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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心路

  山間有云霧,云霧中有庭落,庭落有竹門,門口一條小路,蜿蜒到墨畫腳下。

  看上去并沒有什么異常。

  墨畫邁步,踏上小路,而后神識便感覺到一陣波動,似乎有什么被觸發了。

  但放眼望去,四周山峰還是山峰,樹木還是樹木,花草還是花草,沒有絲毫變化。

  墨畫駐足,四處打量了一下,還是沒看出什么。

  墨畫聽說有些前輩高人,喜歡擺些陣法或是設些局面考驗別人,不知道山上的先生是不是也有這個癖好。

  又或者說,眼前這條小路,其實已經算是考驗了?

  墨畫莫名有一點點緊張。

  既然是陣師,又有神識波動,那這條小路上多半應該設了個陣法。

  可是究竟是什么陣法呢?

  以墨畫有限的陣法閱歷,根本毫無頭緒。同時再怎么看,也不覺得四周景物有何不同。

  墨畫邊走邊考慮,但也考慮不出什么。

  他只好記著教習的吩咐,心境澄澈,順其自然,既不強求也不氣餒。

  這樣走著走著,他便已經走到了庭落的門前。

  庭落的竹門簡陋但頗有幽趣。

  過了竹門,視野豁然開朗,所見是一處景色秀麗的院子,幾處別致典雅的竹居,院中碧草鋪地,池水氤氳,仙鶴飲露,光是看著,便令人心曠神怡。

  院中站著一位枯瘦的老者,墨畫連忙行禮道:“先生好。”

  那老者聲如其人,沙啞而枯澀,像是一截朽木風化而發出的聲音:

  “我不是先生,先生在里面,你隨我來。”

  說完領著墨畫進入一處竹居,竹居清雅,四面來風。

  居室中間坐著一個白衣的中年修士,容顏極為俊美,舉止自有風流,顧盼之間,透出幾分灑脫和不羈,仿佛天地萬物都不曾縈繞于懷。

  這是墨畫迄今為止見過的,最仙風道骨的人物了。

  中年修士見了墨畫,隨和笑道:“你是墨畫吧,嚴先生和我說了。我問你,你答便好,不必拘謹,怎么想就怎么說。”

  墨畫行禮道:“好的,先生。”

  中年修士道:“我姓莊,你喊我莊先生便好。”

  墨畫再行一禮,“莊先生。”

  莊先生微微頷首,道:“適才路過山上那條小路,你看到了什么?”

  墨畫想了想道:“有山有樹,有花有草,還有條小路。”

  “除此之外呢?”莊先生饒有興趣地道,“沒看到別的東西么?像是什么人或什么事?”

  墨畫搖了搖頭。

  莊先生道:“那條小路上有個陣法,是昔年一位道友贈給我的,陣法名為水鏡陣,第一次走上去可以昭示自身的一些際遇,或是預知一些將來。”

  墨畫心中震驚,竟然還能有這種陣法?可以昭示際遇和未來?

  那我什么都沒看到,意味著什么?不會意味著我沒有未來吧…

  墨畫忐忑了一下,不過想到之前嚴教習的吩咐,還是如實道:“其他的什么都沒看到…”

  莊先生微訝,然后點頭道:“我知道了。”然后取出一張陣圖,繼續道:

  “這里有筆墨,伱將這副陣法畫出來,能畫多少是多少。”

  墨畫看了一眼陣圖,是定水陣,也是之前嚴教習用來考核的陣法。

  “是。”

  墨畫接過紙筆,對照陣圖,開始畫陣法。

  一個時辰后,墨畫神識耗盡,也還是只能畫出五道半的陣紋。

  距離上次畫定水陣,也只過去幾天時間,墨畫的神識增長得還沒快到這么短時間就可以畫出六道陣紋的陣法。

  這次的陣法也就比上次畫得更純熟些,筆跡也更加工整。

  莊先生看了墨畫畫出的陣法,眉頭輕輕挑了下,然后道:

  “還不錯,你愿意在我這做記名弟子么,一些宗門的陣法我不會傳你,但修道界通用的陣法,你若想學,我都可以教。”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墨畫好像通過了莊先生的考驗。

  墨畫大喜,然后恭恭敬敬地對莊先生行禮道:“謝謝先生,弟子愿意!”

  修界的師徒關系分兩種,一種是記名弟子,一種是親傳弟子。

  親傳弟子稱“師父”,得師父親傳,講究“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師父之間感情極深。

  記名弟子就隨意很多,愛教什么教什么,弟子不能稱“師父”,只能稱“先生”,師徒之間有情誼,但沒有親傳那么深重。

  不過,莊先生能收墨畫當記名弟子,他已經很感激了。

  莊先生點了點頭,“今日你便先回去,明日辰時過來,我開始教你一些陣法。”

  “好的,先生!”

  墨畫又行了一禮,這次是弟子對先生行的禮,然后向莊先生告辭,腳步輕快地離開了莊先生的庭落。

  墨畫走到山下,發現嚴教習還在山腳等著,得知莊先生同意收墨畫為學徒時,也松了口氣,同時欣慰道:

  “你能得莊先生看重,是你的福分,一定要好好珍惜這次機會,莊先生是高人,你一定要多加敬重。”

  “是,教習。”墨畫答應道。

  兩人沿著山路走了一陣,墨畫突然好奇道:“教習,你去過莊先生的庭落么,路過那條小路時你看到了什么呀?”

  嚴教習轉過頭,默默看著墨畫,片刻后才道:

  “我走過那條小路時,隱隱約約見到一些畫面,這些一閃而過的畫面告訴我,莊先生愿意收你為徒,而你將來也成為了一個了不起的陣師。”

  嚴教習說完,兩人已走到岔路,前面便是通仙城。

  嚴教習看著墨畫,忽然鄭重道:“墨畫。”

  墨畫回頭,嚴教習頓了片刻,道:

  “陣師尋求天道,然而天道無窮,而人命有時,唯有將陣法一代代地傳承下去,修士才有可能勘破天道,陣法才有可能惠及眾生。”

  “將來有一日,若你成為一品,乃至一品之上的陣師,遇到有心性好,有陣法天賦的修士,我希望你也能不吝指點。陣道如水,傳下去才會源遠流長,不然只會是一潭流不動的死水。”

  墨畫忽然覺得肩頭有點沉甸甸的,他對嚴教習行禮,鄭重道:“弟子記住了!”

  嚴教習神色寬慰。

  墨畫忍不住問道:“教習,您要離開通仙城了么?”

  嚴教習點了點頭,“通仙門我無法待了,而且我還有點私事,不日就會離開。”

  “那我還能再見到您么?”

  嚴教習看了看墨畫烏黑澄澈的眼睛,笑了笑,“隨緣吧。”

  嚴教習伸手摸了摸墨畫的頭,“早些回去吧,和你爹娘說下。”

  墨畫向城門走去,走了幾步后,又回了頭,對嚴教習行了一禮。

  嚴教習揮了揮手,溫聲道:“去吧。”之后一直看著墨畫,直到墨畫的背影變小,這才轉身離開。

  而此時墨畫也回頭來,看了看嚴教習,又深深地行了一禮。

  嚴教習的身影漸漸遠去,隱約消失在云霧縹緲的山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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