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冷不丁聽到了這個聲音,徐管事頓時有些慌。
就連楊弓,也忽地咬緊了牙關,明顯對這個人的到來,有些壓力。
他們對胡麻說這些,就是為了告訴他斗法之事的可怕,而偏偏,早先胡麻暗中得了楊弓提醒,提前躲了出去,是件大好事。
他們那青石鎮子上的掌柜,已經被選中了。
只不過,新手與老手,都是隔天上,那頂替了胡麻的孫牛子,如今還沒有出過陣,萬一出了意外…
可就算這樣,他們也不敢做什么,直接讓胡麻跑什么的。
紅燈娘娘對這斗法,可是極為看重,夜幕一至,便會降臨在這鎮子里。
沒有什么可以瞞過她的耳目,倘若兩人這時候催著胡麻趕緊跑了,那少不得要填兩條人命進去,無奈之下,卻也只能等著看看,希望那位鄭大香主,不要在這時候動心思了。
當然,這只是妄想,鄭大香主不但來了,還來得很快。
胡麻還是第一次見他,只見是個穿著錦袍,國字臉的男人,倒生得頗有英氣,瞧著四十許年齡,背著雙手,帶了幾位青衣弟子過來。
那孫牛子跟在他身后,一臉的緊張,不停的向屋子里瞅著。
那位鄭香主則是來到了屋門前,也不與徐管事和楊弓招呼,只淡淡笑道:“聽得胡麻胡掌柜回來了,哪位是他?”
這他娘的屋里一共就仨人,另外兩個你又不是不認識…
…況且,你現在終于舍得叫我掌柜了?
胡麻便自起了身,詫異道:“這位是誰?怎么叫我做掌柜?”
“哼!”
那位鄭香主臉色一冷,道:“我姓鄭,是咱紅燈會里的青衣香主,早先你剛入會燒香的時候,難道沒見過我?”
“在我面前就別裝糊涂了,早先伱立了大功,又得到了吳宏的全力推舉,滿會上下都點了頭,要你做這掌柜,誰知道大事近了,你倒溜了號,當真不懂規矩。”
“但如今是用人之計,我也不難為你,你跟著我過去,把名頭定來吧!”
“若是你能幫紅燈娘娘贏上一陣,便既往不咎。”
這話一說出來,滿屋人皆是大驚,徐管事都忍不住顫聲道:“那個…”
“…這人不都定了,還能換的?”
“定也是咱們自己這邊定了,青衣幫又不知道,換個更有把握的,難道不好?”
鄭香主看著徐管事,冷哼了一聲:“難不成你有意見?”
徐管事不是個惹事的,便自不說了,這位鄭香主在會里人緣不佳,便是徐管事,也不太買他的賬,但人家畢竟品職高過了自己。
他敢暗著幫胡麻,也敢暗著跟這鄭香主較勁,但在明面上,卻也只能客客氣氣。
不該說話的時候,幫著胡麻說了一嘴,便已是大人情了。
“定你大爺。”
卻在這時,旁邊的楊弓忽地忍不住,直接破口大罵:“姓鄭的,你打的好算盤,我兄弟立功時,你找了你那便宜舅子去搶位子,如今遇著事了,又想把你那小舅子給換下來。”
“你也不看看,我兄弟都傷成了什么樣,如何去贏這一場?”
那鄭香主被楊弓罵了,居然不惱,許是之前已經挨過幾回,習慣了。
只冷淡道:“傷了無妨,能動就行,咱們已經商量好了一個必勝的法子不是?”
“我這不是難為他,還是讓功勞給他哩…”
“那法子…”
楊弓聽了,都是唰的一下變了臉色,竟似隱隱有些害怕。
猛得一扯鋼刀,喝道:“姓鄭的你別太欺負人,我楊弓的兄弟,不會被你害了。”
“咦?”
這位鄭香主看著楊弓亮出來的刀,卻也只是皺了皺眉,似笑非笑的道:“這位楊師兄,你功勞立的大,但道理卻有些說不明白呀。”
“咱都是為了紅燈娘娘的事情出力,如何卻來說我害你兄弟?”
“你既然這么不滿,那我倒想問問,是你兄弟重要,還是會里的大事重要?”
楊弓被他搶白,一時又急又怒,竟是說不出話來。
胡麻在旁邊默默的瞧著,倒也隱約明白:楊弓性子急,這姓鄭的倒恰好克制他。
若非當初楊弓拼著性命,立下了那一場大功,恐怕他會在這鄭香主手底下,活活的被消磨死…
但如今,楊弓倒算混出了頭來,一場大功,成了三香弟子。
如今,會里除了護法與燒香人,其他的供奉掌柜管事,倒都要叫一聲楊師兄了,反倒是這個姓鄭的,與他之間怨隙太深,彼此之間倒懶得修復關系了。
與此同時,心里也已經對這鄭香主的行為,動了殺心。
早先若是因為楊弓的事,他遷怒自己,為難自己,還說得過去,如今到了這時候,居然還想送自己上死路,那這就是想往不死不休的路上去走了…
如今惟一不解的,倒是他話里這個“穩贏”的法子是什么?
昨天二鍋頭就說這些人在議事,難道還真商量出了一個能穩贏一陣的手段?
看楊弓剛才的反應,這手段怕是很不簡單呀…
心里瞬間想了許多,面上卻還掛著笑,道:“看樣子我還真成了掌柜了?”
“但我印信錢糧,一應皆未取過啊…”
那鄭香主冷眼看了他,淡淡道:“這算什么,立時便可以給你。”
“但這些事讓手下人辦去,你先跟我去見見護法,擂臺的事究竟怎么定,總得讓護法大人定奪一下吧!”
徐管事與楊弓聞言,已不由得大驚。
而胡麻則認真想了一下,道:“香主既然這么說了,那我得去一趟。”
“平時咱吃紅燈娘娘賞的飯,沒道理不為娘娘效力。”
“你…”
楊弓聞言,已是緊張到說不出話,伸手扯住了胡麻的胳膊,胡麻卻是按住了他的手,向他低聲說道:“楊兄弟,你拿命搏條路出來不容易,別為了我的事情太過為難,壞了規矩。”
“既是我必要經此一劫,總也要把自己的路趟出來!”
聽得胡麻如此說,楊弓竟是眼眶微熱,只恨不得捶胡麻兩拳,什么時候了還擔心著我。
這胡麻兄弟太過實在,在這爾虞我詐的世道,可怎么才能活著喲…
倒是徐管事,這會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只能心里盼著,或許兩位護法,不會答應鄭香主臨時換人的請求了吧…
“按著商量,這事本來就要見著護法才能說,不然顯不出力道,搏不出大功勞,還想怎么說服了徐管事帶我去,現在倒省事了…”
胡麻心里也默默想著,跟了表情大悅的鄭香主出來。
身邊忽聽得一個人“嘿嘿”笑了一聲,轉頭看去,正是一臉得色的孫牛子。
“這姐夫與舅子都是好人啊…”
胡麻也笑著看了他一眼:“會讓你們得著好報的…”
這一眼瞧去,倒是又讓孫牛子心里一驚:“怎么感覺他現在這笑容,像是發自內心的?”
上次產生這種感覺時,結果可是,不怎么美妙吶…
“回稟兩位護法,屬下有要緊事稟報。”
鄭大香主帶了胡麻,以及看熱鬧的孫牛子,幾位下屬,不放心的楊弓等人,穿過了幾條街巷,來到了一個看起來就寬敞些的民宅里,宅門上掛了兩盞碩大的紅色燈籠,一看便與其他不同。
而進了宅子,更是看到這邊院子里,有一個合抱大的燈籠,正正的懸掛著,如今燈籠尚未點亮,兩邊卻正坐了兩個人。
皆穿著大紅的袍子,披散了頭發,一個帶了哭臉面具,一個帶了笑臉面具。
胡麻都懵了一下,本以為能見著二鍋頭,怎么還戴著面具?
這下又有點分不清他是哪個了。
“早先青石鎮子分柜的新晉掌柜胡麻,跟了前掌柜吳宏學了藝,據吳宏走前推舉,說他也有了守歲二階的本事。”
“先前挑人上擂臺,本該有他,但他恰好出了莊子,錯過了此事,如今他已趕了回來,聽聞咱紅燈會里正有這斗法大事,便主動請纓,還請護法稟報娘娘…”
正想著時,那鄭大香主已經匯報了一番。
胡麻聽著都覺得這人有幾分本事,居然全程不提自己是被迫過來的。
口口聲聲說著自己是主動請纓,倒讓自己更難辯駁。
但凡自己說一句是被逼來的,他興許也會跟上一句:“立功時候,難道你不愿意?”非但會把自己逼得無話可說,而且自己這表現,也容易引起護法不滿,更有可能會被選上。
“青石鎮子?”
正想著時,只見旁邊那個哭臉的紅袍人淡淡道:“不是有了一個人了?臨時換陣,可是大忌!”
這人聲音溫惋細膩,倒是個女人。
胡麻便立時確定,旁邊那個戴了笑臉面具的,才是二鍋頭了。
鄭大香主見問,忙道:“早先來的那個,并不是青石鎮子的掌柜,只是個小管事。”
“這位才是掌柜,如今剛剛趕了回來。”
“嗯?”
也就在這時,旁邊那個戴了笑臉的紅袍護法,輕輕的開了口:“聽你的意思…”
“…是想說燒香人搞錯了?”
“啊?”
鄭香主聞言,頓時臉色大變,連連搖頭,哪里敢應這個話?
他身后的胡麻,聞言已是放下心來。
雖然還沒見著人,但聽見了這個聲音,卻是穩了,正是咱二鍋頭兄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