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歲,煉氣九層,神識十三紋。
從煉氣八層,到煉氣九層,境界突破,神識也增長了一些。
但這種增長,畢竟只是煉氣境的增長,在筑基的神識面前,就顯得有些雞肋。
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更不足以讓神識突破瓶頸,達到筑基十四紋。
墨畫的神識,還是十三紋巔峰。
甚至并沒有比之前的十三紋巔峰強上多少。
馬車內的墨畫嘆了口氣。
看來這個瓶頸,又是一道大檻。
和煉氣到筑基的門檻相似,十三紋到十四紋,是筑基前期到筑基中期的門檻,看似只差一紋,但這其中的溝壑,同樣深不可測。
墨畫一看看不到底。
筑基尚且如此,那金丹呢?
墨畫探頭出去,看了眼天空。
現在他所處的地界,是三品大離山州界。
三品州界,修士可動用的修為上限,便是金丹境!
“三品州界啊…”
墨畫心中喃喃道。
這還是自己第一次來到二品以上的州界。
墨畫吸了口氣,感覺四周的氣息都不一樣了,大地更寬廣,天空也更高遠了。
當然,有可能是三品州界,的確更大一些。
也有可能,只是自己的錯覺…
墨畫又抬頭望天。
盡管現在看不到,但天上是有大陣的。
抹殺封豨之時,他親眼看到,血紅色的劫雷降臨,恐怖莫名,在他頭頂逡巡,而后又漸漸消散。
劫雷消散之時,云層之中,有匪夷所思的陣紋。
其中一筆,被他記在了道碑上。
這筆陣紋,是仙紋。
遠不是墨畫如今的境界,所能參悟的。
墨畫至今還不敢去看,他怕看一眼,自己神識就被抽干,識海皸裂,后患無窮。
而且這是劫雷上的仙紋,蘊含抹殺法則。
法則都是不講道理的。
萬一看多了,觸動了仙紋,被直接抹殺了,那個時候,就算師父再神通廣大,估計都救不回自己…
還是先留著,以后境界高了,神識更強了,再小心參悟。
墨畫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小手。
現在自己的體內,流淌的是煉氣九層的靈力了!
煉氣九層,靈力更深厚了一些。
同時,自己的法術威力,也更強了一分。
哪怕只依靠“神識壓縮”,“唯快不破”的火球術,筑基之下,一般煉氣九層,也不是自己的對手了。
當然像小師兄小師姐這樣的除外。
他們都能跟筑基打了。
自己現在,還不是筑基修士的對手。
除非動用陣法崩解…
否則的話,最多五五開。
還是那種“立于不敗之地”的五五開。
自己殺不掉他們,他們也追不到,抓不到,甚至看不到自己…
“就是不知道,自己筑基后,神識更進一步,法術更強,能不能正面跟其他筑基修士交手…”
墨畫心里忍不住琢磨著。
小臉上的表情,一時開心,一時期待,一時擔憂,一時又皺眉沉思…
莊先生看著有趣,微微笑道:
“又想筑基的事?”
墨畫回過神來,笑著點了點頭。
“不用著急,”莊先生微微頷首,“修為再深厚一些,達到九層圓滿,就可以嘗試筑基了,神識的話,不用強求,隨緣吧…”
現在看來,煉氣修士,修十四紋神識,的確太難了。
甚至連墨畫都有些不太可能…
莊先生略作思索,接著道,“實在不行,十三紋巔峰筑基,也可以的。”
墨畫有些遺憾,又有些擔心:
“那這樣的話,會不會不太厲害?”
莊先生滯了一下,目光復雜地看著墨畫:
“你現在煉氣九層,十三紋巔峰神識,已經很…厲害了…”
哪家的煉氣修士,能有筑基前期巔峰的神識?
這是神識,是虛無縹緲,難修,難練,難增強的神識…
而不是靠靈石就能喂出來的靈力。
神識跨一個大境,已經是匪夷所思了。
“哦。”墨畫撓了撓頭。
師父都說厲害,那應該還行吧。
隨后,他又想到一個問題:
“師父,我不用打磨境界么?”
墨畫看了眼白子勝和白子曦,“就跟我小師兄,小師姐一樣…”
他聽張瀾說過,世家子弟,都要打好基礎,才能筑基,這樣修為才夠扎實,以后才能走得更遠。
張瀾他也是在煉氣境界,打磨了很久的根基。
明明是世家出身,但那么大年紀了,也還只是煉氣九層,后來為了迎戰大妖,以防萬一,才突破到筑基。
當然,他估計是跟族里鬧了矛盾,有些叛逆,所以才故意擺爛,不然也不會那么晚筑基。
不過小師兄和小師姐,就又不一樣了。
三人朝夕相處。
墨畫每天都看他們在修煉,每次修煉,靈力就凝練一分,修為就深厚一分,氣息也強大一分。
日積月累之下,雖然境界沒提升,但修為卻異常扎實。
甚至足以媲美筑基…
墨畫又回憶了一下。
剛開始見面的時候,自己才煉氣三層,他們就已經煉氣后期了,現在自己已經煉氣九層了,他們也都還是煉氣九層。
師兄師姐天賦這么好,都壓了這么久的境界。
自己靈根這么差,一點不壓,是不是不太好…
墨畫有些困惑地看著莊先生。
莊先生的神情便微妙起來。
他想了想,決定還是如實說:
“這個…你就不用壓了…”
“你的師兄師姐,他們的靈根是天…上上品,修的功法,都是上品滿周天的功法,學的道法,也都是家族鎮派的上乘的絕學…
“白家這種世家,筑基跟煉氣,也差不了多少…”
“家族對他們的期望,也不是區區筑基,而是希望他們打好根基,去突破更高的修為。”
“家族的底蘊,足夠支撐他們修行。”
“而一旦他們煉氣圓滿,打好根基,筑基之后,滿周天的靈力質變,就奠定了大道的根基。”
“將來有足夠的靈力,去施展威力極大的上乘道法,也有足夠的底蘊,去尋求更高的境界…”
“這是世家天驕的路,他們要打磨境界…”
莊先生看了眼墨畫,“你就無所謂了…”
莊先生盡量含蓄,但還是有些扎心道:
“你靈根有點差,體質有點弱,傳承也比不了他們,就不用管那么多了,打不打磨,其實也沒什么影響…”
“一直修煉,能突破就突破,雖然靈力少了些,血氣弱了些,但至少神識夠強…”
“一俊遮百丑…”
“神識強就行了,其他能湊合就湊合吧…”
墨畫神色復雜。
一時不知師父是在夸他,還是在損他…
墨畫嘆了口氣,轉念又想,其實這樣也好,不用費心打磨修為,也算省心省力省靈石了。
反正靈根就是這個靈根,情況也就這么個情況,改也改不了,湊合就湊合吧,能筑基就行…
墨畫放平心態。
別人的再好,那也是別人的。
跟自己沒關系。
自己修自己的道就行。
墨畫目光平和,微微點了點頭。
莊先生見了墨畫的神情,不由微怔,隨后輕輕頷首,心中感嘆道:
“這個孩子,心性真的好啊…”
馬車一路行駛,又跋涉了十余日,終于穿過大離山州界的山路,來到了離山城。
離山城,是三品仙城,景色秀麗,城墻蔚為壯觀,城內洞府金碧輝煌,頗為氣派。
城中修士以煉氣筑基居多,有金丹,但不多。
而此行的目的地,便是整個離山城中,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一座三品宗門:
五行宗。
在去五行宗之前,墨畫一行人找了間客棧,稍作休憩。
墨畫先安置好大白,讓小二用上等的草料喂它,看它吃得香甜,又摸了摸大白的鬃毛,這才離開。
之后又點了一些干果,吃食和茶水,送到了莊先生的房內。
傀老不知去了哪里。
白子勝和白子曦恭敬坐著,聽莊先生說著什么。
墨畫將飯菜擺在桌上。
這些飯菜,都是墨畫親自點的。
怎么做,做成什么口味,墨畫也都囑咐過。
師父、師兄師姐還有傀老,每個人愛吃的都有。
趕了一天路,饑腸轆轆的白子勝問到香味,情不自禁瞥了一眼,又立馬正襟危坐,聽莊先生教導。
莊先生有些失笑,便道:
“先吃點東西吧。”
白子勝眼睛大亮,恭敬之中帶著雀躍道:
“是,師父!”
吃飯的時候,墨畫便和師兄師姐嘀嘀咕咕,聊起了城中的見聞。
有哪些形色各異的修士,有什么行為迥異的風俗,還有坊市上,擺著一些琳瑯滿目的靈器、丹藥,以及陣書。
墨畫心中感嘆。
三品的仙城,果然就不一樣了。
在大街上,他就能見到不少筑基修士。
坊市上擺放的靈器丹藥,也有不少是二品的,墨畫甚至還見到了一本二品的陣書。
他想翻翻看,攤主不讓。
還說什么“小孩子看什么陣書?這書不是你能看的,別把神識看枯竭了之類的話…”
墨畫小人有大量,也就沒跟他計較。
他現在修為不夠,的確還不能學二品陣法,看了也是白看。
關鍵這二品陣書,還挺貴的,里面記載的陣法,光看名字,又都是一些爛大街的陣法,不值得浪費靈石。
自己快筑基了,靈石要省著用…
不過墨畫也發現一個奇怪的地方。
整個離山城,好像大多都是開商閣,開坊市,擺攤售賣各種修道物品的修士。
散修也大多是商販。
沒有那種,靈農、礦修、獵妖師、匠師之類的,從事勞作,賺取靈石的散修。
墨畫覺得有些疑惑,便問莊先生。
莊先生道:“陣法宗門是這樣的…”
“五行宗么?”
“不錯,”莊先生點頭道,“五行宗是正統的,以陣法立派的宗門,門內修士,以陣師居多。”
“修界推崇陣法。”
“修為注重殺伐,只能強大一己之力,但是陣法,卻能影響萬千修士。”
“尤其是對一些勢力大,修士多的修道家族來說,更是如此。”
“五行宗精通陣法,坐落于此,不少修士、家族、宗門會到此求陣法,甚至有些修士,會專門在此定居。”
“一些修道勢力,為了與五行宗交好,也會專門派一位長老,駐扎在此,逢年過節,送禮走動。”
“一來二去,這里的洞府,就很貴了。”
莊先生有些感慨道:“別看這里偏僻,但這城中的洞府,還真不是一般修士,能買得起的。”
“洞府太貴,物價水漲船高。”
“離山城的散修,也都是靠祖上福蔭,留得只檐片瓦棲身,這才能勉強度日,否則的話,也都是活不下去的。”
“長此以往,整個離山城的修士,也越來越少了…”
墨畫疑惑道:“我看街上,還挺繁華的。”
莊先生搖頭,“修士壽命悠久,所以不能只看一時,要看得更長遠些。”
“數百年前,我來過這里,那時的修士,比現在多很多。”
“現在的修士,已經算少了…”
“亭臺樓閣的繁華,只是表象,沒有人的繁華,終究只是水中月影,鏡中曇花。”
墨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隨后他又問道:“那這些,跟五行宗沒關系吧,別人高價買洞府,他們也管不著…”
莊先生搖頭,“五行宗在推波助瀾…”
“推波助瀾?”墨畫不太明白。
莊先生道:“數百年前,五行宗已然落魄,當時五行宗的老祖宗,為了重振宗門,這才將門派,移建到了這偏僻的離山城。”
“離山城偏僻,沒有紛擾。”
“五行宗的老祖宗,是想讓門內弟子,心無旁騖,專心鉆研陣法,同時也吸引其他陣師,互相求學印證,交流陣法,使離山城,成為陣師求學之地,成為真正的陣學之城。”
“此舉的確成效顯著。”
“五行宗漸漸壯大,陣學氛圍濃烈,離山城興盛一時,成為陣師之間的勝地。”
莊先生嘆道:“后來就不行了…”
“陣師云集,洞府身價倍增,離山城寸土寸金。”
“他們老祖宗的良苦用心,終究是不如靈石實在…”
“五行宗的后輩弟子,便開始起了心思,原先供陣師求學論道的居所屋舍廳閣,一應拆除,建成繁華的洞府,高價售賣,租賃,以此牟取巨額靈石。”
“他們什么都不用做,躺著便有靈石進賬。”
“這筆靈石,來得太容易,又太富裕了,門內弟子,便生怠惰享樂之心,不再苦學陣法,不再尋究天道。”
“只是,五行宗此舉,看似得了大利,但這筆利益,卻是用他們祖輩的艱辛,還有將來的前景換來的。”
“他們老祖宗的心血,也都付諸東流。”
“洞府太貴,普通修士住不起,便漸漸離開了。”
“而一些雖有才華,但出身一般的陣師,同樣住不起這么貴的洞府,也只能另謀他處。”
“五行宗的弟子,靈石得之太易,貪圖享樂,也就不再費心苦學陣法了。”
“整個離山城的陣法氛圍,也就淡了。”
“五行宗的陣法水準,也一降再降,一些陣法,也都失傳了…”
莊先生的神色有些凝重,感慨道:
“無論是陣師,還是陣道宗門,終究還是要以陣法為根本,不要趨利而短視,否則繁華落幕,便是一地蕭條。”
墨畫也心中凜然。
陣師云集的求學勝地…那該是什么樣的景象…
墨畫既是憧憬,又是遺憾,不由問道:
“師父,五行宗沒想過改么?”
這么大個宗門,那么多陣師,就算有人趨利,也總有人能看明白吧。
莊先生嘆道:
“積重難返了…”
“整個宗門,過慣了躺著賺靈石的日子,從上到下,利益根深蒂固,誰想動,就是從與整個宗門為敵。”
“他們既沒這個魄力,也沒這個能力。”
“即便真有人,有這個能力去改,他也未必想改,因為有能力改的人,多半也是,從中獲利最多的人…”
刮骨療傷,這一刀,要先從自己下手。
墨畫不由嘆了口氣。
這世上的事,還真是復雜。
不過還有一件事,讓他很在意。
墨畫問道:“師父,您說五行宗落魄后,當年的老祖宗,才將山門搬到了這離山城…”
“那五行宗沒落魄之前,是什么樣的?”
莊先生神色肅然,嘆道:
“那是數千年前的事了…”
“五行宗當年,即便不算最頂流的宗門,也至少是整個修界,屈指可數的,一流陣法宗門之一。”
墨畫張大了嘴。
他萬萬沒想到,五行宗祖上竟這么闊!
整個修界,一流的陣法宗門。
那得是幾品啊…
“他們的傳承,這么厲害嗎?”墨畫驚訝道。
“不錯。”莊先生頷首:
“五行宗賴以為依仗的,并且最出名的,便是一副完整的,由低品到高品的,可增幅五行靈力的陣法!”
莊先生看了眼墨畫,神色鄭重道:
“這也就是,你要去學,并且必須要學會的,那套一品十三紋的五行絕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