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好吧…”
歐陽木有些愣神。
“有什么不好?”墨畫道,“以后在煉妖山里,我罩著你。”
“可是,我是太阿門弟子…”歐陽木小聲道,他看了眼墨畫身上的道袍,“師兄,你是太虛門的。”
墨畫一臉理所當然道:
“你都喊我師兄了,太阿門也好,太虛門也罷,又有什么關系?”
“格局要打開,不要拘泥于這種門戶之見。”
“再者說了,太阿太虛,當然還有沖虛門,同氣連枝,祖上是有淵源的。”
“往上數個一千多年,我們都是一家人,這么客氣做什么?”
歐陽木緩緩點頭,覺得墨畫說得也有道理。
“可是,我只會煉器和鑄劍,恐怕幫不了墨師兄你什么忙。”
墨畫道:“鑄劍就夠了!”
他就缺個替自己鑄劍的人。
獵妖也好,打架也罷,墨畫根本不缺人。
在宗門里,只要打架,程默、司徒劍還有楊千軍和郝玄幾人,基本隨叫隨到。
在煉妖山里,這幾座山頭,漫山遍野也基本都是他的“小師弟”,沒事吹個口哨,也能喊來一隊人。
更何況,墨畫自己也能上。
他現在的手段,已經很豐富了。
陰險的有隱匿術,防身逃命有逝水步。
攻伐則有陣法,有禁術,有御劍。
若是出了乾學州界,他還能“召喚”金丹境的顧長懷顧叔叔,還能用顧家密令,調集顧家修士。
打架人手是很足夠的。
但“專業”型的修道人才稀缺。
目前來說,尤其缺正統出身,有傳承,有天賦的鑄劍師。
見歐陽木還有些猶豫,墨畫目光微閃,又道:
“你不愿意的話,那就算了,我也不好勉強。”
畢竟歐陽木是太阿門弟子,而且還是歐陽家的嫡系,讓他跟自己這個太虛門的弟子混,心里多少有些抵觸。
這也是人之常情。
“墨師兄,對不起…”
歐陽木有些愧疚。
墨師兄待自己這么好,結果自己卻拒絕了墨師兄的好意。
“沒事,”墨畫笑了笑,“不跟我混也行,那就公事公辦,以后你就幫我鑄劍,我給你功勛。”
歐陽木一怔,神情有些顧慮。
墨畫大概明白了,便問道:“你擔心伱爹不讓你鑄劍?”
歐陽木點頭。
“那你功勛總要賺吧?”
“要…”
“你爹給你功勛么?”墨畫又問。
歐陽木搖了搖頭,“不給,太阿門有門規,而且我們歐陽家,家規也嚴格,在宗門之內,一切要靠自己,不可仗勢欺人,不可靠著身份謀私,功勛也要自己一點點賺…”
“那你除了鑄劍,還有其他方法賺功勛么?”
歐陽木苦思冥想,最后無奈承認,除了鑄劍,自己確實沒其他辦法賺功勛。
“這不就得了…”墨畫道,“你爹不給你功勛,要靠你自己賺,那你就只能鑄劍賺功勛。”
“況且,學鑄劍也好,學劍法也罷,都是將來的事,當務之急,是攢功勛,好好修行。”
“沒有現在,哪來的將來?”
“所以你現在就踏踏實實鑄劍就行,其他不用考慮。”
歐陽木忍不住點了點頭。
墨畫趁機又給了他點“壓力”,肅然道:
“而且,你要想好了,整個乾學州界,鑄劍師可不少,不是只有你一個。”
“鑄劍師為了練習鑄劍,是需要大量妖獸素材的。”
“能長期穩定,提供妖獸素材,雇傭你鑄劍,還給你功勛的機會,可是絕無僅有的。”
“這次錯過了,以后怕是就遇不到了…”
墨畫這么一說,歐陽木立刻緊張起來。
宗門任務是要搶的。
他本來就搶不過別人,除了宗門教學以外,額外的“鑄劍”機會,也是少之又少。
自己去煉,光是素材,就要一大筆功勛。
歐陽木還記得,自己為了那根鑄劍所用的“火妖狼脊骨”,費了多大的功夫。
最后單靠自己,還是沒能弄到手。
是墨師兄讓人殺了火妖狼,剝了脊骨,送給自己的。
若是不答應,以后怕是真的,都沒有這樣好的“鑄劍”機會了。
歐陽木立刻頻頻點頭道:
“墨師兄若不嫌棄我技藝粗淺,以后想鑄什么劍,都可以找我,我一定盡力而為!”
“好!”
墨畫滿意地點頭。
之后他想了想,便道:“我給你材料,適才這種金色靈劍,先鍛造個六七把出來,然后我再考慮考慮,鍛造些別的靈劍。”
“好的,墨師兄。”
歐陽木答應道。
之后墨畫便找到那只被劍氣當空絞殺,墜落于地的鷹妖,剝了素材,給了歐陽木,讓他到山門處,兌換點功勛,自己先留著用。
這可憐孩子,渾身上下就三百多功勛。
不接濟他一點,怕是連進煉妖山的門票都買不起了…
歐陽木受寵若驚,但實在囊中羞澀,拒絕不了,心中又鄭重道:
自己一定要好好鑄劍,報答墨師兄的好意。
出了煉妖山,兩人肩并肩回宗。
因為太阿山和太虛山毗鄰,所以回宗的路,在一個方向。
走著走著,墨畫忽然想起一個問題,問道:
“小木頭,你多大了?”
歐陽木想了想,道:“我是道歷兩萬零一十二年,三月生辰。”
墨畫有些意外。
小木頭竟然跟自己同齡,而且還比自己大了月份。
算起來,自己比他還小。
不過小木頭似乎喊自己“師兄”喊習慣了,這種小事就不必提了。
反正太虛門里,一堆比自己年紀大的弟子,喊自己“小師兄”。
兩人一邊走,一邊閑聊,到了山門前,便各自回了宗。
墨畫回了太虛門,歐陽木則回了太阿門。
太阿山渾厚古樸,莊嚴大氣,不似太虛門那般清靈幽趣,一峰一路,一磚一瓦間,反倒多了些匠氣。
歐陽木低著頭,一個人默默回到弟子居。
路上他沒跟別人打招呼。
自然也沒人跟他打招呼。
在太阿門里,他大多時候,都是孤零零一個人。
他已經習慣了。
徑直回到弟子居,歐陽木關上門,一個人待在屋子里,將墨畫給他的劍圖,又反復拿出來看。
與此同時,他一邊思考,一邊注解,想著怎么按照墨師兄的意思,將靈劍鍛造得更好。
想著想著,歐陽木腦海中,忽然浮現起了墨畫白日“御劍”,金光遁天,絞殺妖獸的那一幕。
墨師兄好強的御劍術!
好強!
他有些語拙,想不出其他描繪的詞語,翻來覆去,只能感嘆“好強”兩個字。
雖然墨師兄看著資質有點差,但這手“御劍術”,比他見過的所有同屆弟子都要強。
歐陽木莫名有一些熱血沸騰。
這種強大的御劍術,用的是自己鍛造出的靈劍!
墨師兄還夸自己了!
歐陽木不由想到,若是自己鍛造的靈劍再好些,品質更高些,那這御劍術,豈不是還會更強?
更強的御劍術…會是什么模樣?
歐陽木滿心期待地想著。
此后,歐陽木鑄劍的積極性更高了。
他的性格本就認真負責,鑄劍還是他的愛好,因此煉制靈劍,更加心無旁騖。
到了下個旬休,他又鍛造出了三把靈劍。
“因為還要修行,要上課,只能課余的時間去鍛造,所以只鑄了三把…”歐陽木對墨畫解釋道。
“沒事沒事,已經很好了。”
墨畫鼓勵道。
經過這段時間,墨畫發覺,小木頭的鑄劍天賦,其實是極好的。
就是有些缺乏自信。
而且因為缺乏鑄劍材料,以及他爹讓他棄鑄劍學劍法的事,心中顧慮重重,所以放不開手腳。
“你放心學鑄劍,想要什么材料就說,還有,鑄劍上面的事,你有新的想法或思路,也可以跟我提一下…”
墨畫決定培養一下小木頭,“不走尋常路”的煉器思路。
因為他自己情況特殊。
無論定制靈器也好,鑄劍也罷,都跟一般的煉器規范不同。
小木頭如果靠得上,那自己以后就不用操心煉器的事了,可以專注于陣法了。
自己研究陣法,設計陣圖。
小木頭研究煉器圖譜。
然后研究出來的東西,讓坐鎮孤山煉器行的顧師傅那邊幫忙量產。
術業有專攻,又能完美分工配合。
墨畫滿含期望地看著歐陽木。
歐陽木有些不明所以,但忽然間,還是感覺自己肩頭的責任沉甸甸的…
“好的,墨師兄。”
之后的小木頭,進步很快。
墨畫開始一點點放手。
不光靈劍讓他煉,就連一些定制靈器,墨畫說了思路,以及適配的陣法,便交由小木頭去設計煉器圖了。
小木頭認認真真設計好,又跟墨畫商量了下,解決陣法的問題,便確定了煉器陣圖。
墨畫將這煉器陣圖拿給顧師傅看,受到了顧師傅的盛贊。
“這煉器陣圖,構思精妙,切合使用,以我的水準來看,也幾乎無可挑剔…”
顧師傅沉吟片刻,問道:“這…不是小公子自己弄出來的東西吧?”
墨畫有幾斤幾兩,他還是清楚的。
陣法上,深不可測。
但在煉器上,雖有奇思妙想,常常出人意表,但畢竟基礎太差,經常會犯一些常識性的錯誤。
墨畫點頭道:“我請一個…鑄劍世家出身的師弟,幫忙設計的。”
顧師傅微怔,贊嘆道:“難怪,小公子的這位師弟,一看便根基扎實,家學底蘊頗深。”
墨畫也點頭認同道:
“是的。”
之后歐陽木設計的靈器,經由顧師傅負責,投入量產。
煉成之后,墨畫試用了一下,覺得沒問題。
再進煉妖山,墨畫就把歐陽木,帶到了太虛門的山頭,跟自己的一眾“小師弟”會了面。
墨畫為大家介紹道:
“這位師弟復姓歐陽,單名一個木字,是太阿門的弟子,鑄劍術很厲害,以后在煉妖山里,大家多多關照一下。”
太阿門弟子?
一眾太虛門弟子有些奇怪。
太阿門的弟子,怎么也跟著小師兄混了?
不過小師兄做事,向來自有深意。
小師兄讓大家關照一下,大家關照下就是了。
更何況,太阿門本就與太虛門有淵源,弟子之間友好交流,也非壞事,他們也并不排斥。
太虛門弟子們紛紛拱手道:
“歐陽師弟好。”
宗門之間,師兄弟師姐妹的輩分,首先按“屆”算。
高一屆的,便是師兄師姐,低一屆的,便是師弟師妹。
若是同屆,一般情況下,是按年齡算。
年長的做師兄師姐,不然就是師兄師妹。
歐陽木瘦瘦的,看著年紀小了點,因此大家便喊他師弟了。
歐陽木微黑木訥的臉龐,一時間漲得通紅,有些結巴道:
“大…大家好。”
他還從沒被這么多人同時盯著看過。
也沒被這么多人喊過“師弟”,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墨畫又道:“你們以后,若是靈器壞了,需要修補,都可以找歐陽師弟。”
“好!”
太虛門弟子異口同聲道。
他們一般都有傳承靈器,定制靈器,會從太虛城中,“小師兄指定”的顧家商閣買。
但這些靈器,若是壞了,修起來也麻煩。
尤其是靈劍,修起來又貴又繁瑣。
若能有專業的鑄劍師來修,自然最好。
讓小木頭跟大家見個面,也就約等于拉他“入伙”了,墨畫的目的初步達到了,便揮揮手道:
“時候不早了,大家獵妖去吧。”
“是,小師兄。”
一些人散去了。
還有一些弟子,找墨畫有事,便三三兩兩上前來問道:
“小師兄,你昨天教的獵妖陣法,我還不大會用,不是用神識開啟么?”
“是我神識太弱了么,怎么控制不了…”
“小師兄,你有空跟我說說,怎么殺黑熊羆唄…”
“我想鍛造一雙流星錘,用熊掌代替錘子。”
“小師兄,有沒有能克制土系妖力的道袍,以及能夠破甲的定制靈器?我去顧家商閣問了,他們也不知道…”
“小師兄,我們待會殺一只金錢蟒,血比較稀有,血要給你留著么…”
墨畫盡心盡力,一一作答。
弟子們得了滿意的回復,各自散去了。
一旁的歐陽木,卻看得心驚。
此時他才意識到,墨師兄在太虛門的地位,遠比自己想得,還要高很多。
即便是他兄長,天賦卓絕,溫文爾雅,堪稱同屆翹楚,在太阿門內威望極高,但也絕沒有這種號召力…
歐陽木看了看目光清澈,氣質隨和,沒有一點架子,宛如一個單純少年的墨畫,有些恍然失神。
“怎么了?”墨畫問道。
歐陽木笑了笑,“沒什么…”
此后一段時間,歐陽木更加盡職盡責。
墨畫手中的靈劍,在歐陽木的建議下,也優化了好幾版。
每優化一次,威力就強一分。
但漸漸地,靈劍的品質也達到了一定限度。
墨畫御劍的威力,也達到了一個瓶頸。
“墨師兄,用一品初階妖獸的材料,固定劍陣,特定形制下,目前御劍的威力,也只能如此了…”
“若要再提升,就要用二品中階以上的妖獸材料。”
“但這些材料,熔煉難度較大,以我目前的修為,還用不好…”
“其次,就是劍陣了…”
歐陽木與墨畫接觸下來,也明白了墨畫這種“御劍”的原理,既覺得有些取巧,又覺得十分“賴皮”。
但與此同時,他也不得不承認,這種御劍,尤其是在深不可測的墨師兄手里,又強大得可怕。
歐陽木道,“這種御劍的威力,根本還是依賴劍陣,劍陣越強,御劍的威力越強。”
“對了,墨師兄,”歐陽木又問墨畫,“你家傳的劍陣,只有金系劍陣么?”
“家傳的劍陣?”墨畫一愣。
歐陽木疑惑,“不是你跟我說的么?”
“哦,對…”
墨畫差點忘了。
他跟小木頭說,自己劍上的“斷金劍陣”,是自己家傳的金系劍陣。
小木頭心地好,墨畫說了,他也就信了。
“是的,沒錯,是我家傳的。”
墨畫強調了一遍,而后搖頭道,“我們家就只傳了這一副,暫時沒其他的了。”
以后家里還“傳不傳”,要看其他宗門或是家族,給不給自己送了。
歐陽木聞言,有些可惜,“若有其他劍陣,就可以嘗試多種屬性,多種形制的靈劍了。”
墨畫微微嘆氣。
確實…
隨后他目光一閃,問道:“不用劍陣行不行?”
“不用劍陣?”
“用其他陣法,譬如殺陣什么的…”墨畫道。
歐陽木搖頭,“這不行,不是所有陣法,都能隨便丟進劍里的。”
“劍陣是特殊的,雖然我也不太懂陣法,但從鑄劍的角度來說,劍陣是與劍器契合度最高的陣法。”
“劍器也能最大程度,發揮劍陣的威力。”
“其他陣法與靈劍的適配度低,能通過御劍,發揮出的威力寥寥無幾。”
“真要用,也只有將陣法改成劍陣…”
墨畫聞言一愣,隨后驚道:
“改成劍陣?陣法也能改成劍陣?!”
歐陽木被墨畫這么一問,忽然又有點心虛,不太敢確定。
他知道墨畫是厲害的陣師,因此涉及陣法的問題,他便說得更謹慎小心了:
“這,我其實也不知道…”
歐陽木小聲道,“這是我從我爹,還有門中大長老閑聊的時候,偶然聽到的,是不是真的,有沒有錯謬,我就不清楚了。”
“也有可能,是我聽錯了…”
墨畫目光微凝,心中暗暗沉思。
小木頭不會說謊。
這句話…也不是沒有可能。
之前畫劍陣的時候,墨畫沒往這方面想,此時回想起來,他才突然意識到:
斷金門斷金劍陣中的“劍紋”,特別像某類金系陣紋的“變式”。
劍紋,是變式陣紋。
劍陣,是變式陣法!
這樣就說得通了…
墨畫之前就很疑惑,荀老先生提及的陣法的門類,包羅繁多,從陰陽兩儀,三才四象,一直到七星八卦。
但這其中,并不包含劍陣。
劍陣是一種特殊的陣法門類,但它顯然又不能算入,兩儀到八卦中的任意一類中去。
如果說,劍陣是“變式”陣法,那就合理多了。
這種變式陣法的門類,與大的陣法種類,并不沖突,而是互相交織。
理論上來說,從兩儀到八卦的陣法,通過一定陣紋變式,都可以改成“劍陣”。
地火陣,可以改成地火劍陣。
地殺陣,可以改成地殺劍陣。
不過這種事說起來簡單,實際研究起來,肯定異常復雜,困難重重。
不然的話,劍陣就不會是劍道世家,核心的絕密傳承了。
以墨畫的陣法經驗來看,統一的陣紋變式,將陣紋改成“劍紋”,涉及的陣理,也必然是最高深,最晦澀的那類。
“會涉及什么陣理呢?”
墨畫搜腸刮肚,苦思冥想,忽然想到了一個名詞:
陣流!
“劍道陣流?”
陣流涉及陣法本源,接近陣法本質。
領悟大道本源,掌控某類“劍道陣流”,便能通過陣紋變式,將天地陣法,轉化為“劍陣”?
墨畫心中一顫。
假如這個設想如果是對的,那么…
墨畫心思急轉,繼續推想下去:
自己如果將逆靈陣,或是靈力聚變的原理,運用到陣法,然后通過劍道陣流,進行陣紋變式,轉化為劍陣。
那豈不是就有了…
靈力崩解劍陣和靈力聚變劍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