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這種涉及到多方參與的項目,即便幾家公司之間有著頗為特殊的關系,要想正式開始,也勢必少不了一番扯皮。
但在達索的推波助瀾之下,相關消息,或者說是傳聞,還是很快被故意“泄露”給了華夏方面。
畢竟,合作嘛。
一方有情,另一方也得有意才行。
于是,在常浩南回到京城之后,甚至還沒來得及抽時間找侯詢院士和霍鵬華聊起“光波束形成網絡”構想的可行性,就在一次例行找丁高恒的工作匯報中被告知了這件事。
“前視地形繪制與自動避障系統…”
“全天候地面形貌觀察與目標標記系統…”
“衍射式抬頭顯示系統…”
“17種全新的可選傳感器,在最低至零能見度的惡劣氣候條件下保障飛機正常起降和飛行…”
這資料上面的內容看得常浩南有點撓頭:
“聽上去達索準備設計的好像不是一架公務機,而是一架戰術轟炸機…”
有些客機或者運輸機確實也有在惡劣氣候條件下運作的需求,但一般情況下,這種飛機正常飛行時所處的高度是不會涉及到雨雪霧這些天氣現象的,也不會有什么障礙物。
所以只需要考慮速度相對較低的起降過程即可。
解決方案也比較簡單,像是NH90,還有某些型號的伊爾76就會在機鼻下方裝一個多通道的紅外可見光攝像頭,給駕駛員觀察一下跑道的基本情況就完事了。
而達索這套配置在“公務機”上面的東西,功能齊全到了可以支持飛機在夜里進行低空飛行,或是在幾千米的高度上觀察地面情況。
隔壁蘇34的同款功能了屬于是。
而且因為是以外掛吊艙的形式實現,視野相比蘇34上面那套固定視場的普拉坦系統還要更好…
而當他又翻頁,看到了更詳細的介紹之后,更是直接就繃不住了:
“這T…不就是個達摩克利斯瞄準吊艙嗎?”
差點爆出粗口。
“還有個低空導航吊艙?”
“我都不知道法國人還有這么個型號…”
“好嘛…允許飛機在100米以下、低能見度條件下低空飛行,這可真是太公務了…”
顯然,在不要臉這方面,常浩南道行尚淺,還有很多東西要學。
丁高恒點了點頭:
“公務機本來也只是稍微遮掩一下的幌子而已…法國人應該是想在陣風項目上跟我們維持更深入的合作,所以拿這些東西做誘餌…做籌碼。”
畢竟是五大體面人之二。
有些事情,哪怕全世界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面子上也還是得過得去。
一個北約國家和華夏搞這種級別的軍事技術合作,要是完全公開,那簡直是騎在北約老大的頭上抽耳光。
想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都不行。
這時候給對方一個臺階下,對大家都有好處——
華夏現在都已經是TO國家了,那我們從全球化精神出發,搞一搞民用技術合作,總沒什么好指責的吧?
“還是你們資本主義會玩啊…”
良久之后,常浩南把材料放回到丁高恒的辦公桌上,用自愧不如的語氣感嘆道。
這一聲感慨,不僅是對于眼前的合作邀請。
也是對于重生前的一些記憶。
很難想象,90年代致力于實現歐洲一體化、2003年還站出來公開反對伊拉克戰爭的法國和德國,在隨后的短短20年里就光速滑跪,幾乎完全失去了自主性。
包括華夏在內,很多國家都曾寄托過期望的“聯歐制美”自然也就沒了下文。
而這一世,雖然歐元的匯率要強勢得多,至少相比美元從未跌破1.0關口,但顯然也不能因此就放松警惕。
獨立自主和對外合作,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
才能真正立于不敗之地。
“看完了?”
丁高恒抬頭看向常浩南:
“說說你的想法吧…”
這種情況下,肯定要先表態。
因此,常浩南當即回答道:
“我們全力支持上級決定!”
丁高恒輕輕一笑,伸出兩根手指敲了敲桌面:
“這個合作,之前一直都是你們唱主角。”
“所以,是否要進一步深化,也是以你們的態度為主。”
這就要征求意見了。
常浩南也不再繞圈子:
“對方的條件…還是有吸引力的,尤其是晝夜激光瞄準吊艙,正好是我們裝備體系里面比較緊缺的技術,現在光靠電視制導和雷達制導彈藥不是個長久的辦法。”
“所以如果他們開出來的要求不是很過分的話,我還是傾向于繼續合作。”
在這條時間線上,華夏并未引入蘇30MKK和蘇30MKK2兩個型號,也就沒有接觸到俄制的“游隼E”激光瞄準吊艙。
雖然進口了一部分KAB500LKAB1500L作為測試,但目標瞄準部分卻只能由地面偵察單位的激光目標指示器來完成。
不光是不夠靈活,而且也難以對遠離前線,乃至敵后的目標進行指示。
所以目前占據制導彈藥絕對主力的,還是KAB500KR和KAB1500KR兩種電視制導武器。
在開放了總線接口以后,可以直接掛在殲轟7A上面。
而且話也說回來,就算能拿到游隼E,其性能也著實一般。
甚至后來俄軍自己都引進了法制的達摩克利斯吊艙。
出口的蘇30系列更是幾乎將其作為標配。
這么一看,倒也算是殊途同歸了…
“詳細的條件,我估計他們自己也還沒扯皮出個結果。”
丁高恒無奈地搖了搖頭:
“目前他們透露過來的消息,主要是希望能派出更多技術人員直接參與M88發動機的升級工作里面。”
“如果只是這樣的話,那倒是好說。”
常浩南幾乎不假思索地表示同意:
“M88的完善和改進工作是由渦扇10的副總師,劉永全同志負責。”
“永全同志的能力么…恰好到處,既能讓法國人見識到一些新東西,但又見識不到太多…就當是給他練練手了。”
這個描述讓丁高恒不禁露出了笑容:
“那這件事,就原則上予以通過了。”
“風水輪流轉,想不到咱們也能有指導外國人設計發動機的一天…”
他說著拿起一支筆,在自己的筆記本上記了些什么。
原本,今天的話題到這里也就該結束了。
但常浩南正準備起身的時候,突然想起來另一件事。
于是又坐了回去:
“丁主任,我記得去年10月份那會,欒文杰欒局長說有一個海洋資源衛星的項目,等硬件研發階段結束之后,需要適配新的星載數據處理算法。”
“但是這小半年都過去了,他好像一直沒聯系我?”
“你說海洋一號是吧?”
丁高恒放下筆,剛剛面露喜悅的表情微微一沉:
“硬件的研發過程受到了一些阻力,幾個水文相關傳感器需要從美國和加拿大訂購,但是都因為各種原因被取消了。”
“現在只有10色海洋水色掃描儀可以在短時間內實現國產,其他的暫時沒有國內的替代方案,所以航天五院那邊正在嘗試尋找其它供應商,耽誤了一些時間。”
顯然,這里面的“各種原因”,只是借口。
真正的理由肯定還是有人從中作梗。
“海洋監視衛星,確實還是太敏感了。”
稍微停頓了一下之后,丁高恒上半身靠在椅背上,繼續說道:
“美國人在這方面跟蘇聯斗了幾十年,很難輕易瞞過他們。”
單單一顆海洋一號自然不可能形成什么巨大威脅。
但如果把它視為華夏海洋監測體系的起點,那對方的警惕心理就不難理解了。
“看起來,我們這位老朋友的兒子,對我們似乎不太友好啊…”
常浩南的語氣中帶著幾分玩笑的意味,倒是聽不出太大的壓力。
畢竟這些劇情他都經歷過一遍。
而且,這一世因為華夏本身發展水平提高,加上歐盟的制約能力更強,美國人的動作已經算是收斂很多了。
“沒辦法,戰略性對手嘛。”
或許是受到常浩南的態度感染,丁高恒的神態也放松了不少:
“今年…其實從去年下半年以來,對面的動作就非常頻繁。不只是在科技領域,你像是農業,還有金融上,這屬于咱們歷來薄弱的地方,都算是吃了些虧。”
“也算是在預料之中吧。”
常浩南輕輕揉了揉額角,回答道:
“加入TO,本身就是機遇挑戰并存,要是好處全讓咱們給占了,那從一開始恐怕就加不進去。”
“這倒也是…”
丁高恒點點頭,算是同意常浩南的看法:
“另外,從上個月開始,美軍的偵察機對我周邊地區的試探頻率也在不斷提高,好在海空軍應對得當,處理的都還算妥善…”
聽到這里,常浩南突然轉過頭,看了看墻上的日歷。
2001年3月29日。
實際上,考慮到現在人民軍隊航空兵的裝備水平跟上一世的2001年已經完全不可同日而語,所以并不一定真的會發生什么。
不過,他的心情還是比較復雜的。
一方面是難免有些擔心。
另一方面,倒也有些慶幸。
來自太平洋對岸恰到好處的壓力,說明時間線還沒有完全脫離掌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