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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七章 七箭之威

  “臥槽,真把孟家老祖宗給敲了?”

  “咱胡家的鎮祟擊金锏,是真好使啊,比想象中還要好使…”

  這一刻,萬簌俱靜,但要說最難形容的,卻還是胡麻砸出了這一锏之后的心情。

  此前山君說孟家要建陰神殿,卻忌憚著胡家,準確的說,是忌憚闐鎮祟府,那時候,胡麻便知道,鎮祟府,理論上講是可以阻止孟家老祖宗的。

  不然,那東西雖然至邪至穢,但卻也超乎尋常的可怕,這世間便不該有誰能夠阻止孟家來打造陰神殿才是。

  但心里明白歸明白,在這一次親手敲了上去,親眼看著那不可一世的怪物,在挨了這一悶棍之后,表情詫異,兇焰大減的模樣,心里還是萬分的感慨,只能說…

  …手感不錯!

  比敲官州府君的時候好多了,畢竟那時候敲過去,對方一下子就崩潰了,太不經講,倒讓自己有種氣力使空了的感覺。

  “呼…”

  他敲完了這一锏,甚至都不由得深呼一口氣,不可抑制的,低頭向了枉死城深處看去,鎮祟擊金锏的余光,還在下面那無盡遺骸之上,未曾完全褪去,胡麻便也看到了許多雙眼睛。

  一上一下,一生一死,彼此對視,曾讓胡麻也生出了些許恍惚,以及無比熟悉的感覺。

  自己頭一次來枉死城,為何,卻仿佛已經見過?

  “看夠了么?”

  也正當枉死城里,無數人或陰魂,都被這一锏的威風所震懾,降神臺上,龍井前輩卻一臉輕裝上陣的模樣。

  他看向了那頭頂之上,挨了一锏,無盡觸須盡皆崩潰,徹底退出了自己本命靈廟的孟家老祖宗,表情卻是在笑:“這就是你永遠羨慕,但永遠也得不到的秘密!”

  這會子的孟家老祖宗,挨了這一锏,便更不可能將本命靈廟吞掉,自己倒也有了余力。

  那小子沒騙自己,自己果然還有一箭的機會。

  于是心情大好的好,先隨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穿的衣袍。

  雖然這衣袍已經是處處破損,鮮血淋漓,也因為魘法反噬之事,變得不再鮮亮,但他卻還是努力將這一身衣袍,整理得整整齊齊,拍掉了些許灰塵。

  這才,才轉過身來,向了那稻草人,高高抬起兩只大袖,輕輕的拜了下來。

  “歸鄉迷團縱是未解,我也要你把這臉露出來…”

  喝聲之中,他拜了第七拜,緊跟著便已經起身,眼底滿是酷烈挑釁之意。

  施展魘法,本就是三分傷人,七分護自己,任何一種小的魘法,都有可能給自己帶來反噬,更何況是龍井先生這種短時間內,連魘六箭,而且每一箭都背負了驚天動地的因果?

  他用這六箭,便已改了這天下氣運,同樣的,那反噬也已是史無前例的恐怖。

  第六箭時,他便已是借了孟家老祖宗的力。

  而這第七箭,便赫然是借了這反噬,直指降神臺上空。

  “唰!”

  驕傲不甘,怨憤桀驁,神魂心意,六十年因果、冤孽、糾纏,皆于此一刻,化作了第七箭,陡乎之間,自降神臺上飛起,直向了那空中即將消失的空洞射去。

  那是孟家老祖宗出現之時壓出來的空洞,挨了一锏之后,它本已生出了畏縮之意,空洞也在縮小。

  它似乎也有些不甘,然后就看到了龍井先生的這一箭,空洞的眼神,略略震顫,竟是仿佛忽然涌現出了些許恐懼的情緒。

  只是,這一箭,卻不是朝了它,而是朝了它身后的某種東西。

  下一刻,這一箭隨著那空洞消失。

  陰府虛空之中,仿佛什么動靜也沒有出現,但卻又在下一刻,驟然之間風起云涌。

  天崩地裂,無盡虛空,仿佛在這時變成了半透明的,無論是陰府之中的胡麻以及無數陰魂,還是陽間那些各路奇人異術。

  無論是高堂大院里的貴人老爺,又或是田間耕作的百姓,身負氣運的草頭王,山間修行的山野精怪,皆在這時,看到了那虛空后面,一道扭曲著的身影。

  看到了它被一箭擊中時的顫抖,也感受到了它那遙遠,但仍然清晰沉重的憤怒。

  于此一刻,這天底下,那遍布名山大澤,難以形容的龐大而又臃腫,日夜于山川曠野之中生長的血食礦,或者說太歲血肉,都忽然之間,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猛然顫了一下。

  因為太歲太多,也太龐大,這顫一顫的動作幅度并不大,但卻讓整個天下,驟然為之一驚,仿佛沉睡之中,驟然之間,一個激靈。

  “這些邪祟,何其膽大…”

  北方,上京皇都遺址,守陵人慌忙撲倒在了地上,恐懼的伸出雙手,小心的護著了十座祖祠之前,那一方香爐,以及香爐前方小案上的那盞油燈。

  他的臉色扭曲又憤怒,雙掌顫著,卻一點呼吸也不敢露出來,仿佛怕吹滅了這盞油燈,又似乎是在擔心驚動了什么。

  便像是一群行走在熟睡的野獸身邊的人,有人驚動了野獸,其他人便也都放輕了腳步,惟恐受到波及。

  “貴人張、通陰孟…”

  也同樣在某個建在了山陰處,常年不見日頭的小院子里,有頭發枯萎花白的老嫗,正仔細的看著身前放著的一卷竹簿,聲音同樣也放輕,仿佛怕驚動了什么,但口吻卻是有些氣憤:

  “怎么就胃口那么大,怎么就一點也等不了?”

  “咱們無常李家,都為了大局,哪怕胡家的小子自己撞了上來,也寧可關門,都不出去惹事,這張家與孟家,卻非要橫生出枝節來?”

  “阿姆,罪孽榜上排第一的那個名字,消失了…”

  有人輕輕叩門,走了進來,臉上帶著復雜的表情:“這對咱們來說,似乎是一件好事?”

  “那第一個是消失了。”

  老嬤嬤冷聲道:“但往下面瞧瞧,多少個新進冒了頭的在趕著往上爬呢!”

  說著,口音里甚至帶了些不滿:“說什么要徹底清除這些邪祟,又焉知不是太過咄咄逼人,反而喚醒了他們的兇性?”

  “到底是干了什么?動靜鬧得這么大?”

  明州,紅葡萄酒小姐閃身來到了院子里,望著天上幻影,滿面震憾。

  無名山上,不食牛大師兄已登臨山頂,身邊的三門門主,或斷一臂,或臉色灰敗,但貴人張家四大堂官,卻皆已扶了身邊或傷或殘之人,頹喪下山。

  這位大師兄,親手揮起了刀來,將這山上汩汩流下,不知源頭的小溪,一刀斬斷,聽著氣運流轉之聲。

  他轉過身來,縱是無數人說過不許下跪,卻還是捧了刀,向著天空拜去:“孽龍已斬,天命還了天下人,以此,送龍井師叔!”

  袞州血食礦里,猴兒酒正騎在驢上,押運著自己的血食,向了深山煉蠱地,或者說實驗室走去,向來蕭索的臉上,卻也在這動靜出現的一霎,忽地抬頭,露出了微微的驚訝。

  緊接著,便是一種讓人害怕的興奮與狂熱:“這才是…”

  “…這才該是我們該有的本領啊!”

  而同樣也是在這時的明州,老陰山里,有身穿青衣的身影,正默默的坐在了一片小山坡上,手里捏著隨手摘來的野花。

  這一箭出現之()

  時,她手里的野花,也仿佛被山間的風吹拂,一星一點,飄搖而去,手里只剩了一星花朵,孤伶伶的,在這風里緩緩的點著頭。

  “只剩我自己了呀…”

  待她沉默良久,起身向了老陰山深處走去時,天上的異樣已然消失,但也不知是老陰山上空,還是整天下都是如此,烏云不知從哪里匯了出來,開始還有迷蒙細雨落下。

  這雨,竟是紅色的,仿佛,是某種至高無上的存在,流出了血。

  若大天下,都因為這一箭,而沉默了良久,有人從這一箭里看到了很神秘的東西,也有人只是覺得稍一恍惚,便已拋之腦后。

  但那種莫名的心情,卻存于人心,久久不散。

  倒是在這時候的枉死城邊緣,趙三義與陳阿寶,都甚至有種舍不得離開的感覺了,他們是除了胡麻等人之外,惟有有幸處于離降神臺不是那么遠的地方感受到了那一箭的人。

  也是對這一箭帶來的影響感受最清晰的人,這會子甚至忘了遠離,只是癡癡迷迷,不知所以。

  總感覺心里好像有什么奇怪的感覺,但又一時摸不清楚。

  “喂,大哥,小姐姐…”

  而在他們處于這種復雜的感覺里面,久久無法抽身的時候,倒是有一個聲音將他們喚了回來。

  只見得前方陰府迷霧之中,有一個穿著梳過了油頭,衣衫打扮如闊太太,只是顯得有些狼狽的女孩,生著一張俏生生的臉,盤坐在了一個大木盆里,吃力的向著這里劃了過來。

  正好奇的看著枉死城的方向,見著了這兩個在枉死城邊緣的人,便站了起來,熱情的打聽道:“這里面是出了什么事啊?”

  “聽著怎么這么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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