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起來?”
那鐵檻王,實在是無法相信這手下人的話,直覺的荒唐。
這又不是一個饅頭,這可是偌大一個嚴家,誰有那么大本事,能給藏起來?
可偏偏到了這時,他手里的鞭子已經抽不下去了,因為他也縱馬上前,在這街巷之間飛快的轉了一圈,只覺臉上滿是迷茫,嚴家不就應該在這里么?為何自己就是找不見他?
難道真是自己記錯了,嚴家不在這條街上?
“那是,那是…”
而在這鐵檻王整個人都呆住了時,嚴家大宅里面,嚴家老爺更是呆了,他眼睜睜看著這嚴家大門被轟開了,沖進來了無數人。
但讓他驚愕的是,自己分明聽到了鐵檻王大軍沖了過來,甚至聞到了他們身上的鐵銹味道,但如今沖進了嚴家宅子里來的,卻不是鐵檻軍人馬。
而是,滿臉憤怒,手里抄著糞叉棍棒的瓜州城百姓,內中還挾著不少江湖人。
他們憤怒至極,向著平日里甚至不敢正面瞧上一眼的嚴家沖了進來,將那嚴家大門砸得粉碎,也將那條御賜的鐵門檻,都踹倒,踩踏,上面滿滿都是腳步,污穢,再沒眼看。
“就是他,就是他…”
更是在這些人沖進來之后,便有人看見了這位嚴家老爺,大叫著沖了上來。
“便是嚴家在這城里放蛤蟆蠱,害了咱家娃兒…”
對于七世官身的嚴家大老爺,著實沒了敬畏,上來就打,劈頭蓋臉的捶打之下,不論是那嚴家老爺,還是那幾位被他邀請到了嚴家來為難那位走鬼大捉刀的門道高手。
甚至還包括了一開始被胡麻開膛破肚,這會子才剛剛緩過勁來,捧著腸子從地上爬起來的鐵檻王麾下護法大將軍。
一下子都被人群淹沒,石頭,棍棒,狗血,糞便,雨點一般落了下來。
“偷天換日,把這偌大嚴家藏了起來…”
而在這片亂象旁邊則有戴了山羊面具的人,湊到了紅葡萄酒小姐身邊,拍馬屁道:“大姐大不愧是把戲門里的高手,就這一手絕活,若不因為身份,便是把戲大堂官都做得了。”
紅葡萄酒小姐表面上裝的滿不在乎,眼睛里卻帶著笑意:“這又能算什么?”
“…不知道小白見了,會不會服氣?”
“是紅葡萄酒小姐的手筆?”
嚴家大宅之中,胡麻已經將這嚴家家將殺了大半,剩下的一半,便是再死心踏地,也著實沒了擋著他這么一位兇神的膽量。
而這一路殺過來,其實胡麻也發現了嚴家宅子里,藏了不少高手,其中有幾個,自己單打獨斗,勝算不大,可這些卻都被小堂官們順手解決了。
這感覺倒像是打了一場砍瓜切菜般的優勢之仗,四個定子拔的毫無懸念。
而在將這嚴家宅子里的第四根定子拔掉之后,胡麻也已抬頭,感覺到這偌大嚴家大宅,如今倒仿佛只剩了一個空殼,氣運仍在,但卻也只是靠了那條御賜鐵門檻在那里撐著。
這條鐵門檻,才是嚴家真正的根子。
畢竟是御賜之物,鎮祟府不怕,不代表其他人不怕,也不代表這東西沒用。
鐵門檻只要在,那這嚴家便在,這偌大嚴府,便倒不了。
而同樣也是在這時,他們聽到了外面的兵馬接近聲,百姓吼叫聲,本來心里也略略一怔。
心里想著,是不是便要在這時先與那鐵檻王的兵馬對上,卻冷不丁的,竟是感覺那鐵檻王手下兵馬的殺氣,分明到了跟前,但卻一直沒能進宅子,反而只是在周圍不停的轉悠了起來。
倒是一陣百姓喊打喊殺聲,沖進了嚴府,瞬間便將這嚴府氣運沖得涓滴不剩。
就連胡麻,都感覺到了一陣意外,同時又有一種別樣的痛快感覺。
嚴家這條鐵門檻,已經被踩爛了。
這條鐵門檻,可以說,就連鎮祟府,也得請出鎮祟擊金锏來,才能給他敲爛,而目前這個走鬼大捉刀的身份,則是做不到的。
但偏偏,這瓜州城里的百姓可以,便如楊弓可殺皇帝瓜州城里的百姓,也可以讓這鐵門檻,變得一文不值。
“喀喀喀…”
而隨著四根定子被拔掉,鐵門檻也被踩爛,這嚴家大宅,終于失去了最后的支撐。
往長遠說,嚴家幾乎是方方面面都受到了影響,哪怕胡麻如今立時率人撤走,那嚴家也已經免不了快速頹敗的命運。
但在如今,卻是隨著那鐵門檻被踩爛,這嚴家大宅之中,也有某種縱橫交織的氣機悄然消散,滾滾陰風刮起,內中可見無數冤魂,逃也似的沖出了嚴宅。
而在嚴宅最深處,則是一下子響起了無數鐵鏈被掙斷聲,沉重的呼吸瞬間響徹滿宅。
“壞了,壞了…”
無論是嚴家人,還是那些未死透的家將,豢養的門道高手,在聽到了這動靜后,都瞬間變得面如死灰,甚至有種雙腿也無法撐著身體,面條一般軟了下來,活活等死的絕望感。
“老太爺…”
“老太爺這回真的要出來了…”
“皇命未滿,化龍失敗,被迫出世,這回,這回真的,都沒活路了…”
“嗯?”
而同樣也是在這浩大動靜響起之時,胡麻凝神,手里的罰官大刀,驟然向身后一斬,傾刻間一堵磚墻倒塌,便露出了一個看起來荒蕪已久的小院子來。
院子里面,滾滾陰風,如同將天上的雷霆閃電,都被扯了下來,放到了這院子里,其聲勢,甚至讓人無法睜開眼睛。
找到了…
從確定了這嚴家宅子里,有這么個東西,他剛剛就一直在留心。
但是在毀掉四個定子,以及那條鐵門檻之前,能感覺到那東西存在,卻找不到。
偏偏那玩意兒已經顯得極為憤怒,可也就是吼,不出來。
直到這時,他們才看到了這方小院,也看到了院子中間,那一口井,密密麻麻的鏈子,從那口井的井沿,向了四下里延伸,系在了嚴家大宅的各個地方。
而最結實也最重要的鏈子,則是直接深入了地下,伸向四個方向,大體瞧著,正是與胡麻剛剛毀掉的四個定子連接。
如今,那井上的鐵鏈,已經節節崩斷,散亂一旁,井里,正有東西緩緩鉆出來。
胡麻在這一刻,都不由得心神受激,隱約覺得身體里面,生出了變化,那是自己停滯了有段時間的大威天公將軍印,竟爾生出了感應,第三扇府門也在這時生出了松動。
“化龍井?”
也正在胡麻有些驚訝時,忽然身后,一個聲音低低的開口:“這可真是要打BOSS了。”
“諸位,這身本事沒到橋上,或是沒把握跟橋上之人過招的,趕緊撤吧!”
“等這東西鉆出來,就晚了。”
聽著他的話,這群走鬼小堂官倒是一陣驚動,但卻沒有人走,反而都好奇的掂起了腳,伸長了脖子向里面看。
胡麻都糾結了一下,還是抱緊了罰官大刀,決定先不走。
“是那東西要出來了?”
被那嚴家大宅里面傳出來的動靜嚇到的,不僅是那宅子里的走鬼捉刀們,正在嚴家宅子外面尋找這嚴家蹤跡的鐵檻軍,也被這動靜驚動,呆呆抬起了頭來。
而那鐵檻王,更是怔了一怔之后,忽然臉色大變,慌忙的向了手下人大喝:“快,快,真他娘的要血命了…”
“不惜一切手段,趕緊把嚴家找出來…”
“這些房子,全部推倒,所有人全都殺掉,嚴家就在這里,我就不信真找不到!”
“唉…”
而同樣也在這時,瓜州府神廟里,因著嚴家的動靜,響起了一聲沉沉的嘆惜。
滾滾烏云不知何時,已經在瓜州府城上空匯聚,遮住了滿天繁星,使得這瓜州城一團黑暗,沉默壓抑,卻是連那瓜州府城的府君,也有些按捺不住了。
建在了城南方向的府城廟里,響起了一聲嘆惜,旋即,這扇特意關了起來的廟門,終于被打開了。
從廟里,走出了一隊燒香人,他們前面的人,手里捧著三柱香,三步一停,步伐詭異,兩邊,是吹奏手,擊金吹簫,于是暗沉夜色之中,聲音聽著卻不喜慶,反而陰森可怖。
最后面的,卻是兩排赤著脊梁的轎夫,抬著瓜州府神的神像,緩緩出來。
詭異,神秘,伴著沉沉夜色,宛若行走在了陰間。
所過之后,不知多少孤魂野鬼,紛紛受驚,跪倒在了地上,只是磕頭,半點動靜也無。
“堂堂一州府君,卻成了嚴家的家仆,這世道又怎么可能不亂?”
“尤其是當著人家鎮祟府的面,臉都丟光了呢…”
可也在這詭異幽森的氣氛里,卻不知何時,小巷左右,卻緩緩出現了兩個身影,一左一右,攔在了這瓜州府君燒香人面前。
其中一個,穿著銀袍,頭戴紅冠,另外一個,卻是渾身都裹在了黑色袍子里面,只露了一張小臉在外面。
迎著那一州府君的儀帳,他們兩人臉上卻帶著種居高臨下的神色,目光淡淡向前瞧來,冷笑道:“神手趙家趙三義,降頭陳家陳阿寶,特來迎你!”
“下來吧,難不成到了這時候,還要坐在轎子上充大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