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識化道?!
墨畫心中一凜,問道:“神識化道,什么意思?”
五行小鬼抽了抽嘴角,苦笑道:“這,我怎么知道?”
墨畫目光不善。
五行小鬼連忙道:“我真不知道,我不是傳道長老,又不懂陣法,你問這個,不是難為我么…”
“而且這話,也只是我聽來的…”
墨畫問道:“說這話的長老是誰?”
五行小鬼搖頭,“這我也不知道,他年紀太大了,一臉褶子,血氣無時無刻不在衰落,眼都睜不開了,平日里我從未見過。”
“但五行宗的老掌門,還有一眾長老,對他都很恭敬,顯然資歷很老。”
資歷很老…
墨畫皺了皺眉。
資歷很老,有可能知道五行靈陣的奧秘。
墨畫又轉過頭,看了眼道場。
道場中央,五行靈陣光芒璀璨。
適才的一幕,又浮現在墨畫的腦海中。
自己顯化了五行靈陣,但陣紋暗淡。
無形無質,無意無識的神念,自蒲團之上,流入道場之上的五行靈陣后,五行靈陣發光…
顯化的陣法發光,意味著陣法生效。
這和道碑之中一模一樣。
道碑之上,陣紋點亮發光,意味著陣法成功。
墨畫托著下巴,靜心思索…
神念匯入五行靈陣,陣紋發光…
這似乎是一種演示。
也是傳承的最后一環。
神龕外的五個蒲團,教的是五行靈陣的陣紋。
第六個只有方位的“蒲團”,打開通往神龕的大門。
神龕之內,道場之上的這個蒲團,也就是第七個蒲團,掲示五行靈陣的奧秘。
神識化道…
靈力守恒…
一生二,二生三…
墨畫心中一顫,陡然明悟。
靈力是守恒的,多少周天的靈力,凝結多少周天的法術。
而五行靈力,可以增幅法術威力。
靈力本身,不會增多,不會增強,那增幅的這部分法術威力,從何而來?
墨畫目光一凝。
是神識。
五行宗的老長老,說過神識化道,意思就是,將神識化入道法,與靈力融合。
這樣才能在靈力不變的情況下,強化五行之力。
可畫陣法,本就需要消耗神識…
這兩者,又有什么不同么?
墨畫又想起適才,蒲團之上,神念融于靈陣的畫面,漸漸茅塞頓開。
一般畫陣法,所消耗的神識,并不用在陣法本身,更像是…
用來體悟大道,溝通冥冥之中的道蘊,耗費心神,才能畫出陣紋。
這種神識,是思慮的損耗。
但五行靈陣不同。
除了陣法本身消耗的神識外,還需要將額外一部分神識,匯入陣法,與靈力融合。
這種情況下,神念之力與靈力,殊途而同歸,都視為一種修道之力。
神識化道。
神識與靈力合一,才能畫出真正的,五行靈陣!
但也正因如此,這個絕陣,所需的神識,遠不止十三紋。
十三紋神識,是單純領悟陣紋的門檻。
可畫陣紋的同時,還需要分出神識,融于陣法,增幅靈力,使五行靈陣生效。
這樣一來,就加劇了神識消耗。
五行靈陣,表面上是十三紋絕陣,但比一般十三紋,神識要求還要高。
墨畫有些無語。
怪不得,這個絕陣近乎失傳了。
不僅難,而且傳承得這么麻煩。
更離譜的是,一品十三紋,這種神識要求,本來已經夠高了,結果竟還是反向“虛標”的。
墨畫搖了搖頭。
事到如今,也不必計較這些了。
現在的問題是,神識與靈力融合,究竟該怎么融合?
光自己想是沒用的,墨畫決定,自己按照蒲團傳道的演示,先嘗試一下。
他坐在蒲團上,重新在道場的陣盤上,嘗試畫了一遍金靈陣。
一邊畫,同時一邊分出一部分神識,融于陣紋。
剛畫幾筆,就失敗了。
神識既要感悟陣法,又要融于陣紋,分心二用,的確有些難。
墨畫便多試了幾次。
多嘗試幾次后,墨畫便漸漸摸清了門道。
他明白了,這其實也是一種神識運用之法:
“一心二用,神識分流。”
既要分神,又要融合,對神識的要求極高。
不過墨畫以天衍訣功法為根基,又領悟了靈樞陣法,兩者相得益彰之下,對神識的控制,以及對靈力的操控,已經達到了細致入微的境地。
神識操控,不是問題。
只要知道方法,多嘗試幾次,倒也不算難。
墨畫畫著畫著,不由皺眉:
要想學會五行靈陣,要神識強大,要會神識衍算,要學天衍訣,要領悟靈樞陣,還要明晰絕陣陣理…
這些自己,恰巧都會。
是巧合,還是師父有意的安排?
墨畫越發感激莊先生的用心良苦,心中默然道:
“既然如此,我一定要把五行靈陣學會,不能辜負師父的期望!”
墨畫凝神靜氣,專心畫著金靈陣。
他畫得有些吃力。
神識消耗,也逐漸加劇。
但他的神識,是十三紋巔峰。
雖不到十四紋,但比起十三紋,還是強了不少。
若他所料不差,憑自己的神識,是能將單一的五行靈陣畫出來的…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在神識即將耗盡之時,墨畫停下了筆,長長松了口氣。
他的面前,是一副完整的金靈陣。
而且陣法之上,金光璀璨!
神識虛無,融于顯化的靈力,如同純金液體,在陣紋之間流動。
這是增幅后的金系靈力。
也是真正的,五行強化之力。
墨畫大喜,臉上洋溢著清澈的笑容。
一旁的五行小鬼,卻神色錯愕,進而瞳孔震動。
這是什么?
金靈絕陣?!
這小修士,他是怎么畫出來的?
他是什么時候能畫出來的?
他剛進來的時候,不是還什么都不會么?
坐了會蒲團,看了會陣盤,一盞茶的功夫,就將這絕陣學會了?
五行小鬼難以置信。
自己可是在這蒲團上,坐了數百年,看這陣盤,也看了數百年,可什么都沒學會…
這小修士坐了一下,就學會了?
五行小鬼怔忡失神,心道:
“我冒充傳道長老,活了這么久,見了這么多陣師,還從未見過悟性如此逆天的妖孽…”
“這小修士,真的是人么?”
五行小鬼內心震驚,忽而警兆頓生。
它抬起頭,就發現墨畫在看著它,而且目光尋味,明顯不懷好意…
就像是…在看五色糕點?
五行小鬼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聲音發抖:
“你…你要做什么?!”
墨畫的目光,有些冷淡,心里在考慮著,怎么處理這個五行小鬼…
按理來說,是要殺了。
這些鬼怪邪念,哪怕表面看著人畜無害,但卻是鬼祟異類,其心必異。
自己神念強,且擅殺伐,所以這五行小鬼,才一副瑟瑟縮縮的模樣。
若是自己神念微弱,輕則被其假冒傳道長老,戲耍玩弄,重則被它原形畢露,吞入腹中。
而且,墨畫如今神識還是不夠強。
這些邪祟的念體,能“吃”一個是一個…
墨畫看著五行小鬼,就像花貓咪看小老鼠,目光越來越亮…
一絲陰影,籠罩在五行小鬼心頭。
五行小鬼厲聲道:“你不能殺我!”
“為什么?”
“我幫過你!”
“你幫過我什么?”
“我…”五行小鬼心思急轉,急忙道:“我教過你五行靈陣!”
墨畫眨了眨眼,“你不是說,你不懂陣法,不會五行靈陣么?你自己都不會,怎么教我呢?”
五行小鬼一時語塞,轉眼又道:
“若是沒有我,你不知道‘神識化道’,參悟不了五行絕陣…”
墨畫一怔,尋思了一下,覺得也有道理。
這個五行小鬼,也算間接幫了自己…
他還想再說什么。
五行小鬼神色卻陡然猙獰,張嘴露出獠牙,猛地向墨畫撲去,想咬斷墨畫的脖子。
它身法很快,轉瞬間就近了墨畫的身,而后神情大喜,目光貪婪,張開大口狠狠咬下。
事關生死,它才懶得廢話。
不能將自己的生死,交由別人的仁慈決定。
所以它先下手為強。
適才的戰斗,它自覺已經識破了墨畫的招數,神念顯化,精通法術,而且交戰的過程中,一直拉開距離。
既然如此,必然是擅遠程法術,而弱近身廝殺。
只要有機會近身,讓自己咬上一口,只要一口,五行之毒入體,這小鬼便要死無葬身之地!
五行小鬼如愿以償,近了墨畫的身,陰森的獠牙下,便是墨畫白嫩的脖子。
它狠狠地咬下!
下一瞬,卻被自己的上下牙,咯得生疼。
五行小鬼牙床發麻,心底發涼。
咬空了…
它抬頭看去。
不知何時,墨畫已經如魚兒一般,飄然游離,遠遠落定,神色從容而淡定,還帶著一些遺憾:
“我剛替你找些借口,想饒你一命,結果你就自己找死了…”
五行小鬼目露驚惶。
怎么回事?
這個小鬼,怎么逃出去的?
它來不及細想,便再向墨畫撲去。
可墨畫左手虛握,水牢術凝結,右手一指,火球術顯現。
五行小鬼轉瞬就被水牢術定在原地,遭一記又一記火球術的狂轟亂炸…
它身上灼痛,心里發苦。
自己怎么就這么倒霉,碰上這個小災星了!
眼看身形漸漸暗淡,它立馬又求饒道:
“小祖宗,我錯了!”
墨畫不理它,不聽解釋,繼續火球亂轟。
五行小鬼眼見不行了,咬牙道:
“別殺我,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墨畫停手了,忍不住問道:“真秘密還是假秘密?”
五行小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連忙道:
“真的!”
墨畫便道:“你先說來聽聽。”
五行小鬼眼皮一跳,躊躇道:
“我若說了,你能放過我么?”
墨畫神色一冷,“你威脅我?”
五行小鬼冷笑,剛想出言嘲諷,便見墨畫氣勢洶洶,并指凝術,一副一言不合,不聽秘密,就要送它升天的架勢。
五行小鬼嚇了一跳,連忙道:“不敢,不敢!”
它心里腹誹。
這個小祖宗,怎么軟硬不吃,還不講道理?
墨畫神情微霽,道:
“你先說來,我聽完再考慮放不放你。”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五行小鬼猶豫一下,嘆了口氣,只好道:
“這個秘密,是我自己,在這數百年里,偷偷發現的…”
它看了眼墨畫,指了指周圍陣師木雕云集,陣紋遍布,陣盤寬廣,一派嚴謹的道場,神色肅然道:
“這個道場,其實是個假道場…”
“神龕之中,還藏著一個…真正的道場!”
真正的道場?
墨畫明顯不信,小手一揚,就要接著炭燒小鬼。
五行小鬼立馬賭咒發誓道:
“真的,我若說假話,必魂消魄散,死無葬身之地!”
墨畫一怔。
發這么狠的誓?
他想了想,微微點頭,“你仔細說來聽聽。”
五行小鬼松了口氣,便道:
“這個神龕,看著簡單,但卻是神棲之所,是神念寄存之物,里面的傳承手段,非境界高超,神識深厚的大修士不可為…”
“如此精妙的神龕,怎么可能,單純用來教一品絕陣?”
五行小鬼低聲道:
“我這些年來,被困在神龕,坐守道場,數百歲光陰,見了不少五行宗修士,聽了不少五行宗秘辛,又在這神龕之中,獨自摸索,終于讓我發現,這個神龕之中,有兩個不同的道場…”
五行小鬼指了指地面,“現在這個道場,是‘傳功’道場,傳的就是五行絕陣…”
“還有一個道場…”
五行小鬼聲音微顫,“是真正的,‘傳承’道場。”
“傳承道場之中,封存著五行宗,從不示人的,真正的傳承!”
五行小鬼說完,偷偷瞄了一眼墨畫。
它原以為自己說完這句話,墨畫會大喜,會興奮,會貪婪,至少也會好奇…
但墨畫的神情,平靜如水。
他反問道:“五行宗真正的傳承,是什么?”
五行小鬼一滯,搖了搖頭。
“真正的傳承道場,你去過?”
五行小鬼又搖了搖頭。
墨畫又道:“你說這個傳承,從不示‘人’,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因為你是‘鬼’么?”
這個笑話很冷。
五行小鬼笑不出來,也只能搖了搖頭。
“好!”墨畫點了點頭,目光有些危險,“為了活命,編故事,拖時間,還想繼續騙我!”
五行宗能有五行靈陣,就已經很不錯了。
除此之外,還能有什么所謂的,“真正的傳承”?
這件事,師父都沒提起過。
這個小鬼,又是如何知道的?
退一萬步說,就算有這個傳承,這個不懂陣法的五行小鬼,也不可能分辨出來。
它坐這道場蒲團,坐了數百年。
五行靈陣中,“神識化道”的演示,它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結果還是睜眼瞎一樣,什么都不知道。
就這水準,還能知道五行宗“真正的傳承”?
恐怕這傳承放在它眼前,它也兩眼一抹黑,看天書一樣,什么都不知道。
這個五行小鬼,滿嘴謊話,留之無用。
墨畫的眼中有了殺意。
五行小鬼看了墨畫的眼色,神色大驚,終于將底牌說了出來:
“是真的,我知道入口!”
墨畫目光微凝,“真正的,傳承道場的入口?”
五行小鬼連忙點頭。
墨畫不置可否,只道:
“指給我看看。”
五行小鬼猶豫再三,最終無奈道:
“好…”
它走進道場,走到道場上方,走近了那個蒲團,而后微微嘆息,拿起蒲團,將蒲團翻轉,又重新鋪在原位。
“翻轉蒲團,再坐上去,就能看到真正的傳承道場!”
墨畫眼皮一跳。
這五行小鬼,有可能說的不是假話…
蒲團傳道,一正一反,一表一里。
一為傳功,一為傳承。
表面上,就是普通的神龕,就是同一個道場,但蒲團之中,又內藏乾坤。
這種心思構劃,當真七竅玲瓏,精妙絕倫…
墨畫又看了眼五行小鬼,仍舊心存戒心。
道場有可能是真的,但這小鬼,他還是放心不下。
不過時間不多了…
墨畫雖然沒算,但也知道,距離他進入神龕道場,已經快兩個時辰了。
時辰一到,就要離開。
一旦離開,估計再也進不了五行宗這藏陣閣了。
墨畫很想知道,五行宗是不是真的有這個傳承道場…
“要不…就看一眼?”
墨畫邁步,走近了蒲團,但還是有些猶豫不決。
就在此時,驚變驟生。
周圍突然爆發了一股驚人的氣勢。
墨畫心中一凜,眼角余光一瞥,就見那五行小鬼,神情變換,不再畏畏縮縮,而是冷漠而猙獰。
它的身上,五色光芒大盛。
與此同時,它的利爪,也直取墨畫心脈。
這個五行小鬼,隱藏了實力?
墨畫皺眉,但也臨危不懼,施展逝水步,倉促之間,間不容發地,避過了五行小鬼這一記利爪。
但撤退躲避之余,一只腳也不由踩在了蒲團之上。
蒲團驟然產生一股強大的吸力,牽扯著墨畫。
墨畫只覺天地倒懸,景物迷離變換,之后便陷入一片虛無之中…
而他的身影,也從傳功道場徹底消失。
道場空蕩蕩。
五行小鬼放聲大笑:
“好!”
“好!”
“不枉我裝模作樣,忍氣吞聲這么久!”
它又看了眼蒲團之上,墨畫適才消散的位置,冷笑道:
“任你天資聰穎,詭計多端,也要被困死在這神龕道場之中,永世不得脫身!”
五行小鬼繼而狂喜:
“幾百年了,我終于可以逃出生天了!”
便在這時,燃香已盡。
兩個時辰已到。
五行小鬼不再遲疑,化為遁光,逃出了神龕…
而此時此刻,坐在三樓喝茶養神的莊先生,驟然睜開雙眼。
大長老起身,從容笑道:
“時辰到了,我該去請前輩的高徒出來了,也不知他們,學得如何了…”
莊先生卻道:“不急。”
大長老笑容漸漸斂起,“前輩,這是何意?”
“沒什么,”莊先生淡然道,“這茶不錯,你陪我多喝一會。”
大長老微怒,皮笑肉不笑道:
“前輩可是已經喝了兩個時辰,再好喝的茶,也喝夠了吧?”
“我喝夠了,但我有個道友,他還沒喝。”莊先生微微笑道。
“道友?”
大長老一怔,隨后目光微移,就發現右面空著的位置,不知何時,已經坐了一個蒼然木訥的老者。
此人正是傀老。
大長老怒道:“莊…”
他還沒說出口,便見傀老抬頭,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直入心扉,讓他如墜冰窖,通體生寒。
大長老踉蹌幾步,這才站穩,立馬改口,溫和有禮道:
“莊…前輩,您請便,不急的,不急…”
說完,大長老心有余悸,擦了擦冷汗。
他想看一眼傀老,但又不敢去看,只是心生恐懼。
這老頭…究竟什么修為…
大長老心中驚怖,但也不敢再說什么。
不過好在香已經燃盡,神龕關閉,無法顯道。
那幾個小鬼,就算待在里面,也學不到什么。
多待一會,也無所謂…
大長老松了口氣,自我安慰道。
莊先生表面平靜,心中卻泛起波瀾,藏在衣袖的手指,掐起手訣,片刻后,目光微驚。
他這個小徒弟,好像發現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
莊先生沉思片刻,目光漸漸凝重。
五行宗的先人,到底還藏著什么秘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