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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做胡家人的感覺

  “結束了么?”

  一口氣吹沒了鄭香主,周圍的陰氣也終于消失,一切回歸于平靜。

  胡麻也在這時,變回了紅燈會莊子里的那個小掌柜,兀自感覺有些不真實。

  低頭看看,腳下只有熄滅的火盆,燒成了兩沒一長的香,一把散亂的米,壓在了米上的陰骨玉,幾個破破爛爛,上面頗多撕扯痕跡的稻草人,以及…一個微不足道的老樹樁。

  就這么點東西,便將那個禍亂明州府幾十年,占了諸多血食礦,養了數百幫眾,甚至能與紅燈娘娘掰手腕子的大邪祟青衣惡鬼給殺了?

  …甚至還捎帶手解決了一位紅燈會里的香主。

  這事無論怎么想,胡麻都感覺有些不真實,仿佛剛剛經歷的一切,只是幻覺一般。

  但他又真切的知道,青衣惡鬼確實被除掉了。

  它就在這個簡陋的法壇里被殺掉,甚至場間都沒留下多少痕跡,只有一條看起來有點破破爛爛的青布,扔在了米字圈的邊緣,這么大一個邪祟,被殺了,也只剩了這點子東西。

  至于鄭香主,一口氣吹沒了,什么東西都沒留下。

  “前輩,我…”

  胡麻都深深的喘了幾口氣,才按捺住了心緒起伏,轉身向老樹樁看了過去。

  然后他就發現,老樹樁并沒有看自己,而是饒有興致的看著米字圈里那塊殘留的青布,伸出兩根手指,將它捏了起來。

  轉頭看了胡麻一眼,似乎想遞過來,卻又猶豫了一下,然后向了不遠處的樹叢后面,帶著微笑,輕輕的招了招手,道:“小紅棠丫頭,你來這里。”

  胡麻轉頭,才看到小紅棠一直在旁邊的樹杈上蹲著。

  這幾天里,周圍一直邪祟叢生,小紅棠也跟著自己,只是幫不上什么大忙。

  來到了老陰山里之后,她更是寸步不離,但只敢守在不遠處,卻不敢靠近這個法壇。

  如今法已施完,老樹樁又叫她,她才從樹上出溜了下來。

  乖乖的來到了老樹樁的面前,兩只小手往腰間輕輕一按,向老樹樁福了一禮,乖乖巧巧的道:“山君爺爺吉祥…”

  “是個乖孩子。”

  看起來老樹樁居然與小紅棠是認識的…

  不過這也不該意外,小紅棠跟了婆婆那么久,跟婆婆的故人,比自己還熟。

  老樹樁夸贊著小紅棠,然后便小心捏著手里的青布,倒不像是害怕,只是有些嫌臟似的,輕輕扯了幾下,將這青布上面沾了血,或是有燒焦痕跡,或是有斬裂痕跡的青布碎片都給撕了下來。

  只剩下了中間最干凈平整的一塊,扯過小紅棠的胳膊,輕輕的扎在了她的手腕上。

  還系了個蝴蝶結的形狀。

  然后才笑著拍了拍她,道:“沒事了,去玩吧!”

  胡麻都驚著了:別亂給孩子東西啊…

  那可是青衣惡鬼,青衣惡鬼被除掉之后剩下來的東西,還能簡單得了?

  這玩意兒你給小紅棠多危險…

  …要不給我?

  “陰氣很重的東西,你帶著不合適。”

  老樹樁知人心善惡,只是淡淡解釋了一句,道:“就讓小孩子看著玩吧,小紅棠挺乖巧。”

  “早先跟了伱婆婆,每次出寨子玩,見了我都會行禮。”

  “你后來帶她離了寨子,我倒還想她。”

  “雖然你這么說了,我多少還是感覺你好像有點偏心…”

  胡麻心里想著,不過,當然不至于吃小紅棠的醋,心里其實還想著更多其他的東西。

  那孟家人想逼自己現身,倒沒讓他如愿,也沒曝露了身份,但他花了那么大代價,生魂入法壇,拼著受傷,居然只是為了向自己傳個話?

  按理說,雙方該是有著深仇血恨,自己原身都曾經被孟家害死,但他卻口口聲聲,只說石亭之盟…

  這石亭之盟,究竟指的是什么,他說另外九姓在等自己回去,又是什么意思?

  自己現在其實對十姓的事,一無所知,但對方巴巴的過來,只為了親口告訴自己這幾句話,一定是有他的用意,換句話說,他本是以為,自己只要聽了這幾句話,便會明白什么?

  可我明白你個大頭鬼!

  “我知道你想問石亭之盟的事情。”

  老樹樁察覺到了胡麻的眼神,便輕輕道:“但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你,那是十姓的事情,我對其中的內容也是一無所知。”

  “便是十姓之間不可互相攻伐之事,也是你婆婆離開老陰山之前,告訴了我一句,她回去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為了讓這個盟約,重新對胡家有效。”

  “當然,她之前也不是那么放心,所以才拜托了我。”

  “現在看,這盟約還是有一定效力的,起碼,這次孟家來的人,確實對你沒有殺心。”

  “對我沒有殺心么?”

  胡麻默默想著這句話,表面上倒確實是。

  雖然有可能只是那孟家人發現確實看不透自己,也可能是他沒有把握。

  這次只是對話,并沒有下殺手。

  但是,越是這樣,倒越是可笑了,他居然真的只是為了逼自己現身,與自己交談幾句,卻就為了這交談幾句,卻死了一只明州府的大邪祟,一位紅燈會的香主,更重要的…

  …死了多少走鬼人,多少百姓?

  轉生者其實對這種視人命為數字與籌碼的事并不陌生。

  只是親身體會了,仍然會覺得有些壓抑。

  “所以在這時候…”

  而老樹樁說著,倒也似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我也想問你。”

  “做胡家人的感覺怎么樣?”

  “感覺?”

  胡麻有些意外于老樹樁的這個問題,抬頭向他看了過去,看到了他眼睛里的笑意,但卻沒有應聲說出答案。

  “我不知道,前輩。”

  他只是沉默了半晌,才低聲開口,聲音里帶著種因為坦然而帶來的輕松,道:“因為我沒想著去做胡家人,我只是做了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嗯?”

  老樹樁都有些被這個問題驚住,他看向了胡麻,良久,輕輕嘆了一聲,道:“這回答意外的好啊…”

  “這次的事情,你處理的比我想象中讓人滿意。”

  “不是因為你確實能用胡家的法,而是我沒想到你會問出那孟家子弟的名字來。”

  “若換了其他人,哪怕是你父親還活著的時候,他或許會生氣,但他不會像你一樣,強留孟家人。”

  胡麻微微一怔,他對前身的父親,是一點印象也沒有,只知道去世很早,但老樹樁的話,卻讓他感覺到了一點奇怪。

  下意識問道:“為什么?”

  “因為十姓有十姓的體面。”

  老樹樁淡淡道:“我說過,這孟家孩子其實已經是守規矩的。”

  “既然是守了規矩的,便一般不會這么欺人,你家婆婆在老陰山的安排,最初一直不讓我插手,就是為了規矩,她為了護著你,要回祖祠去,也是為了守規矩。”

  胡麻一時怔住,其實有些不太理解老樹樁的話。

  他只是慢慢的,不讓自己心里的話順勢而出,用了更符合這個世界認知的話,慢慢道:“我沒想那么多。”

  “我只是覺得,是人都一個樣子,他那張臉難道就比我大了一圈的么?”

  老樹樁都有些被這話驚到了,過了半晌,才淡淡笑了起來,道:“也許是因為你是胡家人,卻從來沒有真正在胡家長大的原因吧,這些話說的其實不太符合十姓人的身份。”

  “不過,我倒覺得很中聽啊…”

  邊說,邊笑了一聲,仿佛心里放下了什么,笑道:“在我看來,這時的你,倒是有了去絕戶村,把那件信物取回來的資格了。”

  “信物?”

  胡麻倒是微微一怔:“婆婆留在了絕戶村的,并不只是一件法寶,還是一件信物?”

  他略心動:“前輩,我現在可以去取了?”

  老樹樁道:“還不能。”

  胡麻微怔:“怎么又變話了,為什么不能?”

  “因為你本事還不夠啊…”

  老樹樁嘆了一聲,道:“我本來以為你會先學成本事,再養出這份資格,倒沒想到,你似乎先得了這份資格…”

  “但入府之前,你還是別想這事了,光那信物你就背不動。”

  “入府…”

  胡麻倒是沉吟了一下,自己守歲人的本事,才剛學到了登階,入府還有段距離。

  至于鎮歲書上的本事,搭眼一看,皆是法壇咒術,鎮祟法門,林林總總皆是術,卻似乎沒有提到過相應的登階入府之類的修行體系。

  當然,這一次胡麻也知道了,鎮歲書其實是與走鬼人一個體系的,或許這個入府,是要按走鬼人的規矩算。

  心里仍有著揮之不去的忐忑,卻也知道自己不能在山里多留,山外還有很多事情,于是也只能化作低聲一嘆,打起精神,謝過了老樹樁的庇護之恩。

  約好了等自己有了本事,拿到婆婆留在絕戶村子里的東西,再回山里去拜訪老樹樁,這才收拾了東西,快步出了山。

  胡麻騎到了馬上,小紅棠便坐在了他的懷里,瞅著自己胳膊上的青布,不時扯一扯。

  “什么感覺?”

  胡麻始終覺得這青布不簡單,下意識的問道。

  小紅棠道:“沒什么感覺呀,就是這朵花系的不是很好看…”

  胡麻不知怎么回答,只能道:“離遠點再說,現在還在老陰山地界里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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