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六章公子 過江龍頭皮發麻,咬牙道:
“我不送,未必會死,但我送了,就必死無疑。”
墨畫冷冷道:“你不送,也是必死無疑…反正你也沒用了,我把你捆了,扎上幾個血窟窿,丟進煙水河喂水妖。”
“你若去送丹藥,至少不會現在死。”
過江龍心里一寒。
他知道,這個面善心惡的小公子,不會與他開玩笑。
這小公子心狠手辣,說殺他,必然不會手軟。
過江龍心中掙扎許久,這才道:
“好,我去送!但是我…”
墨畫神色一冷,“別跟我提條件,你去送丹,我讓你活著進道獄,你不送,現在就去地府。”
過江龍臉色發白,最后無路可選,只能點頭同意。
“送去哪?”墨畫問。
過江龍嘆了口氣,道:
“煙水河下游,有一處小渡口,雖是渡口,但荒廢多年,人跡罕至…”
“晚上戌時,會有一輛無人小舟,途徑渡口…”
墨畫微微頷首,卻見過江龍便到此停住了,問道:“然后呢?”
“然后,”過江龍苦笑,“我也不知道了…”
墨畫神情不悅。
過江龍連忙解釋道:“每次登上小舟,任其在河面飄行,不到一個時辰,便會將我帶到目的地。”
“但目的地每次都不一樣,我也不知在哪…”
墨畫皺眉,“途中會遇到其他修士么?”
過江龍搖頭,“沒有。”
墨畫略作思索,便道:“那你帶路。”
過江龍點頭。
而后眾人兵分兩路,顧安和顧全跟著墨畫,和過江龍同行,去順藤摸瓜,揪出那位傳說中的“公子”。
其他顧家修士,則押著奢大師和其他黑衣人,前往道獄。
墨畫只是想知道,所謂的“公子”,或者“公子們”究竟是誰,未必會動手。
萬一真動起手來,在二品州界,有顧安和顧全兩人就足夠了。
顧安顧全若是打不過,那其他人去也沒意義。
墨畫從奢大師的儲物袋里,挑出了一個,丟給了過江龍,里面裝的,正是奢大師之前煉制好的一些邪道“人丹”。
這些人丹,是用來釣魚的。
對面如果修為弱,可以來個“人贓并獲”。
如果對面修為高,打不過,那就單純用來釣個魚,看看吃這個“魚餌”的魚,究竟是什么品種。
臨行前,墨畫又給了奢大師一個危險的眼神。
意思是讓他老實點,嘴巴閉緊點,不要自絕于生路。
奢大師心里發苦。
他一個堂堂筑基后期,二品邪丹師,兼二品邪陣師,竟淪落到被一個小毛孩如此威脅的地步。
不過他也不敢表露不滿。
這個神念小怪物,實在太可怕了,河神大人可能都被他宰了,他根本不敢觸墨畫的霉頭。
奢大師眼觀鼻鼻觀心,十分本分。…。。
而后兩隊人分頭行事。
過江龍在前面帶路。
為了不讓人起疑,過江龍身上的縛靈鎖被卸下了,衣服也換成了普通的漁修衣物,也沒有施加其他禁錮手段,看上去一切如常。
但墨畫卻默默塞了一個離火陣盤在他懷里。
“伱不老實,我就把你炸死!”墨畫威脅到。
過江龍欲哭無淚。
而后眾人啟程。
顧安和顧全,開啟水隱玉,墨畫則施展小五行匿蹤術,三人隱著身,跟在過江龍身后。
過江龍懷里揣著陣盤,不敢有二心,便老老實實地,帶著墨畫三人,來到了煙水河下游,一處偏僻,且荒廢許久的渡口前。
水藻翠綠,河光粼粼。
過江龍坐在渡口前等著,墨畫三人在后面盯著。
一直等到日落西山,暮色降臨,夜色深沉。
大概戌時時分,孤零零的廢棄小碼頭,果然自遠處,飄來了一艘小船。
船不大,木頭制成,僅能容納四五人。
過江龍回頭看了一眼,而后默默上了小船。
墨畫沉思片刻,便道:“我們也去。”
顧安顧全點頭。
三人隱著身,也悄悄上了船。
船微微一晃,吃水深了些,而后晃悠悠地,順著河水漂流。
清冷的月光,灑在湖面上,靜謐而唯美。
但船上的幾人,心中都有些忐忑,皆打起十二分精神,全神戒備著什么。
幾人無話,四周安靜,僅有河水嘩嘩流淌。
不知飄了多久,也不知飄到了哪里,墨畫忽然一怔,向四周感知了一下,臉色一沉:
“三品州界!”
這艘小船,竟將他們帶到了三品州界的河域。
墨畫是陣師,且親眼見過天道大陣,對州界氣息比較敏感,此時他明顯感覺,周遭的氣息變得深邃起來,自己一身的修為靈力,也變得渺小許多。
這是因為,天道的規則抬高了境界的限制。
這里已然是,金丹修士可以全力施為的三品州界!
顧安和顧全感知遲鈍了些,但經墨畫提醒,也意識到了不對。
過江龍則一臉慌張,“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船不受他控制,飄到哪里,也根本不是他說了算。
顧安低聲問道:“小墨公子,要回去么?”
三品州界,已經超出了他們的修為范圍,若出了什么意外,他們未必能保墨畫周全。
墨畫皺了皺眉。
回去…其實也行。
這艘小船上,畫著水系尋路和巡航的陣法,改一改陣法,就能原路飄回去。
但墨畫有些不甘心。
魚兒快咬鉤了,他總不好這個時候收桿子。
最關鍵的是,雖然是在三品州界,但墨畫的天機預兆之中,并沒有殺機來臨之前,那種生死一線的危機感。
“先看看吧…”
墨畫道。
顧安和顧全雖然覺得不安,但也只能點頭。…。。
小船繼續漂流著,又不知過了多久,墨畫竟看到了岸邊,岸邊有渡口,渡口之上,有幾處燈火。
墨畫有些意外。
這里看著,竟有人煙,似乎并非是偏僻之地。
“小心點。”墨畫叮囑道。
“是。”顧安和顧全沉聲回應道。
小船就這么晃晃悠悠,宛若一只尋常的晚歸的小漁船,緩緩地靠近了岸邊的渡口。
到了渡口,有個人早早就在等著,見了過江龍,開口便問道:
“你打的漁呢?”
過江龍微微向后看了眼,而后粗聲粗氣道:“先給靈石,我再給你魚。”
那人不滿道:“先看魚新不新鮮,再給你靈石?”
過江龍道:“剛捉的,肯定新鮮。”
那人又問:“你要多少靈石?”
過江龍報了個數。
那人搖頭,“太高了,我要去問問東家。”
過江龍便道:“我隨你一起去,免得你在背后,說我的魚不新鮮。”
那人便點頭道:“你隨我來。”
過江龍微微猶豫了下,便從船上跳上岸,跟在那人的后面,徑直向旁邊的一間酒肆走去。
待兩人走得遠了些,墨畫才和顧安顧全上岸,同時遠遠跟在后面,一直到酒肆前。
酒肆露天,占地寬敞。
四周以竹籬笆圍住,院內擺著桌子,供往來的修士,在此歇腳飲酒。
院外也零零散散,擺了幾個桌子,只不過簡陋了許多。
此時院外也有幾人喝酒,其中一人,粗布衣裳,披著斗笠,喝著烈酒。
墨畫目光在這人身上停留了一會,而后便移開了,之后和顧安顧全一起,邁步走進了酒肆院內。
酒肆院內,過江龍此時正恭敬站著。
對面一桌,坐著四個修士,穿著打扮,看著比較低調,但一身衣物香囊,環佩玉飾,無不十分奢貴。
而其中一人,墨畫認得。
正是與他有過一面之緣,也與過江龍暗中有交情的,那個“金公子”。
過江龍將裝有“人丹”的儲物袋,放在桌子上。
金公子毫不避諱,直接取出藥瓶,放在鼻尖嗅了嗅,頷首道:
“成色不錯,味道也足。”
過江龍拱手道:“金公子喜歡便好。”
金公子不置可否,過了片刻,悠悠嘆了一句:
“讓你好好賣魚,保你修道無憂,你怎么給我招了幾只蒼蠅過來?”
金公子話音未落,墨畫立馬便知行跡敗露,當機立斷道:
“動手!”
顧安瞬間破除隱身,一刀向著金公子劈了過去。
金公子冷笑,并指凝成一道金色劍光,向顧安殺去。
刀刃與劍芒相接,血氣與劍氣震蕩,將一張方桌,震得粉碎。
但顧安沒有絲毫退卻,他是筑基后期修為,修為比金公子高。
而且學的也是顧家的雙子連環刀法,雖比不上斷金劍訣,但有著深厚的修為加持,也不至于遜色太多。…。。
反倒是金公子,被刀勢震得臉色一白。
顧安欺近身,又是一刀。
這刀更快。
金公子來不及凝聚劍氣,只能抽身后撤。
但顧安這刀,還是貼著他的面頰,從上到下劃落,割掉了幾綹頭發。
金公子狼狽不堪,臉色難看至極。
墨畫微微搖頭。
這么菜,還非要逞能,裝得跟個高手一樣,結果在小安哥手里,連兩招都過不了。
金公子似乎也意識到,自己不是顧安的對手。
“一起上!”
周圍幾個華服弟子,紛紛冷笑,而后凝結金色劍光,看樣子,竟大多都是斷金門的弟子。
酒肆之中,一些單純只是吃酒的酒客,見雙方劍拔弩張,早早就作鳥獸散了。
這種真刀廝殺的熱鬧,他們可沒膽子看。
大戰一觸即發,酒肆瞬間亂作一團。
顧安和顧全兄弟二人,開始聯手,施展顧家的雙子連環刀,與金公子一行人交起手來。
一時之間,刀光劍影,殺氣縱橫。
金公子一共六人,大多都是筑基中期,僅有一個筑基后期,但修為遠沒有顧安二人深厚,斗法廝殺的經驗,也遠不及顧安顧全這兩個道廷司執司。
因此盡管以寡敵眾,顧安和顧全也不落下風。
場間一時不分勝負。
便在這時,一個高個斷金門弟子,對金公子道:“你們拖一下,我催劍訣,速戰速決!”
金公子被刀光壓制,咬牙道:
“好!”
而后斷金門幾人,身形交錯,攻勢變換。
高個斷金門弟子,退在后面,借著其余幾人的掩護,開始手捏劍訣,御起金劍,凝聚劍光。
墨畫一眼便看出,這就是斷劍門真正的鎮派傳承,斷金御劍訣。
不過,也不知道他是情急之間忘了,還是覺得自己劍法足夠純熟,不必多此一舉,并沒有事先施展金身術,或是催發一枚金身符。
“太不小心了…”
墨畫搖頭。
而后趁著這人,用盡吃奶的力氣,將靈力流轉到極限,劍氣積蓄到極致的時候…
墨畫手指輕輕一點,三枚火球依次呼嘯而出。
一枚打頭,一枚打心脈,一枚直取其氣海。
這三枚火球,速度極快,出手刁鉆。
高個子斷金門弟子,正在聚精會神,全力御劍,根本沒有防備,就被三枚火球,擊中了三處痛點要害。
劍招被打斷,靈力紊亂。
施展劍訣的斷金門弟子,口吐鮮血。
一直分心戒備的顧安和顧全兩人,見狀微微松了口氣,對墨畫心生感激。
斷金門的斷金御劍訣,若真被這人用出來,情況就有些不妙了。
而金公子一行人,神色都瞬間凝重起來。
“還有人!”
雙方短暫停手,金公子站定,目光自顧安和顧全兩人身上逡巡,冷冷道:
“何方鼠輩?藏頭露尾!”…。。
墨畫想了想,還是緩緩現出了身形。
金公子神情一滯。
這么小的修士…
他皺起眉頭,問道:“小鬼,你什么身份?我之前應該…沒見過你吧?”
墨畫沒有回答。
金公子旁邊,便有人道:“那兄弟二人,修的道法,是顧家的連環刀,這小鬼,想必是顧家的人…”
“顧家…”
金公子目光陰毒。
墨畫不置可否,他琢磨了下,開始一臉正氣,質問金公子道:
“我不管你姓金,還是姓銀,你都已經觸犯道律了…”
“販賣修士,殺害人命,違反禁令,私煉人丹…哪一樣都是重罪!”
“你早些自首,省得受苦。”
金公子慍怒,而后嗤笑道:
“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你知道什么?道律是對下面的人用的,用不到我頭上。”
“自首?我怕我真自首了,道廷司的小廟,都未必裝得下我。”
墨畫一臉義憤填膺道:“那你是承認了?承認你販賣修士,害人性命,私煉人丹了?”
金公子不說話。
墨畫面帶譏諷,“敢做不敢認,原來也是個孬種。”
“我還以為你是個有頭有臉的大惡人,原來只是個藏頭露尾,讓別人替你賣命的慫包。”
“剛剛口氣不是很大么?怎么現在啞巴了?還道廷司裝不下你,你臉比屁股還大?”
金公子瞬間怒火中燒。
他心里知道!
知道這個小鬼,在激將他。
但正因為激將他的,是個乳臭未干的小鬼,他才覺得一股氣憋在嗓子眼,根本咽不下去。
有時候,出來混,面子就是威嚴。
有人譏諷你,你將他砍了,丟進河里喂水妖,自此沒人敢輕視你。
但若反過來,有人嘲笑你,你默不吭聲,沒什么表示,所有人都會蔑視你。
若連這個乳臭未干的臭小子,都敢當眾奚落自己,罵自己“慫包”,“孬種”,那以后還得了。
是個人,都會在自己頭上踩一腳!
公子們也會覺得,自己辱沒了他們的身份,今后不配再為他們做事。
金公子目光猙獰,咧嘴一笑。
“好好,你不是想讓我承認么?我今天就告訴你,你說得不錯!”
“可是那又如何?”
“我是販賣修士了,是殺了一些賤種,是煉人丹了,那又怎么樣?”
“誰來管我?!”
“是你這個小不點?還是走狗一般,被世家喂得滿嘴肥油的道廷司?”
“就算我承認了,你們又能奈我何?”
“你以為,我跟那些,受道律管轄的低賤的修士,是一樣的‘人’么?”
“殺幾個卑微的賤種,煉幾爐丹藥,又有什么所謂?”
金公子目光扭曲,表情有些丑陋。
墨畫皺了皺眉,神色漸漸冰冷。
“小安哥,小全哥,他親口承認了,廢了他的四肢,把他押回道廷司吧。”…。。
顧安和顧全也都面帶怒意。
金公子愣了一下,不怒反笑,“你們當真的?”
顧安和顧全各自執刀,血氣沸騰,想拼盡全力,將金公子一行人拿下。
可他們剛一邁步,一道凝如實質,晶瑩剔透的水形劍氣,便突然出現,劈在他們面前。
此劍靈力凝練,威力十分可怕。
僅輕輕一道劍光,便在地面劈出了一道數尺寬的溝壑。
顧安和顧全被此劍意震懾,面色一白。
金丹劍修?!
金公子身后,緩緩走出了一個人,一身水藍道袍,面容白皙,氣息深厚。
顧安和顧全二人之前竟根本沒留意到他。
場間的氣氛,瞬間劍拔弩張起來。
顧安和顧全目光嚴肅,將刀勢催發到極致,默默將墨畫護在身后。
這水藍道袍的劍修,只輕蔑一笑,以居高臨下的態度道:
“你們跪下,嗑三個頭,并發誓不將今日所見所聞說出去,我便放你們離開。”
顧安顧全神色一怒,還沒說什么。
那金公子便神色猙獰道:“不行,殺了他們!他們必須死,尤其是那個口出無狀的小鬼!”
水藍道袍劍修微微皺眉。
顧安和顧全也都心中一寒。
他們倒無所謂,但小墨公子,可不能有任何閃失。
顧安沉聲道:“我們可是顧家的人!”
“顧家?”金公子譏笑,“顧家也要死!”
水藍道袍的劍修目光閃爍,低聲道:“還是不要節外生枝…”
“殺!”金公子滿眼恣睢道,“一切后果,由我擔著!”
藍袍劍修目光之中,生出一絲不快,但也并沒有拂了金公子的意思。
一絲凝練至極,宛如實體的金丹水系靈力,在他指尖匯聚,凝成一縷鋒芒的劍氣。
藍袍劍修看向墨畫,淡淡道:
“金丹劍氣,殺你只要一瞬,不會太痛苦的。”
而后不待顧安和顧全反應過來,藍袍劍修并指一點,劍氣破空。
水藍劍氣宛若一截真正的靈劍,劃出一道刺目的水光,直取墨畫的心脈。
顧安和顧全大驚失色。
墨畫則神色平靜,目光淡然。
就在劍光,接近墨畫身前一丈之時,一道繽紛璀璨的光芒,驟然升起,風刃并蒂而生,結成屏障,宛若孔雀開屏的翎羽,精致而華美,將墨畫護在中間。
劍光破不了風刃編織的翎羽,自行潰散。
藍袍劍修瞳孔一縮,不由看向院外。
酒肆之外,一個身穿粗衣,頭戴斗笠的修士,緩緩站起身來。
他身材頎長,容貌俊美,神情冷峻,帶著一絲傲然,鄙夷地看著藍袍劍修。
“孽畜,你要殺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