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洛大師辭別后,墨畫便放心了。
修為使修士強大,但卻不事生產,不能讓更多修士富足。
唯有陣法,才能讓散修過得更好些。
通仙城的散修中,只有墨畫一人會陣法,一旦他離開,沒有人為散修畫陣法,幾年或是十幾年后,散修的生活,可能又會回到困苦之中。
自力更生,豐衣足食。
只有散修中,出現更多會陣法的陣師。
這些陣師,也立志學習陣法,造福散修。
這樣才能真正改善散修的境況。
墨畫陣法再強,也只是一個人,只能改變一時。
可陣法的傳承,卻可以傳承很多人。
世世代代傳承下去,長長久久地改變散修的人生。
墨畫不想自己離開后,通仙城又回到以前“散修無陣師”的境遇,他希望自己回來時,能有更多散修學會陣法,大家能過得更好。
陣法傳承的事解決后,墨畫還要跟許多熟人告別。
首先是楊統領。
道兵司的任務完成,大妖被鎮殺,他也該回去交差了。
臨行前,楊統領拍著墨畫的肩,千叮嚀萬囑咐:
“如果想加入道兵司,一定來找我,無論發生什么事,我們楊家都會保你!”
“如果不想入道兵司,那一定要堅定道心,謹慎行事,不要誤入歧途,更不要墮入魔道…”
五行屠妖大陣的恐怖,楊統領是近距離親眼見過,親身體會過的。
他此生還沒見過殺伐之氣強橫如斯的困殺大陣。
更別說后面大陣自毀,靈力異變,產生的令人心驚膽寒的異象了。
陣師個人能力或許不強,但一旦畫成陣法,建成大陣,便可真正掌握改天換地,亦或是毀天滅地之力。
這點他曾經領悟不深,直到見了墨畫。
見到了墨畫布下的困殺大陣,見到了墨畫自毀大陣產生的滅殺之力。
楊統領才真正體會到了陣師的強大與可怕。
所以,他真的很怕墨畫行差踏錯。
他現在只有十三歲,便能以一己之力,建成大陣,困殺封豨。
假以時日,陣法水準,不知會到何種地步。
如果真的走上邪道,建成大陣屠殺修士,那必然是一城,一界,乃至一州的浩劫。
楊統領很怕見到那一幕,也不忍與墨畫刀劍相向。
墨畫便安慰他道:“楊叔叔,你放心吧,我可是正經修士,不會做這種壞事的。”
世事多變,將來的事,誰又說得準呢?
楊統領還是不放心,但也無可奈何,他的任務完成,此時也只能走了。
臨行前,他還去了墨畫家的食肆,打包了五十多斤牛肉帶走。
這種牛肉,他也是第一次吃,有次去墨畫家嘗過一次,自此就念念不忘,所以臨行前買了許多,留著路上下酒。
之后道兵開拔,楊統領便沿著大黑山離開了。
墨畫揮著小手,與楊統領告別。
楊統領走后,張瀾找到墨畫,說他也要走了。
墨畫問道:“是因為筑基成功,所以要回家族了么?”
張瀾嘆口氣,神色落寞,“是的。”
墨畫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回去相親而已,不必這么抵觸,萬一遇到合適的呢,也算是一種緣分。”
張瀾臉又是一黑,“胡說什么?你才多大,說這種話合適么?”
墨畫一本正經道:“我雖然年紀不大,但聽過的事多啊。”
他有空經常去福膳樓,找安小富玩。
安小富喜歡聽八卦,然后自己重新添油加醋,編一些話本,請說書人在膳樓里說,食客滿座,桌無虛席,很受歡迎。
墨畫也聽了不少。
他最喜歡斬妖除魔,或是離奇怪談的故事。
姻緣類的話本,不太合墨畫的口味,但他也不挑食,有的就聽。
故事之中,像張瀾這樣的世家子弟,不愿相親,結果不情不愿去相了一次,見人家姑娘長得好看,反而又腆著臉去追人了…
墨畫覺得,張瀾很像能做出這種事的人。
張瀾聽著頭疼不已。
“你那是話本,添油加醋,不能當真的。”
墨畫振振有詞道:“‘假作真時真亦假’,你怎么知道,話本里說的就不是真事呢?”
“行吧…”張瀾無奈道。
墨畫伶牙俐齒的,他還真說不過他。
不過想到,一旦離開通仙城,或許也就沒有像墨畫這樣有趣的孩子與他斗嘴聊天了,張瀾心里又有些失落。
墨畫便安慰道:“山水有相逢,將來說不定,我們還能遇到呢。”
張瀾一想,也點頭道:“說得對,將來有緣,還是能再見的。”
“將來你若途徑坎州,到了張家地界,一定要登門,報我的名字,我好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你。”
張瀾神色飛揚,很是自信道。
墨畫小聲道:“張叔叔,你在族里,地位很高么?”
“還行吧。”張瀾沒仔細說,只是道:“只要你來,肯定不會虧待你,我請你吃好吃的。”
墨畫眼睛一亮,連忙答應道:“好!”
張瀾見狀,忍不住笑了笑,而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壓低聲音道:
“還有最重要的事…”
墨畫神情微怔。
“逝水步…”張瀾提醒道。
隨即心領神會,也低聲嚴肅道:
“逝水步不是你教的,張叔叔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把你供出去的…”
張瀾神色復雜。
墨畫守口如瓶,自然是好事。
但你這個“供”字用得,好像我們狼狽為奸,在做壞事一樣…
張瀾要和道廷司那邊做交接,大概要等兩個月時間。
期間他得空,也還會來找墨畫喝酒聊天。
言語間有說有笑,但已經有了淡淡的離別的氛圍。
此外,墨畫抽空,還去見了下莫管事。
墨畫就是從莫管事處,通過畫陣法,賺到了第一筆靈石,也踏上了他成為陣師的第一步。
如果沒有莫管事,嚴教習或許還不會發現他陣法上的天賦,也不會把他引薦給莊先生,他也不會成為莊先生的記名弟子,如今更不會拜莊先生為師了。
莫管事的生意好了許多。
門前用的是舊牌匾,還是“有緣齋”三個字,但整個門庭,和里面的裝飾,全都煥然一新。
莫管事看著也更精神了。
他看到墨畫,既驚又喜,連忙把墨畫迎進屋里,給墨畫倒了杯茶。
墨畫擺手道:“莫管事,不用這么客氣。”
“你現在可是貴客,該有的禮數要有的。”
莫管事看著墨畫坐著喝茶的樣子,心中感慨。
曾經在他這里,假冒兄長,畫陣法賺靈石的小修士,如今竟然已經是名震一城的大陣師了。
他還記得,墨畫第一次來,小小年紀,站在柜臺下露出個小腦袋的模樣。
現在看著也沒長大多少,外貌也還是乖巧可愛,但眼神氣度,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周身的氣息,更是讓他看不透了。
莫管事第一次見墨畫,他還只能畫三道陣紋的明火陣,如今兩三年過去了,他已然能畫出一品大陣了。
這之間的差距,可是如天塹般宏大。
他都不知道墨畫到底怎么學的。
莫管事搖了搖頭,心中驚嘆不已。
過了一會,他想起什么,起身從柜臺里取出一個的絳紅色食盒,放到墨畫面前。
食盒里擺著各色精致的點心。
“這是別人送的,是很名貴的點心,你嘗嘗看。”
墨畫也不客氣,嘗了一口,軟糯香甜,眼睛一亮,道:“謝謝管事!”
莫管事見墨畫愛吃,也笑了起來。
這份點心,以前是沒人送的。
后來他受洛大師關照,一些陣師愿意幫忙為他畫陣法,店內陣法多了,客人也就漸漸多了,生意好了,禮尚往來自然也就貴重了些。
洛大師不會無緣無故幫他,應該是看在墨畫的面子上。
這點他沒說,但心里還是明白的。
兩人喝了會茶,莫管事便問道:
“你找我,不是單純喝茶來了吧。”
墨畫咽下點心,喝了口茶,點頭道:
“我要離開通仙城,外出去游歷了。”
莫管事微怔,但也并不意外。
修士年輕時,總要外出見見世面,尋尋機緣,看看這修界的萬水千山,結交形形色色的修士,尋訪一些不為人知的傳承…
只是墨畫這個年紀去游歷,稍顯早了些。
不過不尋常的修士,行不尋常的事。
墨畫接著道:“我來這里,一是想看看您,表達一下謝意。”
畢竟當年莫管事不讓他畫陣法賺靈石的話,他現在的陣法,未必能學到這個地步。
他也和洛大師說了,以后也多多關照下莫管事的生意。
“另外一件事,”墨畫神色微凝,“我想問下,嚴教習的去向。”
莫管事有些錯愕,也有些欣慰,“你還記著他呢…”
墨畫點了點頭。
嚴教習對自己有授業啟蒙之恩,自己能拜莊先生為師,也是得了嚴教習的引薦。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
現在他陣法略有小成,力所能及的范圍內,自然也想打聽下嚴教習的下落,看有沒有什么,能幫到嚴教習的。
莫管事心中感嘆一聲:真是個好孩子啊。
他猶豫良久,還是將實話和盤托出:
“這事其實也簡單,我和嚴教習其實算是同門師兄,他入門早,我入門晚,有一些交情,但因為我入門不久,宗門橫生變故,就關門了,我也沒學多久,所以這交情也不算太深。”
“橫生變故?”
莫管事點了點頭,惆悵道:“我們師父,是個老陣師,待弟子和藹,傳道授業,也盡心盡力。”
“可是識人不明,收了一個狼子野心的徒弟,覬覦宗門鎮派的陣法,他竟然…”
莫管事喝了口茶,壓抑下心底的怒氣,這才接著道:
“竟然行弒師之事,竊取陣法,叛門而逃…”
“我們這宗門,本就是一個小門派,人也不多,拜師的人,本就是想學些陣法,混口飯吃,師父一死,自然分崩離析,整個宗門都沒了…”
莫管事的神情有些苦澀。
“真是個陣師中的敗類。”
墨畫聽著眉頭蹙起,有些生氣,問道:
“嚴教習離開時,說有私事要處理,就是追查這個敗類的下落么?”
“是的。”莫管事有些感慨,“他入門早,與師父感情深,所以一直接受不了,既想將那叛徒繩之以法,以慰師父在天之靈,也想奪回宗門鎮派的陣法…”
莫管事看著墨畫,目光閃動,緩緩道:
“那副陣法,名為靈樞陣,是一副根本不可能有陣師能學會的,一品…十二紋的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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