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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章 玄火長明

  離山城外,修道營地。

  喧囂落幕。

  修士死傷一片。

  這些修士,都被詭道人道心種魔,自相殘殺而死。

  司徒真人掐指衍算,并以乾坤清光盞,照亮營地的各個角落,確定沒了魔種,也沒了詭道人那詭異的氣息,這才神色稍解。

  之后慘死的修士入殮。

  其他修士,驚魂未定,各自休整。

  房間內,司徒真人心緒不定,皺眉思索著什么。

  片刻之后,忽然人影一閃,一襲白衣的白傾城破門而入,開口便道:

  “司徒前輩,我有一事,請您出手相助。”

  白傾城神色焦急。

  司徒真人一怔,隨即皺眉,料想此事,必然不小。

  片刻后,他隨白傾城,走進營地之中的一間密室,見到密室之中躺著的,氣息近乎消散殆盡的莊先生,心中更是“咯噔”一跳。

  “這…”

  司徒真人指著莊先生,手指有些顫抖。

  “歸墟圖被詭道人奪去,我師兄生機流逝,命在旦夕,還請前輩,救師兄一命!”白傾城懇切道。

  司徒真人苦笑。

  這是救不救的問題么…

  “白真人,我可不是丹師…”

  “丹師救不了。”

  “那…”

  白傾城道:“我想請前輩,以乾坤清光盞,為我師兄續命!”

  司徒真人心中一跳,當即拒絕道:“不行,不行!”

  隨后他見白傾城面帶寒霜,便解釋道:

  “不是老夫吝嗇,而是這…乾坤清光盞,不是七星長明燈,它…續不了命!”

  “可以!”

  白傾城斬釘截鐵道。

  “不…”

  司徒真人說到一半,就被白傾城打斷:

  “老祖跟我提起過,乾坤清光盞,危急時刻,可以暫時續命…”

  司徒真人臉一黑。

  忘了這茬了…

  這丫頭是白家的人,家學淵源,知道這玄機至寶的底細,騙不了她…

  司徒真人還是不愿答應,便道:

  “那你,知道怎么用么?”

  白傾城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但您一定知道!”

  司徒真人一愣。

  白傾城目光一凝,接著道:

  “您是玄機谷的大長老,德高望重,算法精深,肯定知道,如何替我師兄續命!”

  “老夫學藝不精…”

  可白傾城目光篤定,根本不聽。

  司徒真人無奈,便決定實話實說:

  “不是我不同意,而是代價太大了…”

  “這尊乾坤清光盞,內藏天機,驅邪辟禍,是我玄機谷的至寶,傳了十幾代人,無比貴重…”

  “這尊至寶,與七星長明燈不一樣,不是用來續命的。”

  “你把它當長明燈用,便會劇烈損耗,說不定人命沒續多久,這尊清光盞,它自己就壽終正寢了…”

  “老夫自認,不是自私自利之人,可再怎么樣,也不可能將宗門的至寶廢掉,去續一個,不相干之人的性命…”

  司徒真人連連搖頭。

  白傾城咬牙道:“我會尋一件天機至寶,贈給玄機谷,用來交換乾坤清光盞。”

  “天機至寶…哪有那么好尋…”

  司徒真人不同意。

  “那就當我們白家,欠了您一份大人情。”白傾城道。

  “是白家欠的人情,還是白真人你欠的人情?”司徒真人道。

  若是白家欠的人情,那自己倒可以考慮考慮。

  但若只是一個羽化真人的人情…

  羽化真人的人情雖然貴重,但顯然還沒貴重到,要拿玄機谷的至寶來換…

  司徒真人怎么都不同意。

  白傾城的目光,就有一些不善。

  司徒真人一怔,隨后心中一跳,她這意思…

  不會是想強搶吧…

  他曾經倒是聽說過,白家這位大小姐,向來驕縱,行事任性,但那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如今她成了真人,也有了一雙子女,怎么都該穩重些了。

  可萬一她真的強搶…

  搶也不給!

  乾坤清光盞,肯定是不能借的!

  司徒真人剛想嚴詞拒絕,忽然一愣。

  白日道心種魔的一幕幕,又浮現在眼前…

  那弟子眼中,漆黑的瞳孔。

  道廷一方,被種了魔念,自相殘殺的修士。

  當著自己這些人的面,從容走過的詭道人。

  以及,那股驚天的,天機詭算的氣息…

  司徒真人心中一寒。

  莊先生若是真的死了,還有誰,能克制詭道人?

  沒了天機衍算,如何與天機詭算抗衡?

  天機算法,可與修為不同。

  修為再高,不識天機,也有可能被人算計至死。

  他們玄機谷的神識算法,的確精深,但再怎么,也無法與一念兩法,天機詭算相提并論…

  而假如有一天,詭道人真的成為大魔梟,以天機詭算為根,以道心種魔為術,屠殺玄機谷,滅絕玄機谷的衍算,自己該如何是好?

  怎么防?

  怎么防得住?

  司徒真人越想越驚。

  這絲念頭,絕不是空穴來風。

  洞察天機,精通衍算之人,識海之中,萬般念頭,浮光掠影,皆是預兆。

  是將來所有可能的,因果中的,一些鏡花水月般的片段。

  他隱隱約約之間,似乎能見到,詭道人屠戮玄機谷的畫面。

  山門陰森,詭氣繚繞。

  門人弟子,雙目漆黑,淪為行尸走肉,自相殘殺…

  滅門絕種!

  司徒真人一陣心驚膽顫。

  滔天詭算,生機滅絕,這種情況下,別說一尊乾坤清光盞,就是十尊都沒用…

  司徒真人又看了眼氣息微弱,生機逸散的莊先生,深深嘆了口氣。

  這世上,若真有人,能與詭道人爭鋒,那想來也就只有,和詭道人同出一門,天資驚絕的莊先生了…

  “賭一賭吧…”

  雖然自己可能活不到那天,但也要為玄機谷的后代弟子,謀個福祉,結個善緣…

  “好!”司徒真人點頭道,“我答應伱。”

  白傾城一怔,她都準備強搶了,卻沒想到,司徒真人突然改了主意。

  “但是,我有幾個條件…”司徒真人又道。

  白傾城點了點頭,“前輩請說。”

  司徒真人嘆道:“這算你們白家,至少是你白真人,欠我們玄機谷的一份人情…”

  “以后,我玄機谷若有危難,還請白真人,出手相助!”

  白傾城答應道:“這是自然。”

  司徒真人又道:“替代乾坤清光盞的天機寶物,白真人以后若得到,也請贈與老夫,算是彌補玄機谷的損失…”

  白傾城道:“好。”

  “還有一點…”司徒真人目光肅然,“我出手相救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莊先生的仇家太多,因果太大。

  司徒真人害怕自己承受不住。

  白傾城鄭重地點了點頭。

  司徒真人松了口氣,雖然很是不舍,但還是將乾坤清光盞取出,對白傾城道:

  “你和莊先生同出一門,應該知道,莊先生氣海枯竭,識海破碎,非丹石可醫,非人力可救…”

  “我只能以乾坤清光盞為陣眼,耗費此燈的壽命,布下玄火長明陣,鎖住莊先生的因果。”

  “沒有‘死’的因,‘死’的果,便不會到來。”

  “鎖住因果,莊先生便暫時,不算作是‘死’。”

  “但你要知道,這種只是天機續命,并不是救命,也不能救命。”

  “一旦燈滅,陣毀,因果順替,莊先生他還是會死…”

  白傾城忍痛道:“好。”

  即便僅僅只是鎖住因果,不算作是死,但好歹,也是有一線生機…

  總比,一點希望沒有要好…

  司徒真人嘆了口氣,便開始燃清光盞,布玄火陣,點長明燈,暫時鎖住因果,封存莊先生的“死”。

  白傾城稍稍松了口氣,在莊先生身前守了幾天,忽然記起,自己似乎忘掉了墨畫。

  她以神識,掃視大離山,便發現大離山外,一處山路上,墨畫孤零零,不知方向地走著。

  白傾城有些心疼,便將墨畫,帶到了莊先生面前。

  墨畫見到曾經對著自己諄諄教誨,對著自己笑,摸著自己頭,對自己關懷備至的師父,冰冷地躺在那里,不省人事,不知生死,眼淚止不住地就留了出來。

  此后的幾天,墨畫都不吃不喝,守在莊先生身前。

  乾坤盞中,清光四溢。

  玄火長明陣里,陣紋深奧。

  莊先生躺在陣里,氣息淡如云霧,縹緲而虛無,似生似死,唯有一絲絲生機彌留。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身亡,必將長眠不起。

  但朦朦朧朧間,還是感知到了一絲熟悉的,讓人掛念的氣息。

  莊先生最后睜開了眼,看了一眼墨畫。

  墨畫守在他的身前,耷拉著腦袋,身影失落,眼睛紅通通的,不停用衣袖,抹著眼淚。

  莊先生有些心疼,又有些欣慰。

  還是有人,真心掛念自己的…

  他將墨畫的身影,印在了腦海,心中默念道:

  “好好活著…”

  “好好修煉,好好學陣法…”

  “好好學…”

  莊先生心思一滯,便覺生機僵滯,這點念頭,似乎也只是回光返照,是彌留的殘存的意念罷了…

  不過,這也夠了…

  莊先生看了眼墨畫,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

  墨畫忽然一愣,抬頭看去時,莊先生已經閉上了眼睛。

  墨畫揉了揉眼睛,但眼睛很酸,看不清楚,不知道師父,是不是醒過來,是不是看了自己一眼。

  “師父…”

  墨畫心中一酸,眼淚又流了下來。

  三日后,白子勝和白子曦也來了。

  他們神情失落,見到莊先生后,更是心中難過,眼睛紅紅的。

  直到看到墨畫安然無恙后,這才稍微好過了些。

  兩人便坐在墨畫身邊,陪著墨畫,一直守在莊先生身前,怎么說都不走。

  白傾城很無奈,但也無可奈何。

  他沒想到,自己這對兒女,還有墨畫這個小弟子,跟師兄的感情,竟然這么深…

  她只能吩咐雪姨,準備一些吃的,或是滋補血氣的丹藥,每天看著這三個孩子吃一點,別讓他們虧了血氣。

  除此之外,白傾城最擔心的,還是詭道人。

  這件事,看似塵埃落定,但她總覺得心有余悸,似乎詭道人,還有什么圖謀。

  她去問司徒真人,司徒真人也皺眉不解。

  詭道人行事詭譎,根本揣摩不透。

  不過想來,歸墟天葬圖都到手了,詭道人目的達成,應該也沒什么其他意圖了。

  而且,此前他也打聽過。

  似乎是道廷七閣的閣老,以金光天儀,鎖定了詭道人的氣機,并一直在追殺他。

  詭道人自顧不暇,應該不會再冒險作惡了。

  白傾城松了口氣。

  之后白傾城便打算離開了。

  她要把莊先生安置好,不能讓長明燈滅了,還要把子曦和子勝,送回族中。

  同時,墨畫這孩子,她也要想辦法,將他送回家。

  離山城外駐扎的道廷,以及各方道廷修士,也都要離開。

  但是在離開的前一晚,還是出了變故。

  因為分別在即,司徒真人便簡單擺了酒宴,以作餞行。

  只是酒不過三巡,營地之中,便傳來一陣騷亂,伴隨著驚恐之聲,猙獰之聲,癲狂的呼喊之聲,和廝殺之聲…

  司徒真人心中一顫,“這是,道心…種魔?!”

  其他人也都是神色大變。

  他們立馬趕出來,便見有幾個道兵,果然周身魔氣,失了神智,神色猙獰,似乎在擇人而噬…

  與那日道心種魔的跡象,一模一樣。

  司徒真人如臨大敵,連忙將那幾個入魔的弟子制住,轉身便想讓大家戒備,但抬頭一看,不由皺起了眉頭。

  沒有天機詭算的氣息…

  也就意味著,詭道人不在…

  司徒真人有些詫異。

  這幾個道兵,只是之前染了魔種,現在才爆發出來的?

  這種魔種極淡,而且也不會傳染,威脅極小。

  司徒真人放出神識,掃視一圈,發現沒有異常,這才如釋重負。

  “是我多心了…”

  其他人也都長舒了一口氣。

  他們還以為,詭道人殺回來了…

  眾人便想著回去繼續喝酒,順便壓壓驚,可走到一半,白傾城忽然一愣,停住了腳步。

  司徒真人有些疑惑,“白真人?”

  “不對…”白傾城皺眉,喃喃道。

  司徒真人有些錯愕,“什么不對?”

  白傾城道:“大師…詭道人一舉一動,都有圖謀,他絕不會無緣無故,丟這零星的幾個魔種在這里,他這么做,必然另有所圖…”

  白傾城說著,忽然臉色一白,“子勝子曦!”

  她身如落羽,腳下生風,幾個閃身,便來到了密室前。

  子勝和子曦都在捧著碗,由雪姨照拂,喝著滋補的湯藥。

  見白傾城行色匆匆,兩人都有些疑惑,“娘…”

  白傾城將他們拉到身前,仔細看了兩個孩子,神識感知了兩人的氣息,又看了看他們的眼睛,心中一塊石頭,這才落下。

  “娘,出什么事了么?”

  白子曦問道。

  白傾城搖了搖頭,剛想說什么,忽然神色一變,“墨畫呢?”

  白子曦道:“墨畫太累了,暈倒了,雪姨便將他送回房,讓他睡一會…”

  白傾城臉色煞白。

  白子曦也意識到不對,顫聲道:“娘…”

  “你們在這等著…”

  白傾城吩咐道,而后身形一閃,翩若驚鴻,片刻時間,便到了墨畫的房里。

  墨畫小小的身子,側臥著躺在床上,安安靜靜地睡著。

  白傾城松了口氣,但還是有些不放心,便輕輕喊了一聲,“墨畫…”

  墨畫似乎沒睡著,聽到動靜,躺正了身子,然后緩緩坐了起來。

  “沒什么,你再睡一…”

  白傾城話沒說完,忽然一窒。

  此時的墨畫,已經轉過頭來了。

  他的面容天真,但是瞳孔,一片漆黑。

加更一章,我盡力了  米讀手機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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