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做就可以了?”
在一眾割肉工的注視下,周大同挑起了那一盞紅艷艷的燈籠,使出鬼登階功夫,輕輕松松爬到了門樓上,將那一盞風吹日曬,都快褪了色的破爛燈籠換了下來。
這一下子,紅光鋪灑,便頓時為這深山里的老礦,憑添了幾分神秘色彩。
礦里的眾人,皆不知此舉為何意,都只是怔怔的看著,也不敢隨便打擾他們做的事情。
周梁隱約覺得明白了,卻又不太肯定,便也好奇的看向了老算盤,這老頭子也正一臉的贊賞,低聲解釋:“你們這師兄聰明著呢!”
“你來想想,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是啥?”
“無非是規矩二字!”
“為啥來這礦上的人,都要小心著那群巫人?”
“沒別的,就是因為他們規矩多,咱們夏人講究個入鄉隨俗,怕壞了他們的規矩。”
“但咱們怕犯人家的忌諱,禮上往來,他們也該擔心犯了咱們的忌諱才是,掛上了紅燈娘娘的燈籠,便是說明這里是紅燈娘娘的地盤,在這里做什么,得都考慮到咱們紅燈娘娘的臉面。”、
“平時咱們犯了他們的忌諱,他們就要下蠱,那他們犯了咱們的忌諱,咱們也得動刀子。”
“巫人的蟲子厲害,咱們守歲人的刀子難道就軟了?”
旁邊人也聽見了,見老算盤底氣如此之足,礦上的工匠們倒是都不由得點了點頭,只有那莊礦首的兩位徒弟,有點狐疑的嘀咕著:“紅燈娘娘的面子,有這么大?”
“紅燈娘娘面子大不大,那得看咱們這些手底下人的本事大不大。”
胡麻聽見了他們的嘀咕,向他們笑了一眼,道:“如今規矩擺在這里了,就看外面那位,給不給我們面子了。”
“他若給面子還好,若不給面子,這就是與整個紅燈會做對,與咱們那位已經建了廟的紅燈娘娘做對,別說是他一個煉蠱的人,就算是他們這整個一支巫人,又能怎樣?”
“真等到請來了紅燈娘娘,或是整個紅燈會的人馬都過來,寨子都給他踏平了的!”
當然,雖然面對這些谷里的人時,說的極有底氣,但私下里,也是與老算盤悄悄的商量了一通:“你覺得他見了這燈籠,會怎樣?”
老算盤笑道:“若是個懂事的,見了咱們這陣仗,不說立刻離開,也起碼知道得露面過來聊一聊了。”
“這就是江湖規矩啊,江湖規矩是啥?就是學會下臺階…”
“但如果他不露面,仍是這般躲在了暗處害人,甚至變本加厲了,那就說不得,起碼咱也知道了這人沒法聊,直接做好最狠的還擊手段便是。”
“那也得斗得過才行。”
胡麻壓低了聲音道:“從那莊礦首的樣子看,這人怕是不簡單。”
“守歲人身子骨最強壯,尤其還是個煉了五臟的守歲人,都會被傷到這種程度。”
“他本事自是不小,但咱也不一定就吃虧。”
老算盤卻是冷笑了起來,道:“與這巫人打交道,專講一個眼力,得先看他是哪一門,哪一寨的。”
“巫蠱門道,有巫道與蠱道,還有蟲兒門、畜兒門和桿子門的區別,早先咱們明州府,有壇兒教,蟲兒門瞎眼的花子會叫魂的說法,講的是三害。”
“那壇兒教你應該不生,卻不知道,這蟲兒門,其實就是這一支巫人里傳出去的,當初在明州名聲也真不小,但后來為什么消聲匿跡了,還不是斗來斗去,卻沒有斗贏了咱們?”
“如今也不忙著慌,只要看出了他的來歷與流派,那對付起來就省了好大的勁,話再退一萬步講,就算咱真斗不過他們…”
“…也能出去搬救兵啊!”
‘這老東西真是老江湖啊,這眼力尖得狠呢…’
胡麻一聽,便知道這老算盤也看出了關鍵,笑道:“人家路都封了,你怎么搬?”
“老弟考較我呢…”
老算盤也忽地笑了起來,道:“他能用蠱陣,封了入谷的路,還能把這山谷包圍起來?哪有那么多蟲子呢…”
“老頭子我雖然不是守歲,但在紅燈會里,見最多的便是守歲,對你們的手段也了解的很。”
“他封了入谷的路,普通人便進出不得,但守歲人哪管這些,后面就是山坡,憑你們飛檐走壁如履平地的功夫,再高的崖也一樣爬得上去,叫救兵不太容易了?”
“當然,這么一走,這礦脈里若有什么好東西,那也就輪不到咱們了…”
“確實。”
老算盤說的,也正是胡麻如今心里想著的。
其實一過來,他也就看出了這處血食礦為難的地方了,他們之所以被那使蠱的人給封了路,原因就是因為這出入的路只有一條,一旦封上,里面的血食運不出去了。
對守歲人來說,想要逃走,還是簡單的,只是這一走,就代表著要舍棄這礦里的普通工匠,以及那不知能挖出什么東西來的礦脈了…
終究還是一個貪字!
至于自己…
按理說,自己拿到了這幾個壇子的血食,其實就已經賺到了,但也不忙著往上捅,研究一下如何多賺點再說。
萬一那礦脈里面,真藏了什么好東西呢?
確實,自己也貪心了…
那能咋的,別人能貪,咱就不能貪?
…當然,頭不能太鐵,先掛上紅燈籠,事后兜不住了再順理成章叫紅燈娘娘過來洗地!
計議已定,便自是讓這礦上的人,各自去休息不要如此疑神疑鬼,便有什么事,也等到明天天亮了再講。
然后,又一次拒絕了老算盤要拿一批血食回去驗驗品質的要求,胡麻將六個壇子,搬進了這莊礦首主動給自己讓出來的木屋里,又讓周大同和趙柱等人皆睡在這里。
“這是真發了啊…”
而默默清點了一下,胡麻也不由得心動,落在了自己手里的這六只壇子,都是血太歲,而且品質由低至高,最后的兩壇子里,里面已經是金絲太歲。
可惜了,如果全都是最后一壇那等的金絲太歲品質,自己入府的血食,也就一下子就湊夠了,如今也只勉強。
但這也不由讓胡麻心動,那礦脈若真是越挖越好,里面會有什么寶貝?
再不濟,哪怕沒有寶貝,只要還是金絲太歲這等品質的,也夠了自己入府所需了呀…
強壓下了心底的激動,胡麻在把這幾個壇子來回清點了三遍之后,便也略放下了心,安穩的上床休息,養足了精神再說。
想搞清楚那礦脈里面有什么,便要先解決了外面的麻煩。
其他人大概還覺得胡麻只是要好好睡上一覺,休養回來,第二天想辦法對付外面那個神秘的巫人。
不過,胡麻自己卻還有著另外一個打算:自己來到了豁子嶺,人生地不熟,又有未知的神秘人為難,真要完全聽了這莊礦首的一家之言,頂在前頭?
若是普通人,被架到了現在這個位置上,除了頂上去,或是放掉這嘴邊的肉不吃,也不擔責,大概也真沒有別的手段。
可自己,畢竟是轉生者啊…
沉睡過去之后,胡麻便來到了本命靈廟,抬頭看了過去,便見自己的本命神像,散發出了絲絲縷縷的金光,勾勒出了神像的輪廓。
四肢與臟腑都浮現在黑暗之中,而在頭腦位置,如今那密密麻麻的金色痕跡,也有近半亮了起來,只等吃下了足夠多的血食,便會徹底的煉活。
“希望就在眼前,我若是可以直接吃了這幾壇子的血食,說不定這入府成了。”
胡麻都在心里感慨著:“可惜一口吃不成胖子,煉化速度有限。”
一邊感慨著,一邊先將這想法放在一邊,他慢慢來到了香案之前,伸出手掌,按在了香爐之上,然后調勻了呼吸,便也改了自己的嗓音,低聲呼叫了起來:“老白干在豁子嶺呼叫。”
“代號老白干在豁子嶺呼叫,可有轉生者能夠聽見?”
每呼叫一遍,便靜等片刻,觀察著香爐里飄散出來的煙,卻見始終散漫著,并無連接了什么的動靜。
他也不著急,連呼叫了數遍,便暫且停下。
默默的服用了血食行功,等過了一個時辰,便又進來,呼叫了數遍,而且,為了讓自己呼叫的范圍更廣,他三柱命香都已經插在了香爐之中,全不心疼這命香的損耗。
每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便先進行呼叫,這是每一位轉生者都應該培養出來的好習慣。
但胡麻心里其實也是沒有底的,這還是他第一次,在不確定會不會有人聽到的情況下進行呼叫,而且這里是深山野嶺,與當初在老陰山里的二鍋頭差不多,能被人聽見的概率,并不是很大。
但不嘗試怎么知道,沒準就恰好有人在附近呢?
抱著這份希望,胡麻連續呼叫了三遍,眼見得堪堪天亮,始終沒有人回應,倒無奈了。
正打算退出,放棄這一塊的希望,卻冷不丁,一個聲音帶了些嘆惜的聲音響了起來:“代號猴兒酒回應呼叫…”
“…真是,我都躲得這么偏了,沒想到還是被你們尋見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