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的大概半個小時里面,唐林天只覺得自己整個人暈暈乎乎的。
飄了。
兩腳離地了。
以京航大學數學專業的水平,能請到佩雷爾曼這個級別的學者來做報告,就已經屬于值得張燈結彩慶祝的事情了。
結果常浩南轉頭就給他整了這么大個活。
基本相當于一個人上一秒還在為吃飽飯而發愁,下一秒突然得知自己是世界首富的兒子。
這個形容毫不夸張。
就現在這個情況,如果常浩南愿意的話,唐林天大概不會在乎諸如輩分之類細枝末節的問題…
總之,當后者重新清醒過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已經置身于常浩南的辦公室了。
完全不記得中間發生了什么。
“常教授。”
唐林天說話的時候,仍然覺得心臟跳的很厲害,因此說到一半還特地緩了一下:
“這個成果…大概…什么時候…”
作為一個五十來歲的男人,他已經深刻感受到了時間流逝在自己身上刻下的印記。
但此時此刻,如果生活能有個快進鍵,那唐林天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按下去。
實在等不及了…
龐加萊猜想啊…
哪怕他不是個數學教授,也知道這個如雷貫耳的名字。
跟哥德巴赫猜想、費馬大定理齊名、困擾了全世界數學家一個多世紀的難題(實際上龐加萊猜想的意義要更高,但那兩個實在是太出圈了)。
要是在京航被解決了…
不說其它。
就昨天開報告會的那個階梯教室,直接就能晉升為數學圣地——
別問,問就是解決龐加萊猜想的靈感,就是在這個地方碰撞出來的。
而唐林天作為在任京航校長,那絕對也是與有榮焉。
“不太好說。”
常浩南搖了搖頭回答道:
“數學上的事情,最耗時間的往往不一定最困難的部分。”
他倒是理解唐林天的心情,不過由于當前理論水平的等級LV3不足以開啟項目,所以龐加萊猜想并沒有直接通過系統來解決,也就很難給出一個明確的時間表。
只能說,就世紀之交這會的超算性能來說,他自己定下的預期是34個月。
“也是,也是…”
雖然沒有聽到想要的答案,但唐林天還是連連點頭:
“研究了一個世紀都沒解決的問題,肯定不會簡單…”
這個話題告一段落之后,辦公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興奮勁仍然沒過的唐林天其實還是有點坐不住,但是在常浩南面前,總不能上躥下跳發泄一番。
于是在坐立難安地呆了幾分鐘之后,他終于耐不住性子站起身:
“我去把孟教授找過來,聊一下你們項目的事情吧。”
常浩南剛想說那不是打個電話就行么,何必專門跑一趟。
結果抬起頭來就看到唐林天幾乎是一蹦一跳走出門的背影…
“唉…”
他嘆了口氣,放下正準備去拿電話聽筒的手,笑著搖了搖頭。
大概40分鐘后,看上去已經恢復了正常的唐林天總算帶著孟震遠一起,回到了常浩南的辦公室。
而在聽到常浩南竟然已經找到了自己課題的解決方案之后,孟震遠的反應…
基本也跟剛才的唐林天差不太多。
這一次,有了經驗的常浩南也沒打擾對面兩個,只是自顧自地忙著手頭的事情。
果然,過了一段時間之后,孟震遠總算也回過神來。
“不是,常總,這…這是真的?”
常浩南直接被逗樂了:
“那是當然。”
他把視線從電腦屏幕上挪開,看向沙發上坐著的兩人:
“難道我還能騙你不成?”
“不不不…我當然相信常教授…”
孟震遠搓了搓手。
顯然,雖然已經從最初的震驚中恢復過來,但他的語言和思維能力還是受到了一些沖擊:
“天吶…”
孟震遠又感慨了一聲,然后看向常浩南,誠懇地說道:
“常總,既然這個問題是您解決的,那您看…有沒有什么需要購置的設備或者器材?我可以用這個項目的經費幫您解決!”
這確實是不大不小的麻煩——
孟震遠手里的那個課題是個縱向課題,對于經費的管理比橫向要嚴格不少。
對于縱向課題來說,如果你申請的經費沒用完,不僅不會得到獎勵,甚至還有可能會挨批。
邏輯也很簡單——
花不完你當初申請那么多干什么?
但即便如此,在申報課題的時候,也絕不會有人真的先想好怎么花錢,然后再按照計劃金額去弄錢。
而一定是盡可能多地弄到經費,然后再找地方花。
所以,到了每年年末,以及項目快要結題的時候,就會出現突擊花錢的情況——
當然,這絕對算是幸福的煩惱。
對于絕大多數課題組來說,麻煩都是錢不夠用,而不是花不完…
不過,孟震遠眼下面臨的問題顯然已經超出了過去的所有經驗。
他根本不是剩了些錢需要花出去,而是連一分都沒花就要結題了。
“嗯…有多少?”
常浩南倒也不準備客氣,畢竟這課題相當于就是他搞定的。
“三年,每年20萬。”
孟震遠回答道。
“那好像也不夠干啥…”
常浩南單手扶額。
其實,60萬經費的項目放在2000年絕對算是大項目了。
只不過…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最終,他決定先跳過這個話題:
“算了,先留著吧,反正結題最快也得等到今年年末,等我有哪塊需要花錢的時候,再跟你聯系。”
經費問題只能算個題外話。
重點還是項目本身。
接下來,常浩南用大概兩個小時,給孟震遠和唐林天介紹了自己改良之后的流形學習算法,以及使用這種算法對多波段光譜數據進行提取和分析的思路。
簡單來說,在傳感器已經高度發達的時代,人們面臨的問題不是數據太少而是數據太多。
以至于根本無法分辨其中哪些有用,哪些無用。
而流形學習技術,就可以從一張充斥著以兆乃至吉計數信息量的雷達成像圖當中,精確提取出所需要的特定數據,以進行分析。
當然,這只是諸多應用場景中的一個而已。
如果計算機性能夠強,那么也可以實現諸如人臉識別、圖像搜索之類的高級功能。
“聽上去非常…完美。”
在常浩南介紹完之后,孟震遠覺得自己幾乎已經被這個精妙的方法所折服了:
“不過,還有個問題…”
“我們的衛星還有一個多月才會發射…雖然我也認為這個思路可行,但總歸還是需要進行測試…”
說到底,還是前者的動作有點太快了。
“嗯…確實。”
常浩南點了點頭:
“衛星把數據傳回來可能需要三月了,而且地質信息要做校核的話,還得等現地勘探的結果出來,效率實在有點低…”
他相信自己開發出的算法肯定不會有錯。
但要想優化出足夠好的效果,還是需要足夠多的樣本來進行比對調參。
靠資源二號01一顆衛星,配合勘探開發研究院的幾十號人,恐怕效率很難滿足要求。
“反正只要是遙測數據就可以,那要不然讓科學院那兩架里爾S也加入進來?”
旁邊的唐林天提議道。
80年代中期,華夏從美國進口過兩架里爾S/II公務機平臺的電子偵察機,后來掛在科學院的名下。
除了軍用以外,也會執行一些科學測繪方面的任務。
常浩南擺擺手:
“這塊的短板是現地勘測的效率不行,哪怕多兩架飛機也…”
說到這里,他突然眼前一亮。
說到底,流形學習算法的功能是特征提取。
那就不一定要把目光局限在地質信息上面。
對地偵察、戰場監視、目標識別…
也是一個道理的嘛。
而且因為建筑和車輛之類的目標可控,甚至都能省去數據校核的功夫。
這個時候,他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一個絕佳的試驗平臺——
已經首飛了的空警200。
雖然那部厘米波雷達在對地探測時精度有限,不能跟正經的合成孔徑雷達相比,但考慮到巨大的天線面積和功率,如果只是用作技術驗證,應該問題不大。
而且,還是一石二鳥。
除了給高光譜遙感設備做驗證以外,也是在給華夏未來的戰場指揮機、綜合偵察機、或者戰略偵察衛星進行技術上的準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