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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5章 要不要給你派一個排?

  參觀完兩個震撼性的測試項目,一行人終于離開了地下測試中心,站在火炬實驗室主樓門口,重新沐浴在初冬午后略帶寒意的陽光下。

  冷風一吹,欒文杰感覺頭腦清醒了不少。

  先前因技術突破帶來的巨大沖擊和隨之而來的對貿易沖突的擔憂,此刻已被一種強大的信心取代。

  親眼目睹的成果,就是最硬的底氣。

  他下意識地環顧四周。

  火炬實驗室園區綠化很好,幾棟現代化的實驗樓錯落有致,遠處有安保人員在不顯眼的位置值守,整體環境顯得安靜、整潔而有序。

  然而,這種平靜的景象,卻讓他心里莫名地升起一絲不安。

  那些剛剛在無塵室里看到的、關乎國運的“小東西”,價值實在無法估量。

  “常院士,”欒文杰轉過頭,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你看…火炬實驗室現在的安保力量,是不是需要再加強一下?”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措辭:

  “我的意思是,向上面申請,專門調一個PAP排過來駐防?級別可以搞得高一點。”

  常浩南看著欒文杰眼中那絲揮之不去的、近乎患得患失的緊張,不禁莞爾:

  “欒主任,我對京城的治安環境,還有咱們安全部門現在提供的保衛力量,還是很有信心的。”

  他語氣輕松,帶著點調侃:

  “當然,您要是覺得有必要再加強一下安保力量,我個人也沒意見,畢竟安全無小事嘛…權當求個心安。”

  可惜,欒文杰此刻完全沒聽出話里的玩笑意味,反而像是得到了某種確認,非常認真地點點頭,自言自語道:

  “對,安全無小事!特別是你們這里!我回去就協調!”

  常浩南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動了幾下,露出有些難繃的表情。

  他其實想吐槽如果情況已經嚴重到十幾個保衛局的同志都控制不住的話,那再多三十來號人也不會有什么本質區別。

  但想了想還是沒開口。

  就像剛才說的。

  權當求個心安。

  但欒文杰卻覺得還不抬頭,又拋出一個更核心的問題。

  “還有剛才那種負折射材料…GaGe(0001)是吧?這種材料的成品,包括相關的配方、工藝參數、測試數據…保密等級是不是也得相應提高?”

  他的語速越來越快,甚至透出了幾分焦慮。

  “我的想法是,設定一個極其嚴格的‘限制知悉范圍’,非核心、非必須接觸的人員,一律不得接觸實物!相關的研究人員和工程師,密級也要相應提高審查標準!”

  這一次,常浩南卻沒有再當老好人。

  而是態度明確地搖了搖頭:

  “欒主任,關于這個,我有不同看法。”

  欒文杰臉色微變,但還是沒有搶話,示意常浩南先解釋。

  “光刻機的物鏡組終究只是一個子系統,最終要交付給上滬微電子(SMEE),由他們完成整機的集成和調試,然后整機還要交付給華芯國際,用于實際的晶圓流片生產。”

  常浩南雙手半舉,不斷擴大著比劃的范圍,條理清晰地分析道:

  “在這個鏈條上,涉及的單位和人員層級很多…您知道,其實對于限制級的材料和技術,我們國家目前其實已經建立了一整套比較完善、運行多年的內部規定和法律法規。”

  “從材料的加工損耗比例控制、邊角料的回收處理流程,到涉密人員的審查和管理制度,都有明確、細致的規章可循,而且都是在長期實踐中形成的平衡點。”

  常浩南看向欒文杰:

  “如果在這個基礎上無限制加碼,那么在安全層面帶來的邊際收益會非常小,反而會大大增加各個協作環節的溝通成本,拖慢研發驗證的進度,最終影響到整個ArF1800光刻機項目,乃至后續流片生產的時間表。”

  “這屬于典型的得不償失,我們追求的是又快又穩地形成戰斗力,而不是把自己鎖進一個絕對安全但寸步難行的保險箱里。”

  欒文杰眉頭依然沒有完全舒展。

  很明顯他內心的擔憂并未完全消除:

  “常院士,你說的道理我都懂,流程繁瑣確實影響效率,但是…”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重新掃過火炬實驗室的主樓:“這種材料對于我國半導體產業、對于整個高新技術領域在未來幾十年的意義…實在太重大了!”

  “萬一,我是說萬一,因為某個環節的疏漏,導致技術細節甚至實物樣本流失出去…這個損失,我們承受不起!”

  看著欒文杰臉上那猶如“護犢子”般的焦慮神情常浩南露出會心一笑。

  “這樣的擔憂可以理解。”他的語氣帶著安撫,但更多的是強大的自信,“不過,欒主任您可能把負折射材料體系…想得過于簡單了。”

  欒文杰表情一滯。

  這樣直白的說法,他已經挺長時間沒聽到過了。

  但又無法反駁。

  “GaGe(0001)材料本身固然是核心,是基礎。”常浩南解釋道,“但光有材料,是遠遠不夠的。”

  他伸出一根手指:“如何利用這種具有顛覆性光學性質的材料,設計并制造出損耗率盡可能低、性能穩定可靠的實用化透鏡組?這需要全新的設計理論和工藝路線。”

  “第二,”他又豎起一根手指,“如何建立一套完整的、能夠精確描述和預測這種材料與光相互作用的‘表面等離子體波導負折射理論’?這又是一項浩大的工程。”

  “第三,”第三根手指豎起,“怎樣對構成透鏡的金屬介質多層膜結構進行反復迭代、優化設計,以實現最優的性能?”

  “第四,怎么才能結合‘波導諧振腔’的物理特性,來增強倏逝波的強度并精確控制其傳播,從而最大化提升成像效率和分辨率?”

  常浩南把手收了回去,總結道:

  “這些,才是我們真正意義上的護城河。”

  “就算我們火炬實驗室明天就把GaGe(X)系列負折射材料掛到官網上面,直接標價出售成品…也絕不會有第二家機構或企業能夠真正理解并成功應用它,制造出達到我們實驗室水平、更不用說工程化水平的器件。”

  這番話,連帶著語氣中的強大自信,終于徹底打消了欒文杰心中最后的疑慮。

  他長長地、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緊繃的肩膀明顯松弛下來。

  臉上露出了這段時間以來最輕松、最踏實的表情:

  “既然你這么說,那我這心里…就算是徹底有底了!”

  “有了這些突破性的成果,有了ArF1800光刻機這張王牌,”欒文杰的語氣變得堅定有力,“我們完全可以不去理會美國佬提出來的勞什子“和解方案”,讓它見鬼去吧!”

  心中的大石落地,欒文杰感覺一身輕松。

  他轉身準備走下臺階,去乘坐等候在旁的專車。

  “我倒是覺得…”

  常浩南的聲音再次從身后傳來。

  欒文杰腳步一頓,有些意外地轉過身:“常院士?還有事?”

  常浩南目光投向遠方,緩緩說道:

  “僅僅做到‘不予理會’,被動地等待對方出招,然后見招拆招…我認為,這還不夠。”

  欒文杰微微瞇起眼:“你的意思是?”

  “制裁一旦啟動,我們國內憑借完整的產業鏈和這些核心技術突破,或許可以做到基本不受影響,實現內循環。”常浩南分析道,“但制裁范圍如果持續擴大、長期化,那么全球絕大部分國外市場,恐怕都沒有我們這么強的抗壓能力和完整的產業鏈支撐。”

  “這些市場,終究會受到沖擊和干擾。國際間的正常貿易和技術交流會被嚴重扭曲。”

  他收回目光,看向欒文杰:“過去近二十年,我們國家的許多重大科技和工程項目,都深度融入了全球產業鏈和市場體系。無論是原材料、關鍵設備的采購,還是產品的出口,都高度依賴這個體系。”

  “如果這場由美國挑起的科技經貿沖突,最終演變成曠日持久的、全方位的對抗…”

  常浩南的語氣變得低沉:

  “那么,對于我國后續的技術進步速度、產業升級步伐,乃至綜合國力的持續健康發展,都會產生不可忽視的、長期的負面影響。我們需要爭取的是時間和發展空間,而不是陷入消耗戰。”

  欒文杰沉默了足有十幾秒鐘。

  最終,他沒有再往下走,反而重新邁上了一級臺階,回到常浩南身邊:

  “那就是…要主動出手反制了。”

  并非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顯然,這個選擇也是早就出現在了他的腦海里。

  常浩南點點頭,這正是他的想法。

  “那么,反制的領域選擇就至關重要了。”欒文杰迅速進入狀態,分析著眼前的難點,“我們國家各門類工業品的進出口情況相對均衡,很難找到一個對我們自身影響很小,卻能精準重創美國核心產業或民生的領域。”

  “如果選擇靠近終端消費的下游產品,打擊面太廣,容易傷及無辜的第三方,也容易引發全球供應鏈的連鎖反應,反噬我們自身。”

  “如果選擇原理終端產品的上游原材料或核心元器件領域,”他繼續分析“美國人同樣很容易通過轉口貿易、第三國貼牌等方式進行規避,而且憑借其龐大的盟友體系和金融霸權,他們的操作空間還比當年的我們更大。”

  這是一個兩難的選擇。

  既要打痛對方,又要盡量減少自身損失和避免傷及無辜,難度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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