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煉妖山里,朝霞漫山,草木蔥翠。
明明是妖獸叢聚的險惡山林,墨畫卻如踏青一般,神色輕松,腳步輕快,嘴里還哼著小曲。
到了一處山坡下,墨畫就停了下來,從儲物袋中取出果酒,糕點,肉干,一邊看著清晨的山景,一邊有滋有味地吃著。
過了一陣,遠處來了一個人影。
墨畫立馬站起來,神色喜悅地招手喊道:
“司徒,這邊!”
一個挺拔英俊,身背離火劍的少年,聞聲也笑著打了招呼,向墨畫走了過來。
來人正是司徒劍。
也是墨畫找的,御劍的“陪練”。
算起來,兩人都出自離州,應該是老鄉。
墨畫之前在離州的時候,還與司徒家有過交集,認識司徒家的司徒芳司徒秀姐弟,以及司徒謹長老等不少修士。
不過司徒家很大,這些人應該算是司徒家的旁支,估計跟司徒劍也不熟。
墨畫也就沒提。
兩人在山中,趁著朝霞和山色,吃著美酒和佳肴。
吃飽喝足后,就正式開始練劍了。
練劍之前,司徒劍還是有些疑惑:
“小師兄,你不是劍修吧,怎么突然想起來御劍了?”
墨畫一臉嚴肅,信口胡謅道:
“斷金門天性小氣,手段卑鄙,雖然暫時偃旗息鼓了,但說不準以后又會卷土重來,所以要防患于未然,多研究研究御劍之法。”
“而且不只斷金門,這乾學州界,劍修那么多,總要多學學,以免將來著了他們的道…”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哦。”司徒劍緩緩點頭,夸贊道,“不愧是小師兄,考慮得真遠。”
“很遠么?”
“嗯。”司徒劍道,“真正的‘御劍’,是筑基后期才能學,金丹境才能有所成的劍招。”
墨畫一愣,“這么遠?”
司徒劍默默看著墨畫,心道原來小師兄您什么都不知道啊…
司徒劍嘆了口氣,便找了塊大石頭坐下,為墨畫從頭講起:
“凡劍修練劍,必從劍氣開始。以靈力化劍,為劍道入門的根基。”
“但劍修學劍之初,靈力所化劍氣不強,所以需借助靈劍,增幅劍氣,增強殺伐之力。”
“越是前期,修為越淺,劍氣越弱,劍修對劍器依賴越強。”
“而到了后期,修為加深,劍氣增強,可以做到手中無劍,身既是劍,對劍器也就不是特別依賴了。”
“當然有劍的劍修,還是會非常強。”
“這就是因為,劍氣與劍器合一的‘御劍’之法,兩相疊加,擁有超乎尋常的殺傷力。”
“能有多強?”墨畫十分好奇。
司徒劍搖了搖頭,“不知道…”
墨畫:“…”
司徒劍有點不好意思道:“反正很強…但我還沒學到真正的‘離火御劍訣’,所以也不知道多強。”
“那這么說,我們之前碰到那個斷金門師兄,用的斷金御劍訣,也并非真正的‘御劍’了?”
“哪個斷金門師兄?”
“被扒了衣服,吊在樹上,畫了烏龜的那個。”
“哦。”司徒劍想起來了,點頭道,“是的。”
司徒劍為墨畫解釋道:“他的確是修了御劍訣,但以他的修為和劍道造詣,還不足以施展真正的御劍,所以他的御劍,還只是停留在淺層的劍氣層面…”
“真正的御劍…”
司徒劍神色一凜,目露向往:
“首先要先將劍氣,修得十分強大。”
“再將劍氣,嘗試與劍器融合。”
“然后以神識,控制融合了劍氣的靈劍,鎖定敵人之人,遠距離飛劍斃敵。”
“只有這樣的御劍之法,以神識控了劍器,也融了劍氣,三者合一,修到高深處,才能一步步修出‘劍意’…”
“劍意?!”
墨畫神色一變,震驚道。
司徒劍被嚇了一跳,小聲問道:
“小師兄,有什么不對么?”
墨畫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激動了,立馬裝出淡定的模樣,拍了拍司徒劍的肩膀道:
“不,你說得很對!”
“繼續說…”
司徒劍怔忡片刻,搖頭道:“沒了…”
墨畫一怔,“沒了?”
司徒劍點頭道:“劍意之后的事,就太高深了,我現在修為還淺,參悟不到…”
別說劍意了,他現在連“御劍”都還沒怎么學。
“行吧。”墨畫嘆道。
雖然問不到更深層的“劍意”的事,有些可惜,但他至少明白了重要的一點:
神識御劍,劍氣、劍器與神識融為一體,方能滋養出“劍意”。
御劍是劍氣與劍器合一之法的大成。
但同時,也是“劍意”的開始。
這種東西很關鍵,而且有些“超綱”,宗門的道法教習都不會教的。
御劍之法…
若是筑基后期才能學,金丹境才能小成。
那至少是下一屆筑基后期學年,甚至有可能是入了內門,才能傳授的法門。
果然三人行必有我師,沒事多請教請教同門,總歸是有好處的。
墨畫心中暗暗點頭。
“那神識御劍,究竟是怎么御的呢?”
“跟神識御物一樣么?”
“以神識操控靈劍,往遠處刺過去就行了么?”
墨畫又好奇地問道。
司徒劍道:“御劍的一般流程,是先積蓄劍氣,然后將劍氣注入靈劍,再以神識控劍。”
“待神識與靈劍、劍氣融為一體,達到完全‘御劍’的狀態后,再以神識索敵,御劍破空,遠距離殺敵…”
“御劍是以御物為基礎的,御物越強,則御劍的根底越好。”
“但御劍比起一般御物,難度更高,消耗神識更多,索敵更難…”
墨畫一字一句,都牢牢記下。
不過前面“積蓄劍氣,注入靈劍”的部分,他就直接略去了。
因為他劍氣太弱,注入靈劍也沒用。
他打算直接用“劍陣”替代了。
這兩部分略去,也就不需要這么多“前戲”,簡單直接地,神識索敵,御劍破空,遠距離殺敵就行了。
其他的,交給“陣法”就行。
“具體如何以神識御劍,破空殺敵,其實也是一種特殊的神識運用之法,需要學習特殊的御劍法門…”
司徒劍說到這里,神色略帶歉意,對墨畫道,“我司徒家倒是有‘神識御劍’的法門,我進宗門前,我爹讓我隨身帶著了,讓我留著以后學…”
“但這是家族傳承,不能外傳,我也不能告訴你…”
司徒劍十分坦誠。
“嗯嗯,沒事。”墨畫點頭道。
司徒劍的心意他領了。
不過御劍之法,他其實也有。
從蔣老大手中得到的,那枚斷金玉簡中的“斷金御劍訣”,其中一部分,就包含了‘御劍’之法。
墨畫昨晚已經偷偷鉆研過了。
但一些劍道術語,比較晦澀,墨畫沒看太懂。
如今司徒劍從劍道基礎開始,比較全面地講了御劍的法門,墨畫才漸漸有了些明悟。
墨畫微微嘆氣。
自己到底還是劍道的底子太差了。
有些東西,司徒劍不說,他自己閉門造車,根本琢磨不明白。
“還有就是神識的問題…”
司徒劍繼續道,“神識御劍,神識不強,自然沒辦法御劍,所以神識也是御劍的關鍵…”
“眾所周知,神識的外放,是有范圍的。”
“從筑基開始,一紋神識,大概相當于十丈距離,一般筑基前期修士,神識十一紋左右,可外放百余丈…”
“到了筑基巔峰,神識十九紋,神識外放的距離,就是一百幾十丈以上,無限接近兩百丈,但不會達到兩百丈…”
“若是突破金丹,就直接是四百丈了…”
墨畫微微頷首,“所以一般筑基后期修士,神識御劍的距離,就在一百九十丈左右么?”
司徒劍搖頭,“沒那么遠。”
墨畫有些錯愕,略一思索便明白了:
“還會衰減么?”
“這是自然,”司徒劍點頭道,“神識無拘無束外放,范圍自然最遠,但一旦御物,距離就會衰減。”
“若是更高難度的御劍,衰減地就更厲害。”
“一般來說,筑基劍修以神識御劍,神識外放的范圍,甚至可能衰減到一半以上。”
墨畫微怔,“那這么說來,即便是筑基后期,一般神識御劍的范圍,也就是百余丈左右?”
司徒劍微微頷首,“排除掉那些天賦異稟的劍道天才,一般劍修差不多是這樣的。”
“天賦異稟的劍道天才?我們太虛門有么?”
墨畫問道,而后默默看著名字中帶“劍”字的司徒劍。
司徒劍被墨畫看得有些汗顏,嘆道:
“小師兄,你別看我…我的天賦在司徒家,或者是在司徒家附近的數個州界,的確是名列前茅的…”
“但到了乾學州界,就只能在中游了。”
“至于太虛門內,雖然有劍道天賦比我好的,但其實也沒好太多。”
司徒劍頓了下,看了眼墨畫,有些無奈道:
“這話雖然有些難聽,但也是事實…”
“真正有這等天賦的劍道天才,一般來說,會拜入四大宗中,劍道第一的天劍宗,其次也會在四大宗中其他三個宗門中選。”
“這樣的劍道天才,是不會拜入我太虛門的,畢竟我太虛門的劍道傳承,實在乏善可陳…”
“也不能說乏善可陳吧,就是一些劍訣,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墨畫目光微凝,小聲問道:
“司徒,你聽說過‘神念化劍’么?”
司徒劍一怔,“神念化劍?這是什么劍訣?”
墨畫見他沒聽過,便道:“沒什么,我聽說書人說的,不知道真假。”
司徒劍心中有些無奈。
說書人的話也能信么…
小師兄靠譜的時候,是真的靠譜。
但平時偶爾也會胡言亂語,看起來有那么一點…天真爛漫和不著調。
墨畫又道:“我學了點御劍的皮毛,你替我看看,手法到底對不對…”
“嗯。”司徒劍點頭,可頭點到一半,忽而愣住了,一臉困惑:
“小師兄,你從哪里學的‘御劍’?”
“而且,你才筑基中期吧。”
“還有,伱不是劍修,不修劍氣,靈劍與劍氣不能融為一體,怎么御劍?”
墨畫“噓”了一聲,悄悄跟司徒劍道:“我偷學來的,你別告訴別人。”
嘴上說是“偷學”的,但神情卻是理直氣壯的。
司徒劍見墨畫這么“坦誠”,呆呆地點了點頭。
“我不修劍氣,就單純用神識御劍,試試效果,練著玩玩而已…”
說著墨畫取出了一柄“破劍”。
說是破劍,但也沒那么破,只不過臟兮兮的,不知塞在哪個角落里,吃了多久的灰,上面還有銹跡。
司徒劍還是第一次見人,拿“破劍”來練御劍的…
不愧是小師兄,思維行事,異于常人。
“行吧。”司徒劍嘆道,“那先試試御劍的范圍吧。”
他環顧四周,而后選定方向,指向另一邊的山坡道,“小師兄,你就站在這里,御劍飛向對面的山坡。”
“好!”墨畫點頭道。
而后他回憶著,斷金御劍訣中,“御劍篇”的法門,開始運轉神識,操控破舊的靈劍。
御劍之法,算是一種特殊的“御物”法門。
神識御墨也算是御物。
只不過,御墨講究的是神識操控的復雜入微,靈活多變。
而神識御劍,講究的是瞬間強壓,極速飛劍。
但只要是神識的法門,對墨畫而言,都不算什么難事。
區區神識御劍,就是再難,也沒法與神識法門之中,窮極陣理的天機衍算,和詭譎莫測的天機詭算相提并論。
墨畫開始御劍。
他聚精會神,屏氣凝神,將神識放出,死死“攥”住面前的破舊靈劍,達到完全的“控物”。
而后他看了一眼對面的山坡,神識驟然增強,極速流轉,為靈劍賦予了強大的勢能。
而后金光驟閃。
司徒劍只聽“嗖”地一聲,面前劍光明滅,劃出一道金線,一閃即逝,之后靈劍就不見了。
他甚至都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么。
太快了…
司徒劍向對面山坡看去,神色有些怔忡。
“劍呢?”
明明是向對面山坡飛去的,怎么劍沒了?
司徒劍目光放遠,看向遠方,忽而神情微震。
山坡后面,有個山林。
這劍…
好像飛越了山坡,沒入對面的山林中去了。
“不會吧…”
司徒劍按捺下心中的驚詫,施展起身法,幾個閃身便到了對面的林中,放開神識搜了一會,果然發現了一把嵌入林木的靈劍。
靈劍破舊,還帶有銹跡,正是小師兄的那把破劍。
司徒劍回頭看了看,估算了一下距離,心中瞬間涌起了驚濤駭浪。
這估摸著得有…
一百七八十丈?!
司徒劍頭皮發麻,難以置信。
自己這個小師兄,是個變態吧。
筑基中期御劍一百七八十丈,還講不講道理了?
司徒劍嘆了口氣,撿起破劍,回到了墨畫身邊,忍不住問道:
“小師兄,你神識到底多強了?”
墨畫含糊道:“就是一般…筑基中期的神識吧,可能稍微強一點點,畢竟我是陣師,天天畫陣法。”
司徒劍心情復雜。
您這“一點點”,怕是強得有點多。
他與墨畫同門,還是同一個弟子居的,算是朝夕相處,也早知道墨畫神識強,但萬萬沒想到,竟能強到這個地步。
怪不得小師兄的陣法,能學得這么好。
也怪不得荀老先生,欽點他做陣法上的“小師兄”。
司徒劍也沒刨根究底。
因為每個人的修道天賦不同,小師兄血氣和靈力這么弱,卻能拜入太虛門,其他地方,必然有過人之處。
就像有人天生血氣厚,有人天生靈根好,有人天生劍道天賦高一樣。
小師兄可能就是天生神識強。
司徒劍不學陣法,不修神念,對神識境界不算敏感,也不大明白這意味著什么。
他更震驚的,是另一件事:
“小師兄,你御劍的距離…沒有衰減?”
墨畫一怔,想了一下,緩緩點頭:
“好像是…”
他現在的神識,是十七紋巔峰,距離十八紋只差一絲。
而御劍的距離,似乎也剛好卡在一百七十丈到一百八十丈之間,是他神識外放的極限。
神識外放的距離,剛好就是御劍的距離。
沒有一絲一毫衰減。
墨畫略微思索,心中便明白了。
神識質變!
因為神識質變,所以神念無比堅韌,承載的負荷也高,所以御劍的距離,就不會衰減。
墨畫眼眸一亮。
這便意味著,自己御劍的攻擊范圍,很可能比尋常劍修,遠了將近一倍。
這還是跟神識同境界的相比。
如果是跟修為同境界的劍修來比,恐怕還要更遠。
司徒劍怔忡失神,隨即驚嘆道:“小師兄,你也應該算是劍道天才…”
隨后他覺得有些不對,便糾正道:
“應該算是‘御劍’的天才。”
因為小師兄,只有御劍強。
除此之外,劍道的造詣,尤其是劍氣,根本不值一提…
司徒劍嘆了口氣,深深惋惜道:
“可惜了,小師兄你御劍又快又遠,是天生的‘御劍’天才,但不修劍氣,劍上一點威力沒有…”
司徒劍又嘆了口氣。
只能御劍,但沒劍氣。
就好像一個槍法高手,槍術無雙,但就是沒有“槍頭”,捅不死人一樣。
實在是太浪費才能了。
司徒劍一臉惋惜遺憾。
墨畫笑瞇瞇道:“沒事,我又不是劍修,就是練著玩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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