠生輝。

  天道法則,已經擺在自己眼前了!

  之前他也不是沒考慮過,參悟一下這條法則,只是畢竟修道閱歷有限,不知這法則究竟意味著什么。

  而且,光知道法則,沒有具象化的“形骸”,也沒什么用。

  如今他徹底明白了。

  神道陣紋為形骸,封印法則為神韻。

  兩者合而為一,這條法則,也就有了具象化的手段。

  墨畫屏氣凝神,開始一邊在道碑之上,畫上神道陣紋,一邊抬頭觀想虛無裂縫一般的法則,感受其中念力的流轉。

  而后,兩相參照,互相融合。

  既通過神道陣紋,領悟天道法則,也在通過天道法則,為神道陣紋,賦予真正的神韻。

  就這樣,又不知練了多久,墨畫筆下一頓一收,將最后一筆,勾勒完成。

  而后便如畫龍點睛一般,一道陣法,渾然天成。

  璀璨的金光,一閃而過,凝質的念力,循環流轉。

  “成了!”

  真正的,蘊含封印法則的神道陣法——神鎖陣,金光流轉,宛如束縛神明的鎖鏈一般,就此呈現在面前!

  墨畫燦然一笑。

  而與此同時。

  一處瓊樓玉宇,宛如天上白玉京的宗門內,一位正在靜心打坐的長老,猛然睜開雙眼。

  他的心間,忽然流過一絲驚恐。

  似乎有什么非同小可,不容凡人褻瀆的機密,流失掉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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