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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九章 紅燈壓餓鬼

  “那件袍子,我為你取過來了。”

  餓鬼軍一方,胡家堂姐來到了天命將軍鐘本義營賬前時,對方正呆坐在椅子上,雙眼無神。

  看著,他似乎也倍受打擊,一臉頹敗,接連傳來的消息,讓他也難承擔。

  他散出去的人馬,本以為能取得奇效,卻不料連個聲響兒都沒有,便被埋葬在了明州各處,反而激起了明州血性,倒一下子為對面的保糧軍又添了幾分聲勢,讓人瞠目結舌。

  “怎么會這樣?這就是十姓子弟的威風?我五位弟兄,一萬教眾,沒有死在官州災荒之中,卻死在了明州,甚至連個水花,都沒蕩起來?”

  他本也是有傲氣的,但如今明州起壇,壓住了餓鬼鬼氣,卻讓他也像是頭頂上壓了座山似的,喘不過氣來。

  那胡家堂姐看著他,似乎也于心不忍,想要勸他:

  并不是每個十姓子弟都是如此,那位堂弟做的事情,便連她們也始料未及,便在十姓里,也屬于極為蠻橫且不講理的…

  但終究,她卻也心累了,自己都太多事想不通,又如何去勸別人?

  于是,也只能低嘆著,道:“你需要承認,你輸了這一陣。”

  “你若一開始聽我們的,只將兵馬聚集于此,大破糧匪,他便是起明州壇,也沒那么容易壓住你們,可你偏偏想亂了明州,反而自己送到了他手上…”

  聽著她的話,這天命將軍眉頭一陣緊鎖,忽地咬牙,森然看著她,道:“那件袍子,我會穿在身上的,我也記得答應過你們的事情。”

  “但是,給我糧,我要帶著手底下的兄弟們,與他們正式交鋒一場,親手替兄弟們報仇。”

  “但是,我要讓他們吃頓飽飯再去!”

  胡溪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聲音也有些低沉:“不是不肯給你們這頓飽飯,伱也是門道里的,應該明白,你手下餓鬼軍,與別個不同,吃飽了,反而更沒有氣力與人廝殺了。”

  天命將軍頓時大怒,喝道:“那難道,我們手里的兄弟,注定要做餓死鬼?”

  “他們可以不用死。”

  胡溪低低嘆了一聲,道:“你手底下的人還夠,只要能贏了這一陣,他們還可以活下來,只要能贏了這一陣,我保證會有足夠的糧草,讓他們好好的活著。”

  說著話時,她身后的侍女,送上來了一物,出人意料,那居然一個食盒,眼神復雜的看著天命將軍,低聲道:“這盒子里的東西…”

  “不必了。”

  天命將軍擺了擺手,并不看她,只看了她手里的食盒一眼,道:“東西太少,不夠我們兄弟吃的。”

  “好。”

  胡溪沉默良久,命身邊的侍女,將一個托盤送了過來。

  盤里放著一領極為古怪的衣服,似甲非甲,似帛非帛,內里似乎還有著絲絲血跡,看著無端古怪,有種極為邪異,讓人不敢直視的氣質。

  天命將軍如今并不想搭理她們,但見著了這領衣服,卻也只能雙手接了過來,神色里有種恭敬之意,但恭敬之余,卻也能看出絲絲的驚懼,以及悲痛哀傷。

  而胡溪也將這食盒,放在了轎子旁邊,旋即便命人回去,只是道:“我會去城里,跟三叔他們好好說一下,只是…”

  天命將軍只冷著臉,并不看她,終究,她也是低低一嘆,道:“等我消息。”

  她這一去,便是半個時辰,這天命將軍,不停的抬頭,看向緊閉的城門與高高的城墻,幾次欲怒,終是不言,他也一整天,都未曾進食,卻始終未看過那只食盒一眼。

  直到一個時辰之后,未見米糧出現,卻忽然看到,明州城上空,有令旗驟然高高升騰起來,旋即,滾滾香火煙氣,呼呼蕩蕩,直吹出了明州城的高墻,涌向了餓鬼軍大營里面來。

  內中只聞得聲聲凄厲哭嚎,還挾著一個人的冷聲怒喝:“都什么時候了,還只想著米糧,時辰已至,出兵吧!”

  “記得你說過的話,官州是否還能有這一線氣運,便看你了!”

  這一刻,天命將軍深深的閉上了眼睛,良久,才低聲道:“我早就知道,早就知道,他們連這最后一頓飽飯,也不會給我們的…”

  誰也不知道他這一刻,想的什么,但終究還是起身,換上了那一領衣裳,而后提起了流星錘看看,已是壞掉了,便扔到一邊,隨手抓了一桿大槍,走出帳來。

  “兄弟們,戰場搏命,虎口奪糧,若想活著,便隨我殺這最后一次吧!”

  “這群惡鬼來了…”

  而在保糧軍中,也正是各路人馬、奇人異士紛紛來投,聲勢愈發雄壯,正要借了明州這蕩蕩氣運,強行打入明州城時,聞得餓鬼有動,非但無懼,反而點起兵馬,直迎了上來。

  “殺!”

  經過了這幾日的試探,雙方多少也都摸清了彼此的底,大旗一揮,便即向了對方殺去,一支支兵馬,傾刻間攪在了一起,迸濺無盡血肉。

  如今整支餓鬼軍,身上的鬼氣已被明州法壇壓住,不像之前那般邪異,而保糧軍勢大,血氣激蕩,也有破邪之效,眼見得這場大戰掀起,居然殺得難分勝負。

  但卻也就在此時,明州城內,忽然餓鬼軍身后,一陣迷蒙香火煙氣,呼蕩蕩的直向前卷了過來。

  保糧軍中,能人異士無數,各率了兵馬,正與餓鬼拼殺,眼見得壓住了對方兇戾氣焰,卻冷不妨見著,身前的餓鬼軍竟仿佛又變了一個模樣,兵兇馬烈,挾著滾滾陰風向前掩來。

  驚惶之間,肉眼可見他們身上蒸騰著的血氣里,隱約有個高大尊貴,眼神冷漠的身影,抬袖一揮間,保糧軍內,便狂風刮起。

  “壞了…”

  保糧軍中軍師鐵嘴子,正背負六桿大旗,準備施展異術相助保糧軍,卻轉瞬間就被那凄凄狂風吹了滿臉,動彈不得,而軍中各方頭目,也一個個只覺耳邊厲鬼哭嚎,魂兒都被這風吹了出來。

  非但如今,就連如今這座落在了明州各處,嘻戲喧鬧的精怪,與星星點點之壇,都被這風吹得燭火亂晃,竟是有了熄滅之勢。

  不出手則已,這一出手,便讓明州諸方,心驚膽顫,一州府君之威,加持于餓鬼身上,竟一下子成了蕩蕩襲卷之勢,所過之處,催枯拉朽,壓得保糧軍,連頭也抬不起來。

  “他確實心狠,膽大,所為之事,無一簡單,讓人氣他,也惱他。”

  明州城里,主壇的胡家三叔立身于壇前,手持令旗,卻也在低聲嘆著:“只可惜,他難道連最簡單的也不懂?走鬼斗法,不僅看誰的壇高,誰的壇大,還要看誰壇上請來的東西厲害…”

  “明州精怪自難纏,但又有哪一個,能擋得住官州府君的兇威?除非,他是真想請來老陰山里那位府君出面?”

  “…又或是,只能將鎮祟府給請出來了吧!”

  “二爺說的有道理…”

  而同樣在這時的朱門鎮子,到了這一刻,看著那惡風吹來,胡麻也確定了心里的想法,低低嘆著:“遠房親戚上門,就看他帶了什么東西…”

  “這些遠親,是真的辛苦,特地挑了這么一位官州府君,硬塞到我面前來,讓我敲他呀…”

  “只可惜,太小家子氣,準備出來的東西,還不夠格!”

  說著,也是臉色一沉,猛得看向了朱門鎮子上紅燈娘娘的廟里,喝道:“還不去?”

  紅燈娘娘早在胡麻吩咐了讓自己去將那官州府君拿過來時,就已經嚇得紅光都黯淡了,真是寧愿看孩子,也不想去啊,但偏偏,又不敢不去,只能被迫無奈,紅燈光芒,漸漸亮了起來。

  而胡麻雖然板著臉,心下卻也想笑,看著她這磨磨蹭蹭的模樣,便也將鎮祟擊金锏拿在了手里,暗暗做好了準備。

  如今的城外,餓鬼軍得了官州府君加持,正是兇煞難擋,傾刻之間,便將保糧軍沖得人仰馬翻,亂作一團,甚至有人沖到了楊弓身邊,要護著他趕緊離回。

  但楊弓卻咬牙撐住,死戰不退,只是望著那餓鬼軍上空蒸騰出來的官州府君影子,恨得咬牙切齒,但也就在這一霎,保糧軍身后,驟然之間,血一般的紅色光芒,鋪滿了整片天空。

  所有人都在驚惶之間,抬起頭來,便看到一盞紅色燈籠,已經飛上了高空,照得四下里一片血紅,身邊又跟了百余盞燈火,活潑跳動,如頑童嘻戲。

  紅色光芒照住,餓鬼軍一方吹來的滾滾惡風,便自悄然后退,保糧軍一方只覺精神大振,耳中甚至聽到了隱隱約約的歌謠響起:

  “拜石馬,掛紅燈,一枚銅錢請陰兵。”

  “請來陰兵千百萬,奪回錢糧供祖宗…”

  無數童音在這戰陣之上響起,竟仿佛壓下了滿地的陰風,殺氣,直讓所有人都怔在當場,一時忘了廝殺,耳中只有那清脆嘻鬧著的動靜,與清脆怪異的童謠。

  “怎么會?”

  明州城里,那主壇之人,正冷漠向前看來,全不將這保糧軍兵馬看在眼里,卻在紅光照亮滿天之時,驚得渾身一顫:“這小小案神,居然…”

  “案神么?”

  而在朱門鎮子,胡麻卻也嘴角含笑,鎮祟擊金锏輕輕杵地,低聲道:“我怎么覺得,是府神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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