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承認了自己的身份,將來大家坦誠相見,也不會有人覺得我不厚道了吧?”
斷開了連接之后,胡麻心里也是沉吟了一番,一一厘清了思緒。
說到底,如今形勢到了一個挺微妙的時候,自己需要轉生者幫手,才能打垮孟家,轉生者也需要借鎮祟胡的名,才好起勢,雙方簡直完美契合。
但又不得不承認,自己心里也一直有陰影。
第一次轉生者清洗的原因,鎮祟府的秘密,都讓自己心里不踏實,需要盡快的調查清楚,心里才會踏實。
思慮清楚了這些事情之后,他便呼叫了白葡萄酒小姐。
她向來是懂養生的,早睡早起,呼叫她的時候,也都是回應及時,但這次,卻是呼叫了數遍之后,才聽到了她略顯有些疲憊的聲音,直接道:“你收到了我給你的那份藥方了?”
“是。”
胡麻道:“正要請教。”
“只要看到了那份藥方,你應該也就明白了。”
白葡萄酒小姐低低的嘆了一聲,道:“此前在瓜州,我從那位一命館大掌柜手里拿到了藥方之后,便一直在小心的參研,翻遍了草心堂里的存書,倒是越參研,越覺得心驚。”
“這傳說中至高無上的紫太歲,居然…”
胡麻低聲道:“便是人,對么?”
這似乎是個驚人的答案,但不管是看見藥方時,還是如今,他居然都不覺得意外。
“準確的說,是可以由人而煉出來的一種氣。”
白葡萄酒小姐低聲道:“并非殃氣,殃氣是由人死之后,吐出來的那一口濁氣。”
“這口濁氣,沾染了人的生老病苦,執念不甘,便是陰魂。”
“而紫太歲,卻更為純粹,這是一方由天地賦予,又超脫于物質的一種東西,我甚至不好用咱們前世的一些詞匯來形容。”
“只能用這個世界學到的一些東西,稱之為靈性,或是元魂之類的事物,人之生而為人,妖祟得了靈性,開了智慧,得了法力,也都由此而來…”
“它并不僅存于人身,只是由人的身上,更容易尋出來,其實是這天地的靈性。”
一口氣說到了這里,她才微微一頓,低嘆道:“當初那一命館的做法,便是將這一口氣,趁了還未過多沾染世間因果,還算純粹時,便從孩童身子里逼出來,再輔以丹法秘術,煉制而成。”
“其藥方并不完善,煉出來的紫太歲也未必夠純,但理論上講,孟家與嚴家,其實一樣。”
“只是,一個通過寄土蛇神,一個通過官州府君。”
胡麻聽著她的話,還頭一次在向來氣質清冷的白葡萄酒小姐口中,聽到這無形之中的壓抑,慢慢道:“很早之前便聽人講過,太歲血肉與人,便是門道里人眼中的兩大寶貝。”
“如今再看,到了紫太歲這一階段,這兩大寶貝,倒是已經共通了?”
“是。”
白葡萄酒小姐慢慢道:“但現在,我還沒有想明白為什么。”
“這個世界,與我們前世相比,太多相似之處,哪怕是一些門道里的異術,也都符合某種認知與規律,但只要往更深了的地方研究,卻總會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因為你會發現,我們熟悉的一切,完全建立在一種與前世完全不同的底層邏輯之上,越靠近,越迷茫…”
“那便上橋吧!”
聽著白葡萄酒小姐的話,胡麻忽然低聲開口:“上了橋,便能看到對岸的()
風景。”
“在橋上走的越遠,便越可以了解到更多秘密。”
“是啊…”
白葡萄酒小姐也沉默了良久,才低聲道:“該去那傳說中的橋上看一看了。”
“我想,我已經接觸到了一些關鍵的事物,只是不上橋,我便不可能真正看得明白。”
沉吟著,卻又想起了一事:“那你呢?”
“我也準備上橋,而且做好了準備,隨時可以邁出那一步。”
胡麻慢慢開口:“但在那之前,我需要先回老陰山一趟,畢竟…”
“…快過年了。”
“過年?”
如今頗有幾分心力交瘁的白葡萄酒小姐聽了,都有些詫異:“什么時候了,還考慮過年?”
“主要是很多事情需要搞明白。”
胡麻也笑了笑,然后斟酌著,慢慢道:“白葡萄酒小姐,當初我們初識之時,也是在老陰山里,你正準備要去老陰山,尋找某件重要的事物。”
“后來才從二鍋頭老兄那里知曉,你要找的東西,與他一樣,也是狐棺村里的陰陽二景盤,那是走鬼門道里的一件寶貝…”
“不過,二鍋頭是走鬼門道,知道此物,倒也合理,那你…”
問出這句話來時,他很小心,也很有分寸。
轉生者的接觸與交流,原本,都是建立在一種分寸感的基礎上,若有可以合作的事情,那便一起做,若能借了人情,順手幫一把,那也就幫,但是,都不會過份打探彼此秘密。
而白葡萄酒小姐怔了片刻,仿佛經歷了一番沉吟,忽然道:“其實我當時去尋的,不是陰陽二景盤。”
“我要找的,反而是被陰陽二景盤壓著的東西。”
“只是當我到了狐棺村,見到了二鍋頭,也確定了那東西,暫時不是我可以染指的,便也跟了二鍋頭的話口,順水推舟,假作自己也是在尋找此事,并且,拿回了一半的陰盤。”
“當然,正因為這其實本不是我想要的,所以,后來我才找借口又給了他。”
“果然…”
驟然聽到白葡萄酒小姐的回答,胡麻心間竟是有些意外。
“那你…”
他下意識問了出來,又惟恐冒犯了這位氣質清冷,平時總愛將人拒于之千里之外的白葡萄酒小姐,忙又止住,低聲解釋道:“我無意打探你的秘密,只是老陰山對我,太重要了。”
“無妨。”
白葡萄酒小姐淡淡道:“轉生者要做的事情,目標一致,便早晚會目標混淆。”
“你要問的事情,于現在的我而言,也不算什么了。”
“當時我要進老陰山去找的,其實便是曾經的上京十二鬼壇。”
她慢慢道:“據說,這上京十二鬼壇,本是用來鎮壓一些天地奇詭之物的存在,當初在上京,我們便曾經以此物為目標。”
“而據我們打探到的消息來看,此物便是在十幾年前,被移出了上京,取而代之的,乃是十姓祖祠,而被移走之后,便放在了老陰山里,不見天日。”
“那時候,轉生者皆不敢上橋,那想自保,便只能假求外物,而世間最強大的外物,便是那十二鬼壇。”
“這些情報,都是我們當時在上京時追隨的轉生者組織頭領,代號女兒紅的人調查出來的,她是一位非常強大,但又神秘的人,我與紅葡萄酒小姐,都得到過她的幫助。”
“其實,在知曉了上一代轉生者的事情之后,我一度認為她就是交接者…()
“應該是連接上一代轉生者與我們之間的橋梁。”
“只可惜,她出事出的早,直到如今,我與紅葡萄酒小姐,都沒能打探到她的消息。”
“上京十二鬼壇也在老陰山里?”
胡麻聽著這消息,已不由得心間發沉,更可以通過這個消息,推敲出更多。
這十二鬼壇,也在狐棺村,被當初的陰陽二景盤壓著?
“是。”
白葡萄酒小姐慢慢道:“那一次過去,我確實看到了十二鬼壇。”
“只是,那個東西讓我意識到,非我可以觸碰,所以,我只救了二鍋頭出來。”
“這可是一度替代了祖壇的東西啊…”
胡麻心里,越來越多的事情串連了起來:“而且從二鍋頭老兄無意中說起來的一些事情可以知道,上橋走鬼的消失,似乎也與這東西有關,而它,如今便在老陰山之中…”
這些事情,已愈發的讓胡麻確定,該到了回老陰山的時候。
如今自己鎮祟府已牢牢抓在了自己手里,上橋也只在一念之間,孟家受創,報此血仇,接回婆婆,也已看見了希望。
那么,困擾自己的,便只有這鎮祟胡家的一些秘密了,他有一種強烈的直覺,曾經與上橋走鬼消失有密切關聯的上京十二鬼壇,便是解開這謎團的最后一環。
而同樣也是看到了白葡萄酒小姐的坦然,胡麻略略一頓,道:“多謝。”
“白葡萄酒小姐,你說的事情,對我來說,非常重要。”
“但既然你對我如此坦白,那其實,我也該將自己的一個秘密告訴你了…”
他頓了頓,低聲道:“其實,我就是那胡家的…”
白葡萄酒小姐道:“胡家兒孫是吧?”
“我知道。”
“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猜到了,紅葡萄酒這傻子,也是我故意引導她往那里想的。”
“誒?”
一句話把胡麻的情緒都打亂了:“又一個知道的?”
“不對!!!”
才剛剛想到了紅葡萄酒小姐,胡麻忽然意識到了什么,一時頭皮發麻:“她…”
“她是真的知道?”
下一句話幾乎是脫口而出:“那你為何…”
白葡萄酒小姐淡淡道:“因為我受人之托,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要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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