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過對艦隊的具體規劃之后,喬克·斯萊特海軍上將滿意地點了點頭。
作為事實上的皇家海軍最高指揮官(名義上的皇家海軍司令是女王or國王),他當然希望自己派出去的艦隊能夠陣容嚴整舳艫千里,讓全世界重新看到當年日不落帝國的影子。
但現實情況又要求他必須考慮這次行動的成本問題,不能讓國防大臣在下院那邊難做。
即便保守黨眼瞅著估計蹦跶不了幾個月了,
而韋斯特的部署恰好可以在滿足自己上司,當然還有王室虛榮心的同時,把行動預算控制在一個相對較低的水平。
沒有媒體會浪費篇幅把艦隊里面的每一艘船都列出來。
實際上,那些記者甚至未必知道不同型號驅逐艦和護衛艦之間的區別。
所以報道里面只會寫“包括卓越號航空母艦、海貍號、康沃爾號和坎貝爾敦號護衛艦和無畏號登陸艦在內,總規模超過30艘的龐大艦隊…”
于是里子和面子就都有了。
“你的安排總體上沒什么問題,只是具體派出哪些軍艦還不能現在就做決定,阿蘭,回去之后盡快寫一份書面方案給我。”
斯萊特回到辦公桌后面,從抽屜里拿出一份日期是1996年12月31日的報紙遞給韋斯特:
“注意結論部分不要有過于明顯的傾向性,在最開頭部分著重強調一下海軍行動對于提升民心士氣和支持率的效果就好,可以參考撒切爾的例子,還有之前衛報進行的民意調查結果,就是這個。”
后者接過報紙,發現上面赫然寫著一個駭人聽聞的標題:
《這是大英帝國的最終章》。
顯然,對于衛報這樣立場傾向于在野黨的媒體來說,絕對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另外,記得在正文的中間部分加入一個章節,闡述一下本次行動可能存在的風險,并且提醒決策者慎重考慮,我建議你把這個內容夾在艦隊攜帶的具體裝備清單和人員編成之間。”
“中間部分?”
注意力還沒從報道上面挪開的韋斯特一愣:
“可一般來說,格式…”
話還沒說完就被喬克揮斷了:
“這個部分必須要加上,否則萬一到時候出了什么事情,他們就會把責任都甩到咱們皇家海軍頭上,但要是放到太顯眼的地方,我擔心大臣又會瞻前顧后,正好裝備清單和人員編成里面全都是表格和數字,大臣根本不會去看,所以夾在它們中間最保險。”
解釋過后,他又意味深長地看向對面:
“懂了?”
韋斯特思索片刻,然后面露驚喜地點了點頭。
就在剛剛的一瞬間,他猛然想通了一件事情——
喬克從一開始就說了很多和軍事領域關系不大的事情,又讓自己來直接負責撰寫提交給國防大臣的行動方案,顯然是有了提攜扶持的意思。
至于為什么選擇自己…
除了因為兩家的關系歷來密切以外,恐怕還因為二人的年紀剛好差了半代。
上將本人的二兒子目前正在擔任23型護衛艦薩默塞特號的艦長。
23型以反潛為主且噸位反而不如更老的22型,一些武器系統也還不太穩定,所以韋斯特剛才單純從業務角度出發,并沒有打算把這個型號中的任何一艘納入考慮。
不過現在需要改變想法了。
他是習慣了軍隊內部直來直去的作風,但不是真的傻,否則哪能混到海軍少將的位置。
有些事情,還是作為下屬和艦隊指揮官的自己提出來更合適。
“明白了,喬克爵士。”
韋斯特把手中的報紙疊好夾在腋下,然后重新戴上軍帽:
“方案在一周以內就能完成,并且我會詳細考慮這次任務的艦隊名單,剛剛的計劃里面似乎缺少一些代表皇家海軍未來的新銳作戰力量。”
二人同時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你去忙吧,我要去一趟威斯敏斯特區。”
常浩南遇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他忘了春運,尤其90年代的春運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作為一個地級市,柳城當然是有機場的,但規模實在是太小了,加上經濟也不算發達,因此少有航空公司會選擇開通到這里的航線。
后世在21世紀初的時候,由于適航問題,三燕機場還曾經停航過一段時間。
1997年這會雖然名義上還負責民航業務,但每個星期只有兩趟航班,一班飛京城,一班飛上滬。
很不巧,下一班飛機是在除夕當天。
等不起的常浩南最后決定買張臥鋪票回家。
相對于硬座而言,臥鋪車廂的環境要更好一些,因為人員密度比較低,所以偷盜行為也沒有那么猖狂。
當然也好得比較有限就是了。
然而這年頭沒有12306,常浩南只記得鐵路系統運營過一個電話訂票系統,但是一來他作為一個重生者早就忘了那一長串的號碼,二來他家里壓根也沒裝電話。
只好作罷。
“唉…”
常浩南看了看墻上的掛歷,一邊整理著今天剛從老吳和中航國際大廈那邊買的禮物,一邊感嘆自己這半年忙得已經快丟掉生活常識了,順便也進行一番自我安慰——
這年頭買得起臥鋪票的人大概還不多,哪怕春運時節,應該也不至于無車可坐。
就在這個時候,公寓門突然被敲響了。
打開門,外面站著的是唐林天。
“唐院長?”
常浩南看到來人有點意外。
畢竟是學校分的房子,當院長的知道每個人的住址倒是正常。
但畢竟昨天晚上才見過。
二人之間的關系似乎還沒到在臨近飯點的時候隨便串門蹭飯的程度。
不過他還是趕緊把唐林天給請了進來,又倒上了兩杯水。
“您大駕光臨,我這也沒什么準備…”
“沒關系,我只是代表學院,來慰問一下我們的年輕科研人員。”
二人在沙發上坐定,又聊了一些和那本教材相關的問題。
但常浩南非常確定,唐林天不是專程來談學術的。
果然,在某一個小問題結束之后,后者不露痕跡地更改了話題:
“小常啊,我記得伱是柳城人?”
“沒錯,柳城下面的一個縣城。”
唐林天顯然不可能是記得,而是專門去查的學生信息,否則有事昨天就說了。
當然常浩南也不至于去戳破這種事情。
不過對方的下一個問題卻出乎了他的預料之外:
“回家的火車票買了嗎?”
“呃…還沒有,準備明天去買,坐臥鋪回家。”
一個猜測在常浩南腦海中逐漸形成——
難不成瞌睡來了正好有人送枕頭?
唐林天并沒有讓他失望,轉身從隨身的包里面掏出了一張車票。
充滿時代特色的紙板票,只是形制和顏色跟常見的票樣有些不同。
“學院考慮到你的情況,給你安排了一張高級軟臥票,今天夜里的火車,因為實在是沒有直達柳城的,所以給買到了緊挨著柳城的錦西。”
饒是常浩南已經見得不少,但在看到這張車票的時候,內心還是不免有些震動。
高級軟臥,他是有所耳聞的。
一個包廂只有兩張鋪位的那種。
貴還是其次,九十年代的時候,這個票有錢也未必買得到。
同一趟列車,高級軟臥和硬座的環境基本就是兩個世界。
理智上說,他非常清楚這是唐林天在代表學院拉攏自己。
畢竟對方也沒掖著藏著,從這個名義上是宿舍,但只要他獲得教職工身份就能自動拿到產權的公寓樓,到昨天談到的那本足夠讓他在教育界留下一筆的教材,姿態一直做的非常充分。
不過必須承認,這張票確實是送到了常浩南的心里。
“謝謝唐院長,您確實幫我解決了個大問題,我們縣正好離著錦西更近一些。”
也沒必要矯情什么,他直接接過了車票,然后鄭重地道了個謝。
“沒關系,你是咱們學院非常寶貴的財富,為你們這些人才提供舒適和安全的環境也是我們作為行政人員的責任嘛。”
唐林天站起身,一番話說得突出一個滴水不漏:
“好了,車票也送到你手里了,我就不多呆了,你也好好休息,不必出門送了。”
雖然話是這么說,但常浩南還是把人送到了樓道口。
“當你成功之后,會發現身邊全都是好人。”
回到家里的他看著手中的高級軟臥車票,第一次對這句話有了極其深刻的理解。
前世常浩南在京航讀到博士,總共呆了12年時間,對于這位唐院長其實并沒有很深的印象,基本上屬于生活在同一空間內但是完全沒有交集的兩個人。
包括整個學院層面,其實也沒什么存在感。
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盡到了對一個學生的培養義務,倒也沒什么可以指摘的。
本來嘛,博士這東西在外面看著稀罕,擱在高校,尤其是京航這個級別的高校里面也就那樣。
但這輩子,無論是學院還是院長本人,乃至于杜義山、楊奉畑、閻忠誠、盧育英、楊韋這些聲名赫赫的大佬,都對他表現出了非同一般的友好乃至愛護。
這其中并不乏一些在他重生之前聽到風評不算很好的。
并不是說他們在這條新的時間線上變得不一樣了。
而是常浩南自己變得不一樣了。
(本章完)