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家知難而退,好多天沒找他麻煩了。
墨畫也樂得清閑,開始繼續做自己的事了。
煉器行和煉丹行已經建好了,他不用操心了,還有另一件事是他之前就想籌劃去做的。
一日下午,安小富又跑來吃東西了。
他喝著酒,吃著肉,和大伙聊著天。
或許是遺傳他娘的天賦,安小富聽八卦和說八卦的能力都很強。
他聽的時候,別人愛說,他說的時候,別人也愛聽。
墨畫對他招了招手。
安小富見了,稍微愣了下,隨即神色一喜,立馬屁顛屁顛跑過來。
他跑到近前,卻見墨畫面前的桌上什么東西都沒,不禁一臉疑惑道:
“沒吃的么?”
墨畫無奈,敢情他以為是有吃的,才喊他過來的…
“你想好做什么了么?”墨畫直接問道。
安小富嘆了口氣,“還沒…”
墨畫道:“你想開膳樓么?”
“膳樓?”安小富愣了下,“我們家已經有膳樓了…”
“不一樣的。”
安小富皺起眉頭,想了半天,還是想不到會有哪里不一樣。
“膳樓不都差不多么?”
“你開的膳樓,是伱自己的。”
“自己的?”
安小富想了下,靈光一現,嚇了一跳,“你想讓我干掉我爹,把家里的膳樓據為己有?”
墨畫也嚇了一跳,“你是怎么想到這個辦法的…”
“前兩天有個行商路過,我請他喝酒,他跟我說的…”
安小富壓低聲音,偷偷跟墨畫道:
“說有個做兒子的,背地里殺了他爹,占據了他爹的修道家產,還做得滴水不漏。要不是這個兒子醉酒后說漏了嘴,大家根本都不知道…”
墨畫嘆了口氣,“不用干掉你爹。”
安小富松了口氣,拍了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墨畫繼續道:“你按自己的喜好,開一家自己的膳樓。”
“我自己的喜好?”
安小富還是有些不太明白。
“你喜歡在這里吃飯么?”
安小富點了點頭。
“喜歡聽故事么?”
“喜歡。”
“喜歡吃這里的妖肉么?”
安小富頭點得更賣力了。
“明白了嗎?”墨畫道。
安小富大概明白了,眼睛逐漸亮了起來,但還是疑慮道:
“可是我什么都沒有啊。”
“開膳樓需要什么呢?”
安小富數了數,“要靈石,要個小樓,要膳師,要食譜,要灶爐,要人手…”
“灶爐我來解決,膳食食譜可以找我娘,靈石、場地和人手可以找安老爺子要。”
“我爺爺?”
“嗯。”
安小富心生怯意,“我爺爺不會答應吧…”
“不去問怎么知道呢?”
“可是…”
“這家膳樓你想開么?”墨畫問道。
安小富按照墨畫說的試著想了下,認真點了點頭:“想的!”
“既然想做,就要努力去做。”
安小富想到他爺爺,心里有些害怕。
墨畫便道:“有些事你越害怕,就越不敢去做,越不做,就越會害怕。”
安小富囁嚅著,不知說著些什么。
“你爺爺會打你么?”
“一般不打,我爹會打…”
“你怕你爹爹瞪你?”
安小富點了點頭。
“那你就當你爺爺已經瞪了你一眼,又打了你一頓,然后你再去和他說。”
安小富愣住了。
“他瞪也瞪了,打也打了,你還怕什么呢?”
安小富恍然大悟,果然覺得沒那么怕了,“好像有道理…”
墨畫拍了拍他的肩膀,“現在不為自己喜歡的事而努力,將來會后悔的。”
安小富覺得身上涌出了無盡的勇氣,認真地點了點頭。
但這股勇氣一到家就散去了。
想到爺爺和他爹,他還是本能地害怕。
怕什么他也說不清,但就是很怕。
安小富吃不下飯,晚上也睡不著,想去墨畫家的食肆玩玩,但又覺得愧對墨畫,不好意思去。
墨畫這么鼓勵他,他卻打了退堂鼓,這讓安小富很是自責。
安小富的娘親見他這個樣子,擔心得不行:
“我讓你少吃點,也沒讓你不吃啊。”
安小富小聲道:“娘,不是…”
“你這幾天茶飯不思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安小富說不出口。
她猜不到兒子的心事,只能道:“你先吃飽了,吃飽了才有力氣想事情。”
安小富本來沒胃口,但吃了幾口,突然又想吃了,最后狼吞虎咽吃得飽飽的。
吃飽之后,消失的勇氣突然又涌了出來。
安小富一臉悲壯道:“娘,我去了。”
他娘看得莫名其妙,這孩子到底怎么了…
安小富抱著視死如歸的心態,走過長長的走廊,終于來到了安老爺子的書房前。
這條路幾乎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安小富佇立良久,待恢復了些勇氣,這才一咬牙,一閉眼,邁過了書房的門檻。
安老爺子早知道他孫子過來了。
小時候無憂無慮,小富時常一個人跑過來玩。
但自從七八歲以后,他就從來不會主動靠近書房了。
或許是長大了懂事了,又或許,是能看懂別人的臉色了。
孩子看著小,其實心思極其敏銳,只是這種敏銳近似本能,可能孩子本身都意識不到。
這次不知為何,他突然又一個人過來了。
只是這壯烈的神情,仿佛是要去刑場一樣…
安老爺子看著心情復雜。
“我好歹也是他爺爺,最多責備他幾句,又不會吃了他,至于怕成這樣么…”
安小富鼓起勇氣,終于主動站到了安老爺子的面前。
“小富,有事么?”
安老爺子問道,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和藹些。
安小富結結巴巴半天,才說出來:
“爺爺,我…我想開…膳樓。”
安老爺子皺了皺眉,“安家不是已經開了很多膳樓么?”
安小富有些怯意,但還是硬著頭皮道:“我要自己開一家。”
“為什么突然想開膳樓了?是誰和你說什么了么?”安老爺子不動聲色問道。
安小富覺得做人要講義氣,就沒把墨畫供出來,只是道:
“沒人和我說什么,我自己想開的。”
安老爺子眉頭微挑,“場地和做本錢的靈石怎么辦?”
安小富道:“找爺爺您要!”
這話說起來,還有一點點理直氣壯。
安老爺子有些意外,又問:“膳食和食譜呢?”
“我已經有門路了。”
“灶爐呢?”
“我找人煉。”
“灶爐上的陣法呢?”
“墨畫會幫我畫。”
安小富脫口而出。
一提到陣法,他下意識能想到的,就只有墨畫了…
安老爺子便明白了。
但他并不覺得不滿,反倒頗為高興。
墨畫能幫安小富,無論做什么事,都是好事。
安老爺子故作沉思,沒有說話。
安小富如坐針氈,既期待又忐忑,一顆心七上八下的,胖乎乎的額頭上一直冒汗。
安老爺子覺得差不多了,便點了點頭道:“我同意了。”
安小富喜從天降,睜大雙眼,“真的嗎?”
安老爺子點頭道:“你去找你爹,缺什么要什么,就說是我同意的,他不準推諉。”
“哦哦。”安小富連連點頭,立馬跑了出去。
跑到一半,他才突然想起什么,又立馬跑了回來,恭恭敬敬道:
“謝謝爺爺!”
安老爺子搖了搖頭,有些無奈道:“去吧。”
安小富又跑了出去,他全身沉浸在喜悅中,腳底軟乎乎地,像是踩著棉花。
安小富找到他爹安永祿,把他爺爺的話說了。
安永祿吃了一驚,“不會吧。”
“爺爺答應的!”
安小富更加理直氣壯起來。
安永祿有些不信,但他也知道,他兒子膽子還沒大到能跟他撒這么大慌的地步,何況還是借老爺子的名頭撒謊。
安永祿應承下來,待安小富開開心心走了,他便去找了安老爺子。
“爹,小富這件事…”
“就依他。”
“可是…”
“沒什么可是,開一座膳樓才多少靈石,墨畫愿意幫他,這些都值得。”
“墨畫為什么會幫小富呢?”安永祿有些不明白。
“估計是有點交情吧。”安老爺子淡淡地瞥了眼安永祿,“在墨畫那里,你兒子比你有面子,你去請墨畫幫忙,人家未必搭理你。”
安永祿訕訕笑了笑。
“可是,”安永祿又疑惑道,“為什么要開膳樓呢?”
膳樓雖然也能賺靈石,但比起煉器行和煉丹行肯定是不如的。
墨畫開這個膳樓,為的是什么呢?
安老爺子一時想不明白,但墨畫雖然是個陣師,但也畢竟是個孩子。
孩子心里想什么,他有時候還真摸不準。
“估計也就是小打小鬧,開著玩吧。”
安老爺子嘆了口氣,又吩咐安永祿道:
“小富要什么,你都給他便是,不過是一個膳樓,隨他們去做,就當與墨畫那孩子結個善緣了。”
安永祿點頭,“好的,爹。”
安小富鼓起十二般的膽氣,見了他爺爺,說出了自己的請求,而他爺爺也答應了。
他要開的膳樓也有著落了。
安小富自覺達成了使命,未曾辜負墨畫的期待,心中著實松了口氣。
這天下午,他便開開心心地又去了墨畫家的食肆。
他完成了任務,現在又有“顏面”去見墨畫了。
墨畫夸了他一番,還請他吃了不少好東西。
安小富很是感動,決定把前幾天餓的都吃回來。
之后就是膳樓的籌備。
膳樓的籌備,比起煉器行或是煉丹行就簡單了很多。
何況安家開過那么多膳樓,一切都輕車熟路,從選址到人工,安家一手操辦,根本不用墨畫操心。
墨畫需要關心的,只有灶爐和灶爐上的陣法。
食肆里的灶爐便是墨畫請陳師傅煉制的,陣法也是墨畫畫上去的。
不過那時候墨畫的陣法水平還很低微,灶爐也比較小,火候不算大,功用也一般。
墨畫也提議換一個,但柳如畫不同意。
這是食肆剛開的時候就用的,里面的陣法也是墨畫親手畫的,這么長時間她也用習慣了,就不想浪費靈石再去換了。
但現在新開膳樓,小灶爐肯定不行,墨畫就想煉制一個更大的一品灶爐。
墨畫去拜托陳師傅,陳師傅自然一口答應了。
一品煉器爐和一品煉丹爐都煉過了,一個灶爐更是不在話下。
煉器譜是陳師傅找來的,材料是俞長老出的,然后煉器師們一齊出力,一周時間不到,灶爐便煉好了。
煉制后的灶爐有兩人高,用料結實耐用,形制上與煉器爐和煉丹爐都有些區別,細節處的紋飾少了些仙氣,多了些煙火氣。
這灶爐已經是一品靈器的規格了。
墨畫看著很滿意。
之后他又給這個灶爐內畫了簡化版的一品熔火控靈復陣。
這套復陣同樣可以控制火候的大小,也有寒氣陣降溫,但里面只包含了一副一品熔火陣。
做菜而已,不是煉器,一副就夠用了。
火力太大的話,容易把爐子燒壞。
灶爐建好,膳樓也修繕完畢了。
膳樓的位置不在北大街,而是選在了散修居住的南大街。
北大街有安家自己的靈膳樓,再開一家也沒什么意義,而且墨畫也不想開在北街。
他開這間膳樓,是想讓散修都能吃到便宜的肉。
所以自然要開在散修多的南街。
膳樓取名“福膳樓”,是希望通仙城底層的散修人人都有口福,縱使生活辛苦,能吃點好吃的,也總會開心起來。
福膳樓一半屬于安小富,一半屬于墨畫。
墨畫將他那一半份額交給了他娘。
柳如畫不同意,墨畫便道:
“娘,我的自然也是您的,這間膳樓您先幫我打點打點。”
柳如畫說不過墨畫,只能同意了。
膳樓里的食譜便由柳如畫提供,膳師也經過柳如畫的指點,但她并不需要親自操勞。平日還是看著食肆,研究研究膳食的食譜便好。
膳樓的具體事物由安小富負責打點。
安小富是安家的少爺,就算不會,安家也會找人教他。哪怕一開始不太熟悉,出些紕漏,也沒什么,時間長了,待人處事自然就游刃有余了。
安小富雖然是家族子弟,但心地善良,待人真誠,其實很適合做膳樓的生意。
何況安家本就是做膳樓生意的,安小富從小耳濡目染,學得也會更快,做得也會更好。
這也是墨畫拉著安小富,以及他背后的安家入股的原因。
他不想讓娘親太過勞累。
開食肆是很辛苦的,更別說是比食肆更大的膳樓了。
安小富胖乎乎的,又喜歡吃,受些累也好,可以減減肥。
但他娘親身體不好,不能受累,只要專心研究食譜,平日偶爾下廚,做些好吃的就行。
既做了想做的事,也不會太辛苦。
墨畫考慮得很周到。
這章分不出來了,兩章合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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