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
既然要進大黑山,就要做好充足的準備。
大黑山環境險惡,毒物遍地,瘴氣彌漫,而且有妖獸四伏。
妖獸是不會跟你講道理的,基本上見人就吃,不吃人的也同樣殺人,將修士開腸破肚后揚長而去。
墨畫在通仙城長大,父親又是獵妖師,從小耳濡目染,深知大黑山的危險。
貿然進山,一個不小心,人就沒了,而且很可能是尸骨無存。
因此,若要進山,必須事事考慮周全,事先有個打算,以免到時候遇到危險,猝不及防,命懸一線。
“爹娘可只有我這么一個兒子。”墨畫心里默默道。
一日,柳如畫送了些牛肉、蔬菜給姜蕓,讓她帶回去,做給孩子吃。
姜蕓推托,說她拿不了這么多東西。
煉氣期修士用的儲物袋比較廉價,空間比較小,的確放不了太多東西。
“姜姨,我幫您拿回去。”墨畫自告奮勇道。
“那怎么行呢?”
“沒事,我正好有事去找楚叔叔。”
“真的嗎?”姜蕓疑惑道。
“嗯。”墨畫點頭。
姜蕓不再拒絕,拎著儲物袋,走在前面,墨畫抱著兩顆大娃娃菜,跟在她后面。
一路上,姜蕓時不時就回頭看一眼,一邊叮囑墨畫小心,一邊問墨畫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下。
走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便到了姜蕓家。
姜蕓的家很簡陋,兩三間房,墻壁斑駁,有些桌椅陳設,也都很舊了,缺胳膊斷腿的。
好在廚房煙火氣尚足,至少溫飽沒問題。
姜蕓有些不好意思,“家里有些寒酸…”
“沒事的,姜姨。”墨畫笑了笑。
通仙城的散修家庭,大抵都是如此,簡陋而寒酸。
墨畫之前的家境要稍微好點,但那是因為柳如畫勤儉持家,而墨山又擅長獵妖,身體強壯,家中并沒有太大變故,所以雖然窮些,但日子還過得去。
但這些的前提是,不遭逢意外。
散修之家,一旦遭逢變故,家境立刻就會破敗下去,到時候連謀生都會成問題,更遑論修道求長生了。
姜姨之前丈夫獵妖時重傷,家底虧空又無進項,家中還有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即便整日以淚洗面,但還是毫無辦法。
后來在食肆幫忙,有了些靈石收入,丈夫傷勢好轉后,也能貼補一些家用,這才好過一些。
散修的生活,遠比想象得要脆弱,但盡管如此,大家還是在努力活著。
姜姨的婆婆在哄孩子,見了墨畫,熱情地招呼著。
那孩子也探著頭,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墨畫。
墨畫取出一個布制的小老虎送給他,孩子甕聲甕氣地說了句“謝謝哥哥”,然后把小老虎抱在懷里不撒手,興奮地哇哇喊著。
墨畫笑了一下,之后便去找了姜蕓的丈夫,楚廣山。
楚廣山見了墨畫很是詫異,但聽說墨畫有事找他,又很開心。
“說吧,有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的,包在我身上!”
“楚叔叔,我想請教下,陷阱是怎么用的?”墨畫問道。
之前陪墨畫練逝水步的小貓妖,就是楚廣山用陷阱抓到的。
幼年妖獸雖然不強,但警惕性高,感知敏銳,而且對環境氣息也熟悉,一般情況下,根本不會中修士埋下的陷阱。
楚廣山能用陷阱抓獵妖獸,甚至還能抓到活的,就很了不起了。
雖然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墨畫在陷阱上畫了木縛陣,妖獸不易掙脫。
但另一方面也至少說明楚廣山在陷阱的布置上,有著非常老道的經驗和心得。
獵妖師這么多,不是人人都有耐心和細心去研究陷阱的。
楚廣山猶豫了一下。
“要是不方便的話,就算了。”墨畫連忙道。
賴以謀生的手藝,這樣問的確有些唐突。
楚廣山愣了一下,笑道:
“這有什么不方便的,你能問我,我也高興,不過…”
楚廣山頓了一下,又道:
“這些是雞毛蒜皮的小伎倆,你不要在這上面花太多心思,還是應該多修行,多學陣法,那個才有前途…”
“我么,算是半個廢人了,不能獵妖,便只能在這些小道上花些心思,多少賺一些,不然你姜姨…就太苦了…”
楚廣山嘆了口氣,神情自嘲。
墨畫心中觸動,想了一下,便道:“世事洞明皆學問,修道博大精深,囊括萬物,大道是道,小道也是道啊。”
楚廣山微微錯愕,然后笑道:“不知你哪里學的這些,還挺有道理。既然你不嫌棄,那我就都教給你。不過我還是那句話,這些東西是小伎倆,不值得花太多心思。”
“嗯嗯,放心吧,修行和陣法我不會落下的。”
楚廣山這才點了點頭。
“陷阱這個東西,其實比較簡單,但要講究耐心和細心。”
“布置陷阱,要觀察山勢環境,猜妖獸會從哪里來,向哪里去,在其必經之路上放下陷阱…”
“布置好陷阱后,要消除痕跡,草木樹石,之前是什么樣,之后還是什么樣。還要消除氣息,有些氣息消除不了,便要學會掩蓋…”
“怎么掩蓋呢?”墨畫問道。
“妖獸喜食腥腐,你用妖血,腐肉,可以掩蓋氣息,或是用血腥草等自帶腥味的草藥也行。”
“陷阱的做法,我待會畫幾張圖給你,很簡單,你自己看著加些陣法,效果應該會更好。”
“最后,還要小心妖獸裝死。妖獸狡詐,誤入陷阱偶爾也會裝死,待你臨近察看時,它便會乍起偷襲,十有八九,你都防不住。”
楚廣山事無巨細,一一道來。
墨畫聽得頻頻點頭。
墨畫要告辭時,楚廣山神色猶豫,欲言又止。
“楚叔叔,還有什么事么?”
“沒什么,沒什么。”
楚廣山連忙擺手道,但看神情,明顯是有事,但又不好開口。
墨畫小道:“姜姨待我很好,您又教會了我用陷阱,有什么事就說吧。”
楚廣山臉漲得通紅,又猶豫了半天,這才開口道:
“我想等舟兒長大點,你能不能,教他一點陣法…”
舟兒是楚廣山和姜蕓的兒子,也就是剛剛墨畫見的那個小孩。
楚廣山自己被妖獸所傷,雖然沒死,但也一輩子無法獵妖,謀生都很難。
他不太想兒子走他這條老路,刀尖舔血,又天天擔驚受怕,一個不慎,就沒了活路。所以他想讓兒子學一點陣法,將來能混口飯吃。
學陣法要拜師,他根本付不起靈石。
那就只能拜托墨畫,但他也付不起墨畫酬勞,就這樣開口,心中又羞又愧。
可他無路可走,縱使難以啟齒,為了兒子,又不得不開這個口。
墨畫微怔,略作思索。
楚廣山又連忙道:“當然,如果舟兒蠢笨,沒這個天賦,就算了…”
楚廣山嘴上這么說,但眼底還是藏著希冀,甚至顯得有些卑微。
墨畫看著有些難過…
他假裝什么都沒看到,只是笑著道:
“好啊,不過要等舟兒長大點,即便天賦不夠好,只要能學會幾副陣法,就能和商行做交易,賺點靈石,將來不說大富大貴,吃穿應該是夠的。”
楚廣山心里的石頭落了地,不覺長長松了口氣。
他看著墨畫,一時心緒起伏,眼眶微紅。感激的話到了嘴邊,卻覺得太過單薄,不知怎么說才好。
墨畫笑著與他告辭。
楚廣山將墨畫送出家門,又送到街上,眼看前面就是“柳記食肆”的招牌了,他這才停下,目光卻一直將墨畫送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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