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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1章 兩個小時

  拉卡守住了,白狗死了。

  在收到這個消息的瞬間,陳沉整個人都是木的。

  他確實預想過拉卡的戰斗會打得極為激烈,甚至已經做好了損失掉所有地面裝甲部隊,老虎兵團全軍覆沒,東風兵團人員損失50以上的準備。

  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作為指揮員,絕對是位于戰場最后方,受到重重保護的白狗,居然會在戰斗開打后兩個小時之內,就直接被敵方斬首!

  這樣的“確認陣亡”不可能存在意外,情報也不可能存在偏差。

  因為,哪怕白狗還有一絲活下來的希望、或者說他僅僅只是失蹤,陳沉收到的報告,都絕對不會如此冰冷、簡短的幾個字。

  如果自己沒有臨時改變計劃跟李幫一起離開拉卡前出偵察,很有可能,這一次斬首作戰的“戰果”,就是自己!

  陳沉的心里升起一種極致的憤怒,但越是憤怒,他的語氣卻越是平靜。

  深吸一口氣后,他開口問道:

  “具體什么情況?對方是什么配置?確定是devgru嗎?”

  “我們沒辦法準確驗證對方身份,但從被打死的人身上的裝備來看,他們應該就是devgru。”

  “兩支小隊24人以上,混在敵方大部隊里,在雙方交戰最激烈的時候準確定位到了我們臨時指揮部所在的建筑,穿插到作戰位置之后,直接突擊進入指揮部進行斬首。”

  “他們的作戰意圖非常明確,就是要打掉我們的指揮部,而且還是必須全殲。”

  “跟我們打cqb,他們的損失也不小。我到的時候,他們還沒來得及撤走,死了接近一半。”

  “但是,我們指揮部內的所有人都死了,設備全部被毀,現在我手上的電臺,就是我們的最后一部電臺。”

  “明白。”

  楊樹的話說完,陳沉腦子里那個“下令放棄拉卡撤離”的念頭瞬間變得更加強烈。

  原因很簡單,沒得打了。

  空地協同、電子干擾、裝備壓制、人數壓制、現在還有針對性超強且不計代價的特種部隊斬首作戰,這一系列的因素組合在一起,幾乎可以說是組成了一個死局。

  別說敘利亞政府軍這些弱到跟自由軍都打得有來有回的部隊了,哪怕是毛子親自來,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打破對方的制電磁權。

  制電磁權打不開,后續的所有對抗都是空中樓閣,不管你作戰意志多強、犧牲決心多強,最終也只能化作那個看不見的幽靈的養料而已。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拉卡戰役的失敗幾乎已經是注定的了。

  但是,如果讓陳沉就此放棄,卻又完全不符合最基本的、有邏輯的價值判斷。

  因為,在付出巨大傷亡之后,老虎兵團確實守住了拉卡城,為整個戰役創造出了第一個局部勝利,也在這張嚴密到令人窒息的大網上,撕開了唯一的一個口子。

  到了選擇的時候了。

  撤了,敘利亞的戰局必然全面崩盤,哪怕后期俄方再介入,情況也只會比陳沉上一世所看到的要更糟糕,東風兵團的所有投資,全部都要打水漂。

  不撤,己方承受的損失,必然還要增大。

  是繼續賭下去,還是認負離場?

  陳沉沒有過多猶豫,而是果斷開口下令道:

  “繼續堅守拉卡,等待支援。”

  “我們要打下去,打到最后。”

  “明白。”

  楊樹的語氣極為沉重,但他沒有表現出對陳沉的命令一絲一毫的質疑,而是繼續冷靜地報告道:

  “敵方已經重新撤回城外,目前我們面臨的最大威脅是對方部署在5公里之外的155mm自行火炮,以及剩余的devgru斬首小組。”

  “接下來,我們會圍繞城區內幾個關鍵點位與敵方展開爭奪戰。”

  “我們手里的兵力不多了,按照目前的節奏計算,最多還能堅持兩個小時。”

  “兩個小時后,拉卡城必然失守。”

  “到時候,不管我們還剩多少人,都會直接撤退。”

  “沒問題,我會讓塔布卡方面不計代價組織撤離營救。”

  “收到。”

  啪的一聲,電話掛斷。

  陳沉手里拿著無線電,愣了好幾秒鐘才回過神來。

  他很清楚,自己口中的撤離營救是絕對沒有意義的,楊樹不可能等到那個時候,而北約也不可能讓自己的直升機毫無阻礙地飛到拉卡去。

  拉卡守軍的唯一生機,就在自己這里。

  只有自己成功拖延住后續大部隊的行動,在拉卡的敵軍才有可能因為戰局變化放緩進攻節奏,給楊樹留出撤離時間、給敘利亞政府留出支援的時間。

  想到這里,陳沉開口下令道:

  “跟緊對方的偵察部隊,無人機升空,保持3公里以上距離,看看他們要去哪。”

  “對方的直升機應該會在護送到位后撤離,他們一走,我們立刻把對方的偵察部隊打掉!”

  “明白。”

  李幫點頭答復,緊接著又問道:

  “我們.還有機會打贏?”

  “早就沒有了,現在更沒有。”

  “我們要做的不是求勝,而是想辦法盡可能輸得少一點。”

  “拉卡城沒丟,這是整個戰役中唯一一次機會,已經付出的損失都是沉沒成本,不用再考慮。”

  “但如果能利用這個機會吞掉對方的先鋒部隊,至少,我們還不算徹底大敗。”

  說到這里,陳沉停頓了幾秒,隨后繼續下令道:

  “通知蘇海爾,計劃有變。”

  “不用去泰勒艾卜耶德了,我們擋不住他們。”

  “直接去拉卡,吞掉對方的先鋒部隊后,帶著我們的人撤離。”

  “明白。我們呢?”

  李幫下意識地問道。

  “我們留在這里,打掉偵查部隊后,跟趕過來的邊防營匯合。”

  “駱駝不是說了嗎,能送是好事。”

  “我們要把這600人全部送掉,拖住敵人的大部隊半個小時,給蘇海爾創造支援窗口。”

  “明白。”

  話音落下,李幫立刻拿起了無線電開始聯絡蘇海爾。

  這一刻,東風兵團偵察組的所有人都已經意識到了眼前的危機到底有多大。

  拉卡即將失守,城內的兄弟們艱難求生;

  蘇海爾馳援拉卡,得用自己手里的那幾百剛剛招募的民兵去跟對方的精銳部隊硬碰硬。

  而自己這支偵察小組,則要在跟對方硬碰硬之后,再順便把填線步兵的活干了。

  三個方向,三股力量,每一股面臨的,都是嚴峻的生死考驗。

  很多人會在這個沒有月亮的夜晚死去,哪怕最后活下來了,也絕對算不上勝利。

  這只能是一次慘烈的潰敗。

可也只有這樣的潰敗,才能保留住最后的希望  與此同時,拉卡城內。

  楊樹已經在新的位置重新建立了臨時指揮部,現在他的身邊,除了狙擊、觀察小組的幾名隊員,就只剩下了從上一個指揮部里營救出來的唯一一個幸存者。拉普萊尼。

  此時的他渾身顫抖,似乎還沒有從之前的恐懼中解脫出來,而當楊樹掛斷電話再次走到他身前的時候,他也只是眼神茫然地抬起了頭,沒有絲毫想要主動開口的打算。

  “.我再問你一遍,你確定你的人里面沒有內鬼?”

  “他們的定位非常準確,行動非常堅決,這不可能是電子對抗手段能達到的效果,只能是有人泄密。”

  “告訴我,那個人是誰。”

  “說出來,對我們大家都好。”

  聽到楊樹的話,拉普萊尼的瞳孔微微顫動了一瞬,但緊接著,他又搖了搖頭,回答道:

  “沒有意義了。”

  “就算我知道他是誰,現在他也已經死了。”

  “相信我,我絕對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你也看到了,我能活下來,完全就是因為運氣。”

  “那些人美國人根本沒打算留下任何活口,如果不是警衛提前發現了他們的位置,戰斗或許根本就不會發生.”

  “我們不可能發現不了。”

  楊樹打斷了拉普萊尼的話,隨后問道:

  “到底是誰?我只要一個答案。”

  “.我們的翻譯。”

  拉普萊尼長嘆了一口氣,隨后繼續說道:

  “除了我之外,他是唯一一個在場的人。”

  “也只有他,沒有被你們從指揮系統內隔離。”

  “我知道你其實是在懷疑我,我也沒辦法反駁,畢竟他已經死了。”

  “但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理智一點來說,即使我是內鬼,你再殺掉我也沒有意義。”

  “我能說的只有一句話。”

  “從現在開始,直到結束,我都會跟們在一起。”

  “如果要死,我會死在你們前面。”

  拉普萊尼的話音落下,楊樹的神情也終于緩和了幾分。

  實際上他也知道,拉普萊尼不太有可能是那個內鬼,己方指揮部遭遇斬首的慘敗,大概率還是要歸咎到敘利亞政府那令人惡心的內部管理上。

  也許他們的高級指揮人員都是想贏的,但哪怕只是往下降一級,更多的中下層軍官,他們的心思怎么樣,你就根本無法捉摸了。

  這是一個可怕的斷層。

  高、低兩層都想贏,只有中層不想。

這意味著,整個國家的管理體系已經徹底崩潰,乃至于自由軍的反叛只是最小的一個問題了  想到這里,楊樹長舒了一口氣,隨后說道:

  “你應該慶幸夏星提前回到塔布卡去了。”

  “如果她死在這里,別說你,你們這個國家的政府高官,都有很多人要為她陪葬。”

  “.我知道。”

  拉普萊尼神情黯然地點點頭,在這一瞬間,他的腦子里莫名其妙地閃過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那就是,如果那個叫夏星的女人真的在這里,她會死嗎?

  大概率是不會的。

  畢竟,哪怕是在那樣的戰斗中,指揮部內那些傭兵的應對也極有章法。

  墻壁中射出的大口徑子彈一發接著一發仿佛沒有盡頭的手榴彈,濃烈的煙霧,劇烈的閃光,坍塌的磚石.

  即便是現在回憶起來,拉普萊尼還是完全無法理解戰斗是怎么發生、又是怎么結束的。

  自己看到的只有混亂。

  但這所有的混亂,都沒有擾亂那名指揮官的判斷。

  在他的指揮下,他的隊員沒有胡亂開過哪怕一槍。

  甚至在敵人最后攻入指揮部所在的大廳時,他們才開出了第一槍。

  那一輪的反擊幾乎摧毀了敵人的攻勢,打出了一次驚人的0比6的互換。

  如果不是人數上已經處于全面劣勢、再加上對方還有外圍的火力封堵出口,拉普萊尼甚至覺得,那名指揮官真的可以帶隊打出一次漂亮的反伏擊.

  可惜,戰場上沒有如果。

  他腦子里的最后一個畫面,就是指揮官的手臂被從墻外飛來的大口徑子彈撕開,緊接著又被同步沖進房間內的第二個突擊組補槍擊斃的場景.

  那時候,自己已經倒在了地上。

  他以為自己活不下來,因為身邊的人大多數都死了。

  可是偏偏,自己活下來了。

  東風兵團趕到的支援逼退了對方的特種部隊,迫使他們放棄了對“更大戰果”的追求。

  自己應該慶幸嗎?

  或許是應該愧疚。

  畢竟,自己在倒下之后,就再也沒有站起來過了。

  如果那時候的自己再堅決一點,哪怕只要多出自己這一把槍的火力,結局或許也會有所不同吧?

  想到這里,拉普萊尼的胸口升起一股令他幾欲作嘔的煩悶。

  他看向楊樹,用英語開口說道:

  “給我一把槍。”

  “我們人手不夠了,所有人都得有槍。”

  聽到他的話,楊樹愣了一愣。

  隨后,他點點頭,對一旁的隊員說道:

  “給他一把匕首。”

  隊員從腰間抽出匕首,丟到了拉普萊尼的面前。

  后者的動作頓了一瞬,但隨即,他便伸手抓住了那把匕首。

  “我們還要守多久?”

  拉普萊尼開口問道:

  “兩個小時。”

  楊樹簡短回答。

  “好。”

  拉普萊尼把匕首握在手里,輕輕揮動了幾下,隨后繼續說道:

  “從現在開始,我就站在門口。”

  “我不穿防彈衣,我不會帶槍。”

  “如果他們再進行第二輪斬首,我會堵住他們炸出來的第一個缺口。”

  “你們可以在我身后射擊,或者穿透我的身體射擊.”

  “不用說這些屁話。”

  楊樹冷漠地打斷了拉普萊尼,緊接著說道:

  “我不在乎你死不死,我只知道,如果守不住兩個小時,我們都得死。”

  “記住,兩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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