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常浩南和欒文杰都被丁高恒狂野的思路給鎮住了。
只能說不愧是參與過兩彈一星研發的老前輩,在長遠規劃這塊屬實是有點東西的。
常浩南在剛重生獲得系統那會,倒是也考慮過太空探索之類的事情,不過當時的思路無非是登陸月球登陸火星,或者建立外太空軌道空間站之類的。
甚至后來也設想過搞深空探測,找到可以降落的星球之后,再利用量子隱形傳態一類的技術傳送設備、物質乃至生物過去。
但是,在外太空種地這種在科幻當中透露著些許樸素的想法…
確實是沒有過。
“那就要取決于外星球的具體情況了。”
常浩南認真地思索了半晌,然后開口道:
“像是火星那種情況比較穩定,而且地表主體是砂石的,不能說完全沒有希望…但像是一些環境比較惡劣,甚至是固態或者氣態的行星…那肯定是沒指望,而且這里還涉及到植物不是有土壤就能生長,還需要水和氧氣…”
“不過話說回來,或許一些苔蘚或者真菌之類的東西也不是沒有生存的可能性?”
他剛開始也只是隨便一說,但是到后面竟然還真就頭頭是道地分析了起來。
而旁邊的欒文杰竟然也搖了搖頭,有板有眼地說道:
“可能性很小,雖然確實也存在一些厭氧的植物或者微生物,但也不是無論什么情況都能存活,比如火星大氣里面氧含量還不到1,二氧化碳有98還多,就算真像目前廣泛猜測的那樣有一定量的液態水,但環境總歸還是太差了,最好還是能有一顆類地行星…”
常浩南眉頭微皺:
“都類地行星了,那大概率本身就有跟地球上成分相似的土壤,還費那事改造干什么…”
“嘶…好像也是…”
倆人一唱一和配合的天衣無縫,反倒把最早提出這個想法的丁高恒給搞得有點無奈:
“咳咳——”
輕咳兩聲之后,好歹算是把常浩南和欒文杰的注意力給重新吸引了過去:
“其實我就是隨便一想,你們沒必要這么當真…”
這會華夏還在為了實現第一次載人航天而努力,別說地外行星了,就連探月工程都還沒正式獲批立項呢,考慮登陸外星之后的事情,確實是早了點。
于是這個話題便告一段落。
不過。
盡管太空種地這件事本身還比較遙遠,但丁高恒剛剛的一番腦洞還是帶來了不少靈感。
“其實真要說的話…”
短暫的安靜之后,欒文杰首先打破沉默:
“相比于改造外星球,常總開發出來的技術似乎更適合探索外星球,至少可以讓我們從相對比較遠的距離上獲取到目標比較詳細的表面情況信息…”
常浩南并沒有開口,只是聽了聽欒文杰最開始描述的想法,然后便進入了自己的思考——
地外探測雖然相比于登陸地外行星更現實一點,但那也得先能前往深空才行。
平常人們在網絡或者書本雜志上看到的那些精美的外星照片,其實都是經過大量二次渲染的。
實際上像是哈勃望遠鏡之類近地空間設備觀測到的圖像,清晰度普遍相當糟糕,而且只有單一的光學通道,根本不足以提供進行深度分析的數據。
高維數據降維,首先你得有高維數據才行。
總之,這些都只能當做是個儲備起來的想法。
不過,常浩南剛剛卻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那天在地質與地球物理研究所開會的時候,在他提出變沙為土這個構想之前,其實最先吸引到多數人注意力的,是那個將沙漠砂進行改性,然后部分取代河砂用于建筑材料的思路。
并且聽說現在也已經在做立項申請了。
當然,常浩南本人暫時沒有在建筑業大展拳腳的想法。
但如果推廣一下的話…
對月球或者火星表面的覆蓋物進行改性,讓其具備作為建筑材料的能力,顯然要比在那種地方種糧食種菜現實的多。
而要想驗證這條路的可行性,那第一步要做的,跟在地球上其實沒什么區別。
勘探、采樣、分析。
換句話說,就是得發射返回式探測器。
“說了這么多,不管咱們準備干什么,首先還是得去到外太空。”
趁著欒文杰說完一段的功夫,常浩南及時地插了進去:
“我記著欒局長之前有次開會的時候提過,航天局正在計劃搞探月工程?”
實際上他根本沒聽說過,只是依稀記著上一世的探月工程立項大概就是在最近幾年。
而欒文杰平時開過的會說過的話多得是,哪可能記得這種細節,只當是自己在某次內部會議過程中說起來過。
只不過,這次常浩南是和丁高恒說的。
所以后者直接回答道:
“是有這么回事。”
“文杰同志,還有資源二號衛星的總師葉間培同志,已經通過我往上面打過兩次匯報了。”
“單從技術上講,發射一顆繞月飛行的衛星,包括在月面實現硬著陸,對我們來說都基本沒有難度,比較有挑戰性的還是軟著陸,還有更往后的返回地球。”
“所以上級的意思還是,等我們的自動控制軟著陸技術經過更多考驗之后,再正式啟動探月工程…”
常浩南前世對航天的事情了解不多,所以特地把話題往這個方向上引,果然從丁高恒和欒文杰二人口中聽到了不少自己此前了解不多的內容。
又聊了大概有二十分鐘,直到欒文杰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表示自己等會還有個會要開,這段話題才算結束。
看著欒文杰離開辦公室之后,丁高恒自己也離開辦公椅,坐到了常浩南旁邊那張沙發上。
后者則當即動手開始沏茶。
“小常,這次過來,就只是為了太空育種的事情?”
丁高恒從常浩南手中接過茶杯,然后笑著問道。
雖然剛才幾人談到的內容不少,但海洋監視衛星,還有探月之類純粹是欒文杰在這導致的巧合。
所以實際上么…
確實是。
但既然領導專門問了,那常浩南肯定不能這么直白地回答。
他先是點點頭:
“主要確實是為了育種的事情。”
稍作停頓之后,又繼續說道:
“不過還有點航發集團業務相關的情況,本來打算年底統一跟您匯報的,但今天來都來了…”
丁高恒稍微調整了一下坐姿,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
“這眼瞅著,渦扇10就要設計定型了,往后雖然還有生產定型的任務,但是需要的人手比現在少得多,尤其是其它廠所派出來,到盛京參與渦扇10項目的同志,最晚明年春節前差不多就能各自回到原單位,這樣,也就能擔負起一些新的項目了…”
聽著常浩南的回答,丁高恒逐漸面露喜色。
過去,他最頭疼的就是聽到跟航發有關的新項目。
但是現在,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就比如去年你在航空動力集團成立那時候,說過的那三個新型號?”
丁高恒問道:
“我記著好像有大功率的航改燃機、大涵道比渦扇發動機、還有一個…是1600kw級別的渦軸?”
“對,您記得沒錯。”
常浩南肯定道:
“第一個艦用燃機,之前我已經跟701所那邊接觸過,是給以后的國產主力水面艦艇準備的,第三個渦軸發動機…咱們在渦軸方面的技術儲備還比較少,加上南方動力那邊派來的人手也不多,能力相對薄弱一些,倒也沒那么快。”
“只是這第二個項目,大涵道比渦扇…還是得找個合適的裝機對象啊。”
這下,丁高恒聽明白了——
航空發動機獨立于飛機型號立項,只是擺脫了過去的附庸身份而已。
并不代表航發研制要和飛機型號脫節。
發動機造出來,總得有飛機裝上才算真正的成功。
但常浩南現在畢竟已經不是航空工業集團的人,不好直接指揮兄弟單位的工作。
所以,這是來自己這要項目的。
“不能直接給C909換上去?”
丁高恒詢問道:
“反正等我們的大涵道比渦扇研制出來,C909應該也能完成國產化了。”
“不太行。”
常浩南搖搖頭:
“C909設計的時候適配的是PS90A,直徑相對小一些,換一個更大尺寸的航發會有安全方面的風險。”
“長遠來看,我們肯定會從頭開始全新設計一款和空客A320或者波音737同級別的客機,但是滬飛的研發能力目前還比較一般,而且幾乎全部力量都用在兩個型號的國產化上面,短時間內恐怕沒有額外的精力,而且全新客機配全新發動機,對航空公司來說恐怕也難免存在顧慮。”
“所以我考慮,還是讓這個型號先在軍機上面經受一段時間的考驗。”
航空領域跟大多數其它領域不同,民用機對于可靠性、維修工時,以及安全性方面的要求反而比軍用機要苛刻得多。
特別是對于國際航空市場來說,華夏仍然算個新玩家。
而且干線客機還涉及到適航認定層面的問題。
總之還是軍機的后顧之憂更小點。
“軍機用到大涵道比渦扇的…基本就只有軍用運輸機了。”
丁高恒思索道:
“但是像伊爾76或者C17那樣的戰略運輸機,恐怕也不是短期內能拿出來的…”
“可以搞小一點的。”
常浩南說出了早就想好的方案:
“我們在結構設計和航空材料方面的水平暫時還不足以支持200噸級運輸機的研發,但是用渦扇的也未必一定得是重型運輸機嘛。”
“新一代中型運輸機,也可以用兩臺大推力渦扇取代四臺渦槳,搞個8090噸的最大起飛重量和25噸左右的載重,這樣易維護性和飛行舒適性還能更好些。”
“一方面是自用,還有競爭一下國際市場上安12和C130的替代品,另一方面,還能給未來80噸級干線客機的研發累積一些經驗。”
這種用雙渦扇取代四渦槳的思路,在2000年這會還比較稀罕。
但是到2010年以后,基本就會成為世界各國偏愛的對象。
比如巴西航空工業研發的KC390,在2020年代就幾乎成了同級別飛機中的首選。
荷蘭、匈牙利、葡萄牙、韓國,甚至美國空軍都對此型號青睞有加。
華夏的產品雖然不太可能賣到美國,但其它市場還是可以爭一爭的。
畢竟連陣風的發動機都用上華夏技術了。
那運輸機的敏感程度,相比主戰裝備終究還是要低得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