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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嵐陵州界,二品嵐山宗的請柬。”
洛大師道,“嵐山宗是嵐陵州界有名的宗門,門內有金丹坐鎮,距三品宗門,也就差一點時間,陣法傳承…還算不錯。”
洛大師本來是想說,“陣法傳承深厚”,但想到墨畫身后,那位不知名的高深莫測的陣法先生,“深厚”兩字有些說不出口,便只能說“還算不錯”。
“嵐山宗以陣法立宗,陣術氛圍較濃,沒有其他宗門那么多的利益糾葛和勾心斗角。”
洛大師接著道,“我與他們有些淵源,恰好此次,我也要去投靠嵐山宗,便自作主張,向他們推薦了小墨先生,還請小先生不要見怪。”
墨畫連忙擺手道:“洛大師客氣了。”
洛大師又將請柬遞給墨畫,“小墨先生,可以先過目。”
墨畫有禮貌地接過請柬。
請柬不知是用什么紙張做的,典雅精致,上面的文字,是以灑金的墨水寫成的。
墨畫打開請柬,看了一眼文書。
請柬里言簡意賅,措辭恭敬,大意是請墨畫去嵐山宗擔任教習,一旦突破筑基,便可擔任長老。
是一份極其正式的宗門文聘,并非私下約定的文書。
這就相當鄭重了。
墨畫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不由皺起了眉頭。
洛大師見墨畫的神色,連忙道:“小墨先生,先不忙拒絕。”
墨畫一愣,“我還沒說拒絕呢…”
“更不急著答應。”
墨畫更懵了,“洛大師…”
洛大師微微笑道:“一切都是可以談的…”
洛大師為人處世游刃有余,左右逢源,這里面的門道,他拿捏得非常精準。
“如果小墨先生想答應,我可以再去跟他們談條件。”
洛大師與墨畫細細說來,“宗門里面,教習與教習不同,長老也與長老不同。雖然頭銜一樣,但實權與地位,可能有著千差地別。”
“請柬里沒明說,但這教習和長老,應該都是外門的職位,單論職權待遇,外門是不及內門的。”
“一些邊緣的客卿長老,甚至不會比內門資深的教習地位高。”
洛大師看向墨畫,輕聲道:
“小墨先生,你最吃虧的,其實是散修的身份。”
“既然是散修,就是‘外人’,對宗門而言,就不是‘自己人’,縱使嵐山宗高層對你禮遇有加,但下面的一些弟子、陣師還是會不服的…”
“這天下的宗門,都會排外么?”墨畫問道。
“不是天下的宗門,是這天下所有的人,都是排外的…”洛大師道。
“那一般這種情況,怎么做才好呢?”墨畫虛心問道。
他倒不是真想加入嵐山宗,他只是單純好奇,想聽聽洛大師的看法。
洛大師其實也不在乎墨畫是不是真的想加入云嵐宗。
墨畫愿意問他問題,這就符合他的預期了。
墨畫問了,他解答了,這就算是情分,哪怕不算多大的情分,也可以在墨畫面前博個好感。
洛大師耐心道:
“最好的辦法,是你不做外門教習,直接加入內門,受些委屈,從內門弟子做起。”
“以小墨先生的陣法天賦,內門很快就沒人能教你了,到時候,自然就輪到你教別人了,你歸屬內門,能教別人,自然而然,便是內門的教習了。”
“到時候,嵐山宗各支,一定會想辦法拉攏你,你選一支,釋放些善意,或者誰都不選,安心學陣法都行。”
“陣法是立身之本,只要你陣法超絕,便有超然地位,別人也不敢得罪于你。”
“等到了筑基,混到了宗門長老,便也是有權有勢的人物。”
“何況你還這么年輕,即便嵐山宗的掌門,也會千方百計拉攏你,不止嵐山宗,嵐陵州界有頭有臉的修士,都會給你三分薄面…”
洛大師說著說著,砸了咂嘴,自己心里倒羨慕起來了。
顯赫一方的陣師啊…
可惜了,自己沒這個實力,沒這個天分,也沒可能有這個待遇。
“那我如果不想加入內門呢?”墨畫問道。
洛大師并不意外,反而表示理解:
“加入內門,等于與嵐山宗綁定,限制太多。萬一將來想脫身,或者另謀高就,嵐山宗必然不會放手的,反而會反目成仇…”
別人巴不得拜入嵐山宗的內門,但洛大師知道,這里面不包括墨畫。
他知道墨畫的天賦,嵐山宗在三品州界,雖然也是一方巨擘,但放眼修界,就不算什么了。
嵐山宗這一潭水,還真未必能養得下墨畫。
洛大師繼續道:
“若是不想進嵐山宗內門,而僅僅只是想暫時棲身,或是以嵐山宗為跳板,謀求更高的位置…”
“那就還是從外門教習開始做,然后做客卿長老,但是條件可以多加一些,待遇也可以更好些。”
“只是這樣做的話,就不必對嵐山宗的內門過度親近,至少不要主動親近。”
墨畫有些不明白,“不是應該打好關系么?”
洛大師搖了搖頭,“近之則不恭,遠之則遜,不必刻意疏遠,更不必刻意親近。”
“你若疏遠內門,會引起他們仇視,你若親近內門,又會讓他們輕視。哪怕表面不說,他們內心也會看不起你。”
“還是只要專心學陣法,盡量不惹事端,超然物外,這樣就都不會得罪。”
“那要是嵐山宗內斗,逼我站隊呢?”墨畫又請教洛大師。
“這個就看情況了。”洛大師道。
“看什么情況?”
洛大師道斟酌道:
“看你想不想繼續待下去,誰在逼你,手段過不過分,又會不會觸及你行事的原則。”
“如果無傷大雅,可以適當忍讓,如果對方行事逾矩,你便可以直接請辭,以相要挾。”
“這個有用么?”墨畫一怔。
“別人不一定有用,”洛大師心里默默補充道,“比如我…”
“但你肯定有用!”
洛大師看著墨畫,接著道:
“還是那句話,只要陣法畫得好,到哪都能吃得開,你去請辭,害怕的是他們…”
“一是高明的陣師,真的稀少,招攬不易;二是如果讓別人知道,他們明爭暗斗,逼得陣法大師請辭,那嵐山宗便失了格,風評會差,所以他們也不敢真的做得太過分…”
墨畫點了點頭,隨后發現了一個問題:
“洛大師,你不是說嵐山宗沒有那么多‘利益糾葛和勾心斗角’么?你現在說的,好像就是在教我怎么‘勾心斗角’…”
洛大師被問住了,他在這說來說去,反倒自己打了自己的嘴。
洛大師尷尬笑了下,只能道:
“沒有那么多而已,但只要有人,勾心斗角都是難免的。”
墨畫也笑了笑,知道洛大師說的都是實話。
他心中琢磨了片刻,不由有些猶豫。
去嵐山宗,看著是挺好的,但墨畫總覺得,這不該是自己選的路。
洛大師又道:“小墨先生,你若去嵐山宗,令尊和令堂,也可以跟著一起去,嵐山宗答應,會在宗門內給他們職位,雖然不算多顯貴,但也是清閑的好差事。”
墨畫一愣,隨后有些心動了。
他不想爹娘受苦,能進宗門,有個安穩的差事,也算能享些清福。
“那通仙城的其他散修呢?”
洛大師喟嘆道:“小墨先生,我說句實話,你可能不太愛聽…”
“其他散修的出路,這就不是你我所能考慮的了,我們能顧得上自己,就算不錯了。”
“而且,你雖然是散修,但其實…也已經不算是散修了。”
“只要你愿意,會有大把宗門招攬你,有大把家族討好你,你的身份地位,跟其他散修,其實已經不一樣了。”
“遭逢大災,散修只有一條出路,前途未卜而且滿是荊棘…”
“可小墨先生,你不一樣,你的出路,其實有很多,而且無論哪條出路,都非常好…”
墨畫心情復雜,沉默了半晌,沒有說話,目光也漸漸低垂了下來。
洛大師觀察著墨畫的神情,見墨畫沒有生氣,這才放下了心。
這些話,是有“挑撥離間”的嫌疑的。
而他說這些話,也的確是存了私心的。
在他的眼中,墨畫是很重要的,比其他散修重要得多,所以其他散修的遭遇如何,他心有同情,但并不會太上心。
可墨畫怎么選,對他而言,卻非常重要。
他希望墨畫能前程似錦,一片坦途,將來成為名震一方的陣法宗師。
這樣的話,他也能“抱個大腿”,在陣法上更進一步。
至于其他的事,他只是一個普通的陣師,根本無暇顧及,也沒能力顧及。
“小墨先生,你可以再考慮考慮,如果愿意去嵐山宗,我便與他們談,爭取些更好的待遇。”
“若是不愿意,也無妨,我去說些好話,委婉回絕他們便是。”
洛大師考慮得很周全。
墨畫點頭,感激道:“多謝洛大師,無論如何,我都記住這份人情了。”
洛大師表面謙遜道:“舉手之勞而已,小墨先生客氣了。”
心里卻長長舒了口氣。
墨畫若去嵐山宗,自己從中引薦,算是幫了大忙;墨畫若不去嵐山宗,也會記得他的這份心意。
無論如何,都算是賣了個好,這番心思,也總算是沒白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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