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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章 花郎君

  這個名號,兇殘內斂,仿佛浸著火光與血光,給墨畫的感覺,與名單之中其他所有罪修名號,都截然不同。

  仿佛比其他罪修,都“壞”了一個檔次。

  墨畫皺眉。

  “蔣老大究竟是什么人…”

  “他這份名單,又到底是從何而來?”

  “這些形形色色的罪修,完全不像是他一個筑基前期的‘人販子’,所能接觸到的人物…”

  “更別說,這個一看就非同尋常的‘火佛陀’了…”

  這樣一份名單,竟會藏在蔣老大的日記里。

  墨畫總覺得有些違和…

  “莫非,這名單,不是蔣老大的?”

  “可不是蔣老大的,又能是誰的?又怎么會藏在蔣老大的日記里?”

  墨畫想了想,沒有頭緒,便只能將這個疑惑暫時放下,繼續琢磨“火佛陀”的事…

  火佛陀…

  目前自己知道的,只有一個名號。

  火佛陀什么出身,什么境界,多大年紀,修什么功法。

  他身負的,對“火球聚變”的術式,具有借鑒意義的‘禁術’,究竟是什么。

  還有,他在“名單”中的地位,顯然很特殊。

  如果名單中的罪修,是一個組織的話。

  那這火佛陀,至少是個“頭目”。

  而且不是非同一般的頭目。

  那他說不定,還有不少“小弟”…

  他現在會在哪呢?

  墨畫疑惑重重,可他現在一點線索沒有,便想著找人打聽打聽。

  可門內的慕容師姐,旭師兄,太阿門的楓師兄,百花谷的淺淺師姐,他都抽空問了。

  甚至一些,偶爾臨時做任務的師兄師姐,他也問了,但都沒人聽說過“火佛陀”這個名號。

  這個火佛陀,就像不存在一樣。

  又有可能,是道廷司從未發布過,相關的任務。

  既然如此,那唯一的辦法,只有去向道廷司打聽了。

  整個乾學州界道廷司里,墨畫唯一的“熟人”,就是顧長懷顧叔叔了…

  墨畫主意已定,之后旬休,就拜托慕容師姐,多接了一些道廷司的任務。

  慕容彩云不明所以,但因為是墨畫的請求,還是答應了。

  她去道廷司問詢、申請看卷宗的時候,墨畫也跟著去道廷司溜達,看能不能“偶遇”一下顧叔叔。

  只是顧長懷是典司,是大忙人,墨畫足足去了三次,他都不在,第四次才碰到他。

  顧長懷似乎是剛從外面進來,俊美的面容上,帶著倦色,但還是微微昂著頭,目光傲氣,像一只驕傲的“孔雀”。

  但很快他這份“傲氣”,就變成了“驚愕”。

  因為他看到了一臉喜悅,目光炯炯有神的墨畫。

  就好像被不懷好意的小狐貍盯上一樣…

  顧長懷心里“咯噔”一下,覺得有些不妙。

  墨畫笑瞇瞇地,聲音清脆地,一臉熱情地揮招呼道:

  “顧叔叔,好巧啊!”

  顧長懷額頭跳了跳。

  他并不覺得,這真的是“巧”。

  說不定是墨畫這一肚子壞水的小鬼,是守株待兔,在這里等著自己。

  顧長懷面無表情,“你又來做任務了?”

  “嗯。”墨畫道,“主要是靠慕容師姐他們出手,我就是幫幫忙,跟著混混…”

  墨畫說得很謙虛。

  顧長懷哼了一聲。

  你就扯吧。

  那是你師姐,又不是你親姐姐,無緣無故地,能帶著你混?

  宗門功勛是很重要的,宗門任務,也是很嚴肅的。

  你一點用沒有,就算是真的親兄弟,也未必能帶著你…

  更別說還是慕容家,歐陽家這種,表面就算溫和有禮,但內心多少都有些自負的大世家子弟。

  你沒點本事,別人會跟伱一起玩?

  就算你長得再可愛也不行!

  只是…

  顧長懷又盯著墨畫看了幾眼,心中疑惑。

  這小東西,能有什么用呢?

  靈根肉身都不行,靈力又弱,還只是筑基前期,看著就完全是一個“小拖油瓶”…

  他跟著做任務,能幫到什么忙?

  顧長懷不解,搖了搖頭,淡淡問道:“你這次,跟著‘混’的是什么任務?”

  墨畫道:“抓采花賊!”

  “什么境界?”

  “只有筑基中期。”

  顧長懷無語。

  還只有筑基中期…

  你自己不也才筑基前期么,口氣這么大,抓一個采花賊,筑基中期,你說得跟抓小雞一樣…

  顧長懷想到了表姐的囑咐,無奈道:

  “不用我幫忙吧…”

  墨畫有些意外。

  顧叔叔竟然這么熱心?

  他之前還以為,顧叔叔對自己有些顧忌,所以會有些小心眼,輕易不會幫自己的忙。

  沒想到,小心眼的是自己。

  顧叔叔竟是個“面冷心熱”的好人!

  墨畫有些感動,便道:“抓采花賊是小事,不用您幫忙,但是…”

  墨畫靦腆地笑了笑,“我有其他事,想跟您打聽一下…”

  顧長懷眼皮一跳。

  這孩子一笑,準沒什么好事…

  “說吧,什么事…”顧長懷不咸不淡道。

  “顧叔叔,”墨畫小聲道,“您知道,‘火佛陀’么…”

  墨畫說完,抬頭看了眼顧長懷,就見顧長懷身子微僵,身上散發出寒氣,眉眼之中,甚至帶著幾分戾氣。

  他目光冰冷地看著墨畫。

  “你從哪里…”

  顧長懷頓了下,聲音低沉,帶著幾分沙啞,“…聽到這個名號的…”

  墨畫一怔。

  他沒想到,顧叔叔的反應竟然這么大。

  這個火佛陀,莫非跟顧叔叔,有什么宿怨?

  蔣老大的名單,肯定不能透露…

  墨畫想了想,便半真半假道:

  “我從一個罪修口里聽來的,他說火佛陀會一門很厲害的火系法術,方圓數百里內,沒人是他對手…”

  顧長懷目光銳利,直視墨畫。

  墨畫目光如水,深不見底,神色如常,一片坦然。

  顧長懷皺眉,問道:“哪個罪修?”

  墨畫搖頭,“我不認識,偶爾碰到的,我偷聽了幾句話,他們就離開了,我一個小修士,又不敢去追…”

  顧長懷明顯不信,神色凝重,沉默不語。

  墨畫察言觀色,小聲問道:“顧叔叔,這個火佛陀,很厲害?跟你有過節么?”

  顧長懷一愣,見墨畫一臉好奇,神態語氣,的確不像是知道當年的往事,也不像是與火佛陀有過交集的樣子,這才緩緩松了口氣,但眉頭卻皺得更緊了。

  “這件事,不是你該過問的。”

  顧長懷似是想起什么往事,心情很差,語氣也有些生硬。

  墨畫便知道,這里面肯定有故事。

  但看這樣子,顧叔叔心有芥蒂,必然不會說。

  墨畫也不勉強,他心中默默琢磨著,再找別人問問看。

  顧長懷雖看不穿墨畫的心思,但看他這一臉好奇的樣子,便知道就算自己不告訴他,他也會繼續打聽下去。

  顧長懷嘆了口氣。

  火佛陀這個人,殺孽太重,是個禁忌。

  墨畫這孩子,若真的身份貓膩,對上官家和瑜兒圖謀不軌,那倒還好。

  窺測火佛陀的秘密,運氣不好,撞到火佛陀手上,死了便死了。

  但如果他真正只是恰好路過,救下了瑜兒,那便是瑜兒的恩人。

  自己不說清楚,害死了他,那就是罪過了。

  更何況,他這么大點小修士,只活了十來年,若枉送了性命,也實在太可惜了。

  顧長懷猶豫許久,這才嘆道:

  “這些事,本不應該跟你說的…”

  “但我怕你不知天高地厚,貿然打聽,牽扯其中,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平白送了性命…”

  墨畫十分意外,“這個火佛陀,究竟是什么人?”

  顧長懷目光微凝,“他是個窮兇極惡的邪修。”

  墨畫心中微凜,“金丹?”

  “筑基后期。”

  墨畫皺眉,“筑基后期…抓不到么?”

  顧長懷嘆道:“火佛陀生性謹慎,從來只在二品州界廝混,修為深厚,法術極強…”

  “道廷多次圍剿…”

  “可此獠心性狡詐,手段狠辣,再仗著法術之威,大殺四方,筑基之下,幾乎沒有修士,是他的對手。”

  “即便調動金丹修士,在天道限制,無法動用金丹本命法寶的情況下,能贏他,卻殺不了他…”

  “一旦讓他跑了,他便銷聲匿跡一段時間,等風頭過了,再重新出來殺人…”

  墨畫大致明白了。

  道廷司三品金丹典司,沒空去抓他,即便去抓,有天道限制,也很難殺他。

  二品的執司,去抓又會被殺…

  墨畫道:“火佛陀那門極強的法術,是‘禁術’么?”

  顧長懷目光一凝,但想到墨畫是太虛門弟子,“禁術”的事,多多少少,應該知道一點。

  “不錯。”顧長懷點頭道,“是禁術…”

  “但他所修的法術,是有殘缺的‘禁術’。”

  “修行此‘禁術’之后,血氣因火氣而躁動,心性暴虐嗜殺。”

  “這種殺意,抑制不住…”

  “故而此孽畜…常因肝火邪生,濫施‘禁術’,大開殺戒,屠戮無辜,以泄‘殺欲’…”

  “迄今為止,被他以法術焚燒,痛苦而死的修士,誰也不知究竟有多少…”

  顧長懷目中流露出濃重的殺意,右手指節攥得發白。

  “這種孽畜,千刀萬剮,死不足惜…”

  墨畫有些怔忡。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顧叔叔這種恨意入骨,殺意外露的模樣。

  墨畫便安慰道:“顧叔叔,你放心,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種惡人,肯定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顧長懷臉上露出一絲自嘲的神色。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他情緒到了,還想說什么,忽而神情一變,這才發覺,自己不知不覺間,跟墨畫這小鬼說的太多了…

  有些東西,根本不該告訴他的!

  “好了,不說了。”顧長懷拂袖,又告誡道:

  “我說這些,是想讓你明白,火佛陀這人,十分危險,你一個乳臭未干的小修士,別瞎打聽了。”

  墨畫不悅,“我不小了,我十五了!”

  顧長懷哼了一聲,“我一百多了。”

  墨畫大驚,“顧叔叔,您這么老了?”

  顧長懷氣得牙疼,恨不得揪墨畫的耳朵,“一百多,怎么就老了?我堂堂金丹,一百多歲,年輕得很!”

  “好的,好的。”

  墨畫安撫道,心里默默嘀咕,“你一百多歲,還算年輕,那我豈不還是小孩子了…”

  墨畫想了想,又悄悄問起火佛陀的事。

  機會難得,現在不多問點,以后萬一顧叔叔心情不好,估計就不好問了。

  “顧叔叔,你知道火佛陀,現在的行蹤么?”

  顧長懷不想說。

  墨畫就明白了。

  “沒有么…”

  “那道廷司會向宗門,發火佛陀的懸賞么?”

  顧長懷仍舊沒說話。

  但墨畫從他難看的臉色上,看出了答案:

  “不會。”

  “火佛陀的懸賞,是不是會很貴?”

  “看樣子會很貴…”

  “火佛陀有幫兇吧…”

  “估計有,不然不可能從道廷司的圍捕下逃走…”

  “火佛陀是不是銷聲匿跡了很久了?”

  “好像是…”

  墨畫盯著顧長懷的臉色,一邊察言觀色,一邊自問自答。

  顧長懷終于忍不住了,拎起墨畫,就往外走,“你趕緊回宗門,好好修行去,別問這些有的沒的…”

  墨畫兩腿離地,空蹬了幾下,掙脫不了,然后就老老實實被顧長懷拎著,但嘴上卻道:

  “我要等師姐!”

  “我還有任務呢!”

  “抓完采花賊,才能回去!”

  顧長懷沒辦法,就把墨畫丟在前廳,囑咐道:

  “你在這里等,別煩我了。”

  “哦…”

  顧長懷轉頭就要走。

  墨畫卻突然喊住了他,“顧叔叔!”

  顧長懷轉身,墨畫笑瞇瞇道:“我再問最后一個問題唄…”

  顧長懷剛想拒絕,但想到表姐的叮囑,嘆道:

  “你問吧。”

  “火佛陀,長什么模樣?”墨畫問道。

  顧長懷一皺眉,“不是說了,不讓你打聽么?”

  墨畫道:“我是怕萬一遇見了他,知道他長什么模樣,我好提前逃跑。”

  “哪里就那么巧,讓你碰到了?”

  “我是說萬一!”

  墨畫強調道,“萬一我碰到他,認不出他,還傻乎乎地,跟他套近乎,被他殺了怎么辦?”

  你這思路,可真清奇…

  顧長懷默默腹誹道。

  可他一時間,竟找不出反駁的理由。

  規避危險,當然要提前知道危險,不然身在險境而不知,又如何規避?

  顧長懷有些頭疼,最后只能嘆道:

  “身材高大,面容慈善,身穿血色袈裟,頭頂有火紅香疤,膚色微紅…”

  墨畫默默記在心里。

  顧長懷轉身又要走,墨畫想起什么,又把他喊住。

  “顧叔叔…”

  “又怎么了?”

  “我再問最后一個問題!”

  顧長懷眉頭一擰,“你剛剛不說是最后一個么?”

  “這次是真最后一個了!”

  墨畫篤定道。

  顧長懷嘆了口氣,沒好氣道:“說!”

  墨畫眼睛微眨,壓低聲音問道:“顧叔叔,火佛陀修的法術,叫什么名字?”

  顧長懷警覺道:“這不能告訴你。”

  “真的,我就問這最后一個!”

  顧長懷面露懷疑。

  墨畫道:“你告訴我,我就不煩你了!”

  顧長懷挑了挑眉,“真的?”

  “嗯!”

  墨畫信誓旦旦點頭。

  顧長懷搖了搖頭。

  他雖然不信,但想了想,知道個法術的名字,應該也沒什么。

  那是禁術。

  這小鬼,總不能自己去修吧。

  他要是真修了,自己就把他逮住,丟道獄里關禁閉!

  顧長懷心里默默道。

  見墨畫一臉期待,顧長懷又嘆了口氣,緩緩道:“火佛陀修的禁術,名為…”

  “隕火術!”

  墨畫一怔,隨后兩眼放光,炯炯有神。

  “隕”火術?!

  顧長懷看得一愣,心里頓時有些不安。

  這小子…

  不會真的不知分寸,膽大妄為,想去學“禁術”吧…

  可他再膽大妄為,也應該不可能,把主意打到“火佛陀”的頭上吧…

  顧長懷很不放心,皺眉叮囑道:

  “這是禁術,你可別學啊…”

  墨畫點頭,“放心吧,顧叔叔,我不會學的。”

  我就是拿來借鑒借鑒,參考參考,“抄襲”一下術式,不會“學”的…

  顧長懷不知墨畫的小心思,點了點頭,便離開了。

  墨畫心滿意足。

  這幾趟總算沒白跑,顧叔叔果然知道火佛陀的事。

  禁術!

  隕火術!

  這門法術,一聽就很強,而且“隕火”…與火球術,似乎還有一些淵源。

  只可惜,不知道火佛陀究竟在哪。

  道廷司這邊,也沒消息。

  看來只能從長計議了…

  墨畫就在原地,等慕容師姐,而后又與遲來的楓師兄幾人,在道廷司外匯合,一同乘車,前往二品巒山城,抓捕采花賊——花郎君。

  巒山城在二品璧山城以北。

  城內有幾個小家族,族中有幾個女弟子,近日來臉白消瘦,氣息微弱。

  家族一查才發現,她們被采補了。

  采補的人,正是道廷司通緝的采花賊,花郎君。

  這幾個女弟子,被花郎君的花言巧語哄騙,自愿當了爐鼎,被采補后,元氣大傷,但卻貪戀男色,執意維護花郎君,說什么:

  “他是愛我的…”

  “即便被采補,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你情我愿的事,你們管不著…”

  之類的話。

  這些話,是慕容彩云去打聽后,回來說給墨畫聽的。

  墨畫大開眼界。

  這年頭有些修士,只看容貌美丑,卻連正魔好壞都不分了。

  別人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采補你的元氣,竟也心甘情愿,甚至樂在其中…

  好在道律還是鐵面無情的。

  采補是有罪的。

  花郎君在巒山城幾個女弟子之間,左右逢源,繾綣流連,時間管理得很好。

  但因為管理得太好了,時間排得太緊湊了,所以事發之后,他也沒來得及逃走,而是不知躲在了哪個煙花柳巷,或是深宅大院。

  雨過留痕,雁過留聲。

  既然留了痕跡,就別想逃,尤其是在墨畫面前。

  墨畫神識掃視,細心觀察,衍算因果,很快就發現了花郎君的痕跡。

  眾人跟著痕跡,一路找去,就找到了…巒山城最大的二品家族,王家家主結發道侶的閨房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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