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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只有鱗片幽綠的光芒,離得近了,才見到了斬魂劍的真實模樣。
原來那劍并非簡樸,而是被歲月抹去了光彩。可一柄法寶,怎么能被歲月輕易啃食?
在灰光的中央,在那片破碎的鱗片上,一把銹跡斑斑,劍柄暗淡,劍穗脫落的劍,安安靜靜的插著。布滿裂紋的鱗片色澤如同泥土,那柄劍,就像插在泥土里,無人問津的廢劍。
若不是這里是巨蛇的頭頂,若不是那灰光的確有著讓妖蟲不敢靠近的威力,無人會覺得,這是一柄法劍,一件法寶。
雖然有著佐證,葉籠煙還是遲疑了片刻,扭頭看夏遠和拉雅,見他們都盯著那柄劍,放心了。
她想到明珠蒙塵的故事,覺得這柄劍也是如此,等待著她這個有緣人,握到她的手里,就會大放光彩。
她快步向前,握住了劍柄。
她已在幻想自己拔出劍,劍會如何在黑暗的地穴里閃耀了。
劍的確閃耀了,她剛握上去,劍身的斑斑銹跡中冒出灰色的光芒,灰光掃去了歲月的痕跡,劍身微微顫動,下方的鱗片發出吱呀的聲響。
蛇頭上,幽綠的鱗片猛地發亮,幽光幾乎照亮了整個地穴,蛇尸顫動,似乎在抵抗那斬魂劍的復蘇。
一股來自蠻荒,無比沉重的氣息,降臨在他們身上。
拉雅伏在了地上,夏遠勉強支撐,葉籠煙彎了膝蓋,差點兒跪在了鱗片上。
四周的妖蟲騷動著,貼近了灰光,蛇尸給了它們勇氣,它們想要沖進去,將那三人撕碎,將那銹劍折斷!
劍身的灰光跟著大漲,光圈短暫擴張,將來不及閃避的妖蟲吞入,那些連死亡都不怕的蟲子,在灰光中哀嚎,肢體扭曲,縮成一團。
只一個呼吸,它們就沒了性命。
光圈隨即收窄,比剛剛還要狹小,大部分光,都隨著劍刃,灌入到了鱗片下方,巨蛇的尸體中。
幽綠的光芒散去了,巨蛇的尸體被斬魂劍所鎮壓,搔動的妖蟲,也恢復了原樣。灰光窄了,它們卻不敢前進,反而后退了些。
拉雅、夏遠和葉籠煙身上的壓力,跟著一掃而空。
“好厲害!”葉籠煙瞪大了眼睛,看四周密密麻麻的妖蟲尸體。
她還沒有拔出劍,只是劍光稍微一亮,就殺死了那么多妖蟲!
她還沒有拔出劍,只是握住了劍柄,斬魂劍就爆發出了這樣的力量!
她看劍身,銹跡盡去,灰色的劍刃吞噬著目光,只瞧上一眼,便覺得靈魂刺痛。
一直在瞧手上殘鞭的拉雅,也抬起了頭,驚嘆斬魂劍的威力:“不愧是燭龍大人用過的劍。”
葉籠煙驕傲地抬起頭:“等我拔出它,讓你瞧瞧它真正的力量!放心,只要你們多頭蛇一族滿足我的條件,我就會用這柄劍,為你們解決那瘋病,解救你們于苦難之中!”
她的話語高昂,聲音在黑暗中飄散,這,是為了掩飾手上的用力。
她握這么久,當然不是呆愣著,一直有暗暗用力,將長劍往外拔,可那劍刃好似卡死在了鱗片中,不動分毫。
拉雅瞧出了不對,瞥了眼葉籠煙的臉。
“嘿,這玩意插的還挺緊。”葉籠煙訕笑一聲,“待我換個姿勢!”
她不再維持優雅,扎起馬步,卷起袖子,咬緊牙齒,用上了全身的力氣。
“哇呀呀!”她怪叫著,手上青筋顯現。
直著拔不出,她又左右搖晃,在側面推拉,想要讓長劍與鱗片的接口松動。
長劍一動不動,葉籠煙用力過度,狠狠坐在了鱗片上。
她拍拍屁股起身,這疼痛和少年的巴掌比起來不算什么,可這失敗,讓她心中不安。
“肯定是我的方法錯了!”她一拍手掌,“這種寶貝,怎么可能只是單純的拔?”
她從懷里取出一把匕首,割破自己的手掌,將血液滴在劍身上。
滴血認親呸,滴血認主!
斬魂劍沒有絲毫反應。
“一定是別的機關!”燭龍少女慌得厲害,可還在嘴硬,“剛剛我碰上去,它有了反應,證明不是我的問題,是方法的問題!”
她試著三叩九拜,試著許下好酒好肉和好看的母劍,試著跳大神假裝燭龍附身了自己嚇斬魂劍…
全都沒有作用。
她坐在鱗片上,失魂落魄。
故事里受召而來的救世主,連第一關都未能通過,該怎么辦?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什么問題?
她明明是燭龍血脈,為什么拔不出這柄劍?她幻想的,吃香喝辣,有蛇女伺候的生活,要怎么辦?
最關鍵的是,她已經答應了蛇王,要拔出這柄劍。
“這劍已經死了。”她嚴肅地看向拉雅,想要欺騙對方,“它的力量已經消耗殆盡,無法回應我,回應所有妖。”
“拔不出?”拉雅用柔弱的語調,說著冷酷的結論。
“不是拔不出,而是它已經死了!”
葉籠煙強調,拔不出的話,是她的問題,劍已經死了,是劍的問題。
“就是說拔不出。”
“好吧,這么想也沒有錯。”
葉籠煙沮喪地低下頭,就算騙過了這個蛇人小侍女,也騙不過那蛇王,只能認命了。
她抬起手,還是不能相信自己居然拔不出那柄劍。
她是燭龍血脈,是妖域未來的主人,這破劍怎么敢不聽她的?不聽她的,還能聽誰的?
余光里,她見到少年動了起來。從她握上斬魂劍起,少年就安安靜靜地站著,現在動了起來。
他要去哪兒?
葉籠煙抬起頭,怔怔地看著少年,少年走到了斬魂劍前。
他要做什么?
少年的手掌搭上了劍柄。
連我都不行,你一個人類怎么行哎!
少年握緊了手指。
至少兩個手一起抓,這柄劍好難拔的。
少年抽出了長劍,舉在手上。
看吧,沒拔出來——咦?
葉籠煙捂住了腦袋,張大了嘴唇,呆呆地看著那指向天空的劍尖。
拔出來了?
為什么拔出來了啊!
我用盡全身力氣,又是磕頭又是滴血,你都不出來,他輕輕一拔,伱就出來了?
“原來你才是這一代燭龍嗎?”拉雅走到夏遠身后。
她的態度不算殷情,看向少年的目光也不算虔誠,可在葉籠煙眼中,拉雅便是如此,因為故事里就是這樣的,但沒有故事說,勇士未能拔出劍,勇士的隨從反而能了啊!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起身的,可能是夏遠抱起了她,她只記得自己跟著少年,走下了蛇軀,在少年拔起劍的一瞬,妖蟲便匆匆逃走了。
他們打開鐵門,回到宮殿里,走回議事廳。
溫蒂妮還在王座上坐著,白衣侍女安雅站在后面。
蛇人女孩拉雅將兩人帶回,要轉身離去,被溫蒂妮叫住。
“你也留下。”溫蒂妮說。
她的目光盯著夏遠,盯著他手上那柄劍,那柄灰蒙蒙的劍。
拉雅應下,站在安雅的身旁。
她悄悄瞧了眼姐姐安雅,姐姐的目光直勾勾的,盯著那個少年。
“你成功了。”溫蒂妮說道。
“幸不辱命。”夏遠將斬魂劍捧在手上。
安雅走下,接過劍,送到溫蒂妮手上。
“千年的抗爭,終究少了許多力量。”溫蒂妮握著劍柄,柔軟的手指掃過劍刃,幽幽嘆息。
歲月能磨滅靈器的力量,但不能磨滅靈器之上的寶物,斬魂劍原是仙劍,現在,只余法寶的力量,是因為那蛇尸。
那是九頭蛇的尸體,是多頭蛇一族的先祖。
這樣的尸體,當然有資格與斬魂劍一較高下,互相磋磨。
“千年的抗爭,今日便結束了。”夏遠回答說。
他意有所指,溫蒂妮瞥他一眼,露出淺笑。
“王室里,的確有些不成器的,需要斬去一些神魂,你幫我,我可以滿足你一些要求。”溫蒂妮一抬手,斬魂劍飛旋著,刺向夏遠。
夏遠將妖力運轉在手掌上,握住了劍柄,上面傳來的力道,讓他后退了兩步。
“再好不過。”他收起劍,同意了這場交易。
“不過,這筆交易還有一個前提。”溫蒂妮收起笑容,翠綠的豎瞳中散發出冰冷、攝人的光芒。
“不知是什么前提?”夏遠抬起頭,注視著她的眼睛。
“如果我沒有看錯,”溫蒂妮不急著說,先提及了另外的部分,“你有著菌妖和燭龍兩份血脈,這中間,還雜著一點兒人族之血。”
安雅和拉雅都被這消息驚到,原來這個少年也是燭龍一族,可惜是個混血。
“陛下火眼金睛。”夏遠笑道。
“是誰給了你燭龍的血脈?”溫蒂妮的目光掃過失魂落魄的葉籠煙。
這丫頭還是個處子,而且年齡尚幼,生不了這么大的孩子。
“我也不清楚。”夏遠回答。
這份回答十分敷衍,但有著燭龍血脈,能拔出斬魂劍的他,有資格敷衍。
溫蒂妮沒有追究,說出了自己的目的:“我要你入贅我族。”
“為了燭龍血脈?”夏遠問。
“燭龍雖強,我族先祖,可以與燭龍爭鋒,瘋血也不差,何須借你的?”溫蒂妮緩緩說道,“我看中是你,能一路躲開我派出的殺手,平安來到蛇域,你有這個資格,成為我的族人。”
夏遠也沒有想到,溫蒂妮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歲月寶鑒的未來里,總會有各種各樣的細小偏差,好在這偏差還在可控范圍內。
“我沒有拒絕的理由。”他答應下來,“只是不知,我可有選擇的權力?”
選擇,選多頭蛇族的女子。不過,夏遠想要的,只是選擇時間。
能選對象,當然能一定程度上,選一選時間,只要將時間定在龍門之后,他就不用履行承諾,可以直接跑路了。
龍門是一個十分適合跑路的地方。
溫蒂妮盯著夏遠的眼睛,似乎想要從那眼眸的光影里,知道少年的想法。
夏遠毫不躲閃,靜靜與她對視,靜靜欣賞那翠綠色的蛇眸。
那是森林的色彩,是生命的色彩,也是死亡,是毒的色彩。
綠光在其中氤氳,豎瞳起初令人恐懼,看得久了,竟覺得那是充滿生機的樹木,是生命的起源,是該頂禮膜拜的神物。
歲月寶鑒輕輕震顫,驚醒了少年,他眨一下眼,再看那瞳孔,哪里還有什么別的感受。
差點兒被迷惑了,幸好有歲月寶鑒。
“可以。”溫蒂妮翹起腿,又露出了笑容,這笑容,比剛剛更加燦爛。
“你可以從她們兩個里,選擇一個。”溫蒂妮喚出兩人的名字,“安雅、拉雅。”
兩個蛇人侍女嚇了一跳,都未曾想過,陛下口中會出現自己的名字。
白衣侍女皺起眉,看向夏遠,又舒展開來。
蛇人女孩偷偷瞥一眼夏遠,又快速低下頭去。
“安雅已經是涅槃,拉雅年紀小些,但也是洞玄了,你想要哪一個?”溫蒂妮后仰身子,用拳頭支著下巴,饒有趣味地看著少年。
她好奇,少年會怎么選。
夏遠看過王座后的兩位侍女,安雅一身白衣,裙下是雙腿,面容英氣,拉雅一身暗黃色的長裙,裙下是蛇尾,嬌小可愛。
兩位蛇女,都是難得的美人兒,其中那安雅,寬松的衣服下,更是藏著一份柚之力。
拉雅在另一方面也不弱,她練了一份秘術,所以保持了年幼的身體,因為年幼,所以格外純凈,光滑一片。
“給你十個呼吸的時間。”溫蒂妮來了惡趣味,催促著少年。
夏遠思考了五個呼吸,回答道:“我全都要。”
他當然不是想全都要,而是想全都不要,他是人類,并非妖族,可不準備在妖域里安家立業。
說全都要,是想要激怒對方,將這件事暫時擱置。
安雅抬起頭,用冰冷的目光瞪了少年,拉雅眨眨眼,看了看身旁的姐姐,覺得也不錯。
溫蒂妮哈哈笑著,笑得很張揚,像一位豪俠,而不是一個淑女,她這樣笑,也有著別樣的魅力。
許久,笑聲才歇下來,她說道:“如果她們愿意,那我也沒有意見。”
思索片刻,她定下時間:“我給你一個月,一個月內,要么她們同意一起嫁給你,要么,你選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